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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忠源的楚勇。
左宗棠闲闲地说:“要是我披甲上阵,一如当年光武败莽军样,杀得水盗鬼哭狼嚎,片甲不留。三千兵卒真可以打败百万之众。”
望着左宗棠那副得意的样子,李翰章觉得十分有趣,原先总以为他是管仲、乐毅的人物,却不知他也有带兵杀敌之志向。”
隔一会,李翰章猛然想起一件事,说:“左前辈,我这次回长沙,还去见了一下你的老朋友。”
“谁?郭筠仙?巡抚也对他感兴趣?”
“不是。”
“曾涤生?
“正是恩师。”李翰章说:“他是奔丧回来的,老太太刚去世了。”
“那么,他自己还好吗?”
“恩师这次去江西主考乡试,在途中得到讣告。”
左宗棠又来感慨了:“涤生这些年,也算是青云直上,年纪只比我只大得一岁,侍郎却都已当了四五年。论才来说,未必是一流。”
李翰章知道左宗棠和曾国藩之间曾有过一段有趣的互相讥讽。
道光十九年冬,曾国藩散馆离湘乡赴京,途中路过长沙住了几天。那天,左宗棠与郭嵩焘及弟郭昆焘、江忠源等人一起去拜访曾国藩。
大家议论国是,兴致很高。左宗棠爱发表一些标新立异的观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曾国藩总是说不过他,心中略有点不快。临到客人们告辞时,曾国藩笑着付左宗棠说:“我送你几句话:季子自称高,仕不在朝,隐不在山,与人意见辄相左。”
话中嵌着“左季高”三字。左宗棠听后微微一笑,说:“藩臣当卫国,进不能战,退不能守,问你经济有何曾?”
也恰好嵌着“曾国藩”三字。曾国藩惊叹左宗棠的才思敏捷。虽是一段笑话,但左宗棠对曾国藩不服气的心情,便为人所周知了。
二人正闲扯着,张氏进来,说长沙陶公馆来人了。
李翰章便起身告辞,丝毫没提骆秉章礼聘左宗棠的事。
左宗棠颇为失望,他还以为骆秉章会来请他出山。
门外来的人,正是陶府的家人陶恭,左宗棠出门亲迎。
坐定后,陶恭将陶桄的信交给左宗棠。
看完信,左宗棠猛听得一声怒吼:“这骆秉章真是岂有此理!”
左宗棠平时本声音洪亮,这一声吼,声震屋瓦,吓到他的夫人周氏急忙从内室走出。
“季高,什么事,你发这样的大怒,小心气坏了身子?”周夫人问道。
“你们看,这骆秉章真是欺人太甚,我原本以为他是个好官呢!”
周夫人接过信,扶着宗棠坐下,吩咐丫鬟又把茶杯端来。
“陶公子虽然年幼,还有我在,不怕他骆秉章是抚台!陶公为官清廉,朝野上下谁人不知?他骆秉章要陶家捐十万银子,这是勒索!”左宗棠越说越气,把手一扔,高声喊道:“备马!我即刻就到长沙去。”
左宗棠随即和陶家仆人骑两匹快马,星夜直奔长沙,策马来到巡抚衙门,怒气冲冲地向里面闯。
李翰章笑着说:“巡抚大人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左宗棠怒气并未消除,一脸的不高兴,问:“我家陶公子年幼,家事是我替他料理。天大的事找我左宗棠,不要为难他。”
骆秉章哈哈大笑,说:“左先生息怒,我昨天是请陶公子来舍下叙谈叙谈的。”他转身对师爷说:“请陶公子。”
左宗棠听说并不是抓了陶桄,气消了些,并不谦让,说:“骆大人,您知道陶文毅公生前为官廉洁,家里何曾拿得出十万银子,这不是有意叫陶公子为难吗?”
骆秉章又是哈哈一笑:“所谓捐银之事,只是借口。”
李翰章大笑,说:“莫怪张大人,此事是我向大人建议的。”
“你?”左宗棠问道。
李翰章把骆秉章如何敬慕,自己如何推荐,如何献计,说了一遍。
此时,左宗棠心情已平复。他对李翰章说:“你不应该献这样的计,我几天劳累奔波不说,内人在家,至今尚以泪洗面。你不觉得害得我们苦了吗?”
此时,江忠源也走了出来,笑道:“然不如此,仁兄怎能来长沙?又怎能进衙门?”
正说着,陶桄进来。左宗棠确知陶桄在此备受礼遇后,完全平静下来。他问骆秉章和李翰章:“湘楚地多才俊,不知二位为何非要宗棠到此何干?”
“特请先生当我的师爷,保全长沙。”骆秉章说。
左宗棠微微一笑,说:“宗棠乃一平民,长沙城内,文武官员如云,岂容左某来这里插手其间。”
“先生高才,长沙文武虽多,岂可与先生相比!”骆秉章说。
今见骆秉章如此诚意,又是李翰章和胡林翼一手推荐,哪有不答应之理。
左宗棠并不急于表态,他对骆秉章说:“承蒙大人错爱,宗棠荣幸已甚。但宗棠脾气不好,遇事又好专断,丑话先说在前头。”
骆秉章答道:“先生放心,鄙人今后大事一任先生处理,决不掣肘。既以先生为主,群僚亦不会为难,请先生释怀。我明日就打发人去接你的宝眷来长沙。”
左宗棠连忙摆手,说:“大人既然如此信任,不容宗棠不来。只是有一点需要事先说明:宗棠一向高傲,不惯官场生涯,若与大人及诸公同僚相处得好,则在长沙多住几天;若相处不好,我会随时拂袖而去。请大人到时莫见怪。”
“好,一言为定!”骆秉章已从李翰章那里得知左宗棠的怪脾气,对他的这番话一点也不介意,满口答应,并吩咐摆宴,为他接风。
左宗棠为人还算忠直,不避嫌疑,不答应则已,既已答应,便把保卫长沙视为当然责任,好像半个巡抚,有关守城的一切事务,都往自己肩上压,亲自落实。
对此,骆秉章很满意,放手让左宗棠去干。
左宗棠事事过问,桩桩关心,凡他经办的事,无论巨细,没有一件不是有条不紊、妥妥贴贴的,且主意甚多,从此,长沙城里的混乱阶段已过去,各处调兵遣将调度有方、忙而不乱。
第118章 筹集 饷银()
在李翰章和左宗棠等人的协助下,募集了三万乡勇,长沙稳住了太平军的攻势,贵州和广东的援军也陆续赶到。但如此一来,军饷又成了大问题。
这天夜晚,骆秉章找来李翰章和左宗棠,说:“现在长沙什么地方都要用钱,真如流水一般,藩库的银子已用得差不多了,朝廷的饷银又一时来不了。倘若军士没有了银子,军心一定不稳,便会涣散。这如何是好?”
李翰章说:“除了募集军饷,还真没有太好的办法。军士们真是拿命在上战场,可以劝说富户捐款。”
左宗棠沉吟半晌,也说:“我思来想去,也是别无法子,我们只有向长沙的巨富名绅借钱,以救燃眉之急,不然,长毛进城,他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本官初来乍到,对民情不熟,不知哪些人有钱,能募捐出多少银子?”
“这个得问左师爷。”李翰章说:“我也不熟悉长沙的土豪们。”
左宗棠说:“长沙首富,当推黄冕。黄冕当年以两淮盐运使委办淮阳赈务,受知于陶文毅公。陶文毅公提拔他当江都知县,又升为常州府、镇江府知府。那年夷人打到东南沿海,镇海陷落,裕谦殉国,南坡以随员谪戍西域。后遇到朝廷大赦,赐他回籍,回籍后,他不过问官场事,一心经商,在八角亭开办永泰金号,家中积蓄不下百万。凭着这分财力,永泰金号成了长沙城首家富户,每年获利都有五六万白银。”
“哦,有这等富户?”骆秉章对左宗棠说:“真是太好了。好想跟你姻亲还有关系。”
“第二富的要数普济药店贺瑗,他是贺长龄的侄儿,在湖南开了百余家药铺。”左宗棠说。
贺长龄历任封疆,勋名赫赫,是道光年间的名宦,但骆秉章不知道贺家也经商。
“贺公子从小锦衣玉食,读书不成器,家里怕他学坏,也为着要磨练他,让他开药店,结果他还挺有头脑,药店遍地开花,贺家的财产,现在少说有几十万金。只要他们肯带头借钱,筹饷银就好办了。”
“我们不是长毛,恐怕只能借钱,不能巧取豪夺,不然长沙会先乱。”李翰章提醒道。
“正是,富户借出钱来,可以对付半个月二十天。待长毛一退,再申报朝廷,到时候连本带利还给他们。”左宗棠说:“只要巡抚大人出面,他们这些商人肯定会给面子。”
“面子是面子,但这么多钱,他们肯吗?”骆秉章摸着下巴上几根疏稀的胡须,迟疑地说,“商人重利,向他们借银子,就好比要割他们身上的肉一样。”
“巡抚大人说得不错。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李翰章说:“可以给他们一些虚衔。商人都喜欢红顶,按照级别授予官衔,这样他们肯定可以给钱。”
“对,就这么办。”左宗棠边走边说:“若大人能再请一个人来,事情就更好办了。”
“谁?师爷快说。”骆秉章问道。
“欧阳兆熊。”左宗棠说:“此人最是古道热肠、仗义疏财。他是湘潭人,别的商贾都很佩服他,推他当了湖南商会的会长。”
第二天,左宗棠在湖南巡抚衙门花厅里摆下了一桌酒席。
出席的客人,都是湖南的达官显贵,黄冕、欧阳兆熊等人都来了。
宴席的主人为巡抚骆秉章和师爷左宗棠,名义上是为新巡抚到任庆贺,客人们都准备了重礼,为新巡抚礼遇感动,兴致勃勃喝酒谈天。
酒过三巡,骆秉章笑着起身,拿起酒杯,说:“诸公乃三湘贤达,本官初到贵乡,能借此酒宴相识,实骆某人生平之幸。”
黄冕起身答礼:“骆大人谦虚了,你危难之际来到长沙,率全城军民共抗长毛,令我等敬重。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等做的,尽管吩咐。”
骆秉章微笑说:“骆某奉皇上圣旨巡抚湖南,必当誓死守城。多谢黄老厚爱,请坐吧。”
待黄冕坐下,骆秉章接着说:“战事尚无转机,诸公和阖城百姓受惊了。今日邀请各位光临,敢请诸公遗我以度危济困之良策。”
左宗棠此时拿眼瞟了下欧阳兆熊。欧阳兆熊说:“中丞,你有何为难之处,尽管说吧!我们可以为中丞排难分忧。”
骆秉章顺势说:“有诸公这等慷慨仗义,有何困难不可克服?今有大事一桩,恳请诸公帮忙。大家知道,自从长毛围城以来,城里就只有七八千人马,后来招募了三万乡勇,饷银却一时供应不上。后来又来了一两万援军,这些人马和其他费用,每天约增加五千两银子的开支。本巡抚勉强支撑了二十余天。眼下,湖南的藩库枯竭,再过三天,就要断银了。一旦断银,诸位,军心就会涣散,长毛可就有机可乘。”
“有多少银子缺口?”欧阳兆熊问道。
“大约十万两白银。”骆秉章说:“诸公均三湘大富,又素抱忠义之心,骆某以湖南巡抚名义向诸公借十万银子,待长毛撤退,难关度过,即申报朝廷,连本带息偿还,并表彰诸公,如何?倘若长沙守不住,骆某就只有自杀谢罪!”
“十万两白银,这么多……”骆秉章话一出口,客人们立时傻了眼,酒席桌上刚才那股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