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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的狗怎么会在这里?
“十八年零六个月七天。”一个同样充满寂寥的声音在她背后缓缓响起,居然就是九爷,他还是拄着那根拐杖,穿着整齐的中山装,头发也弄得一丝不苟,模样好像年轻了很多。
“你来了?”沈君天转过头,望着九爷,叹息道:“你老了。”
九爷的嘴角抽动,左手几次哆嗦,想要去抚摸她鬓角的白发,但终于忍住了,“你也老了。”
“是吗?”沈君天哈哈一笑,道:“我们都老了,没想到你还清楚的记得我们上一次见面的时间。”对他,她不再自称“老身”。
“我们每一次见面的时间,我都清清楚楚的记在脑海里。”九爷似乎有些动情,他叹息道:“我怎么会忘记?”
“但你还是选择离开我。”沈君天也有些动情,她颤声道:“你还是选择离开我。”
九爷道:“我没有离开你,我一直都在,是你离开了我。”
“算了,往事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了。”沈君天叹气道:“我只想问你,当年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孩子。。。”九爷眉头一挑,望着沈君天道:“你重隔十八年,再次与我见面的,还是想要那个孩子?”
沈君天知道瞒不住他,她在他面前也不愿意隐瞒,直截了当道:“是的,我想要那个孩子,当年是你阻止了我,为此我不得不踏遍千山万水去再寻一个传人。。。。。。”
九爷道:“你找到了吗?”
沈君天苦笑一声,道:“如果找到了,我何必再回来。。。”她顿了顿,又道:“就在几个月前,我的老毛病突然犯了,竟然倒在路边不省人事。。。。。。”
“你没事吧?”尽管现在沈君天就活生生的站在九爷面前,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忧道:“当年你和那个人一战,伤到了心脏,这么多年都不能痊愈,哎。。。。。。”
“都是老毛病了。”沈君天感觉到他是真心关心自己的,心里面也不知是何滋味,道:“幸亏了两个小孩子救了我,说来也有意思,其中一个会点针灸,要不然我也活不到现在了,这可能是老天爷也不愿收了我,要让我找到个传人,安排好后事吧。”
九爷默默道:“中华之大,难道也没有人能让你传授那武当龙门绝技——风卷帘?”
武当山道观众多,武功流派也众多,并不是如金大师所写的那样,由张三丰创立武当派,七大弟子什么的,武当里很多门派,往往就一个传人,自从当年“刺王”之事后,一脉真喻失传,武当山便从此隐世潜心练道,并不如少林寺那般脉络清楚,现在武当山明里的道士大多不会武功,而真正的隐士身上才往往流传一派绝技。
一直到民国,民族存亡之际,武当山许多门派传人纷纷出世,其中最著名就是四大门:龙门、天罡门、太乙门、清虚门,后来时局崩乱,武当演变出许许多多真假难辨的派别,而这四大门的传人也再次隐世不见。
其中沈君天居然就是龙门的传人,龙门有十三形,分别取自龙、虎、鹤、鹿、燕、龟、鱼、虾、犬、猿、狼、蟒蛇、山猫,共计十三种动物本能精要,配以相应的神意妙要,演化产生了各种身、步、劲及其它能力,除此之外就是这风卷帘。
沈君天寻觅多年,其中一个心愿就是传下这风卷帘,真正的老辈大拳师,是追着收徒弟的,师傅要碰到一个好的徒弟,往往比一个徒弟要找明师还难。
“中华是大,可都不如当年的那个婴孩。”沈君天语气中带着难言的感慨,“当年的那个孩子,现在长大成人了,也该有二十岁了吧。”
九爷冷冷道:“他已经死了。”
“什么?!”沈君天的身子猛地一震,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晃动了几番,才勉强依靠着旁边的窗户站稳,不信道:“他怎么可能会死了?当年你说要我等他十八年,我深信你的相人之术,就等了十八年,但为什么,十八年过去了,我这把老骨头没死,他却已不在人世?”
“死了就是死了。”九爷冷漠道:“那是条未时蛇,想要化龙就必须受过风云,他耐不住,死了就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沈君天问道:“这些年,你一直守着那个村子,有你在暗中照拂,怎么可能会死?况且以我观看,那婴孩并不是个短命的面相。”
九爷道:“上山采药,跌落悬崖摔死的。”
“摔死?”沈君天喃喃道:“难道我这一生注定无人送终了吗?”
九爷道:“你手下有上万之众,多年来纵横无敌,又岂会是无人送终。”
沈君天叹气道:“我是有帮众众多,本想着这次来衢州,能收下那个孩子,既能让他继承我龙门衣钵,也能传了我帮主的位子,哪知道。。。。。。”
她的面上无限的失落,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全都失去了,再也没有那份年轻的老年人的气概,反倒越发暮气沉沉,行将就木了。
九爷不忍看她这副模样,也陪着叹气道:“这都是一个缘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缘分?”沈君天一口饮尽杯中红酒,道:“当年我师傅冒大不韪将龙门衣钵传给我一个女子身,他是不是也用缘分两个字来安慰自己,没想到现如今,这一脉要断绝在我的手里了。”
九爷把玩着他的拐杖,目光望向漫天烟火,道:“断了就断了吧,这世上断了传承的何止万千,不过是再多一门而已,又有何惧?”
沈君天沉声道:“这一门若是断在我手里,我无颜到地下去见师傅。”
“缘起缘落,没有什么脸皮不脸皮的。”九爷道:“你师傅平生最痛恨的是什么,你也知道,可这些年你所作所为,你还觉得他会愿意见到你吗?”
“缘分?”沈君天忽然激动起来,尖叫道:“当年你一句缘分离开了我,十八年前再凭着一句缘分让我失去了衣钵传人,难道我注定要无子送终,孤独终老吗?如今又是缘分?”
九爷的面色也有点苦涩,他提起桌子上的酒瓶给沈君天倒了一杯红酒,道:“当年,你既然做了决定,我只有走,我们毕竟不同路。”
沈君天怒道:“若不是你固执于你的那些原则,我们岂会走到今天?”
九爷的目光穿越了烟火,仿佛看到了当年:“当年我要兼政府要职,享受国恩,当思报国为民,而你偏偏要去走黑,后来甚至做了兄弟会的龙头大姐,两广边境的小到街头摆摊,拉黄包车的,大到走私贩毒,军火买卖,都归你管,我们岂能是同路人?你的兄弟为了报仇肆意**我九条马路,我岂能不管?”
“管?”沈君天道:“广东有三万警察,驻扎粤军十万,从上到下,哪个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算什么?你不过是个管区区九条街区的小警长而已!你怎么管?”
当年时局动荡,国民政府内良莠不齐,两广又处于和东南亚各国边境接壤,法律败坏,兵匪一窝,可就在这样的乱世中,广州有九条马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民安居乐业,只因为这九条马路上有神鬼皆惊的警长,他的名字已经被人们忘了,可他在江湖上诨号叫“九爷”。
九爷铁面无私,杀伐狠辣,但凡在这九条马路里犯法的人他全抓,传说他的枪法全广第一,谁也不给面子,谁也逃不过,兄弟会的上一任龙头就是栽在他的手里。
当年,中秋佳节,兄弟会大肆摆开延席,整个广州都热热闹闹的,龙头卓天虎借着酒劲向他的兄弟们拍胸脯,要去挑一挑这个全广第一枪,他冲进九条马路,当街强 奸了个十八岁的姑娘,还把她的一家人杀了个干干净净,末了放把火向九爷示威。
九爷赶到的时候,什么都晚了,熊熊烈火将兄弟会每个人的脸上狞笑映的无限丑陋,他当场断指向天发誓要为这女孩一家讨回公道。
当时卓天虎身边有兄弟会大小堂主头目九十余人,更有八大保镖,但九爷一动如雷霆之怒,浑身不顾自己,硬抗了七枪,生生逼近了卓天虎身边,一巴掌拍下他的脑袋,当场所有人都被这血腥一幕镇住了。
九爷提着卓天虎的脑袋,放在姑娘一家人尸首前,虽然说这一战兄弟会的人只有三四十人带枪,又都喝的醉醺醺的,可九爷一人挑百,将风头正健的兄弟会龙头挑下,顿时威震全广。
那一年的九爷,就是个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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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当年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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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战,沈君天及他手下有三十余人也在场,九爷一来她只吩咐自己的手下静观其变,按兵不动,一直等卓天虎被割了脑袋,群龙无首,她快速出现,以雷霆手段控制全场,借机上位,成为新的龙头大姐。
也是因为这次的双方偶遇,居然让沈君天彻底的为对方的风采所倾倒,她试图想要争取九爷入会,这简直是那一年全广除了卓天虎被杀之外的另一个重大消息。
小小的广州九条街,惹下无数是非,九爷自然不肯答应入会,但他终于没能拒绝沈君天的真心,两人走到了一起。
于是一个是全广最黑,一个是全广最白的,两人竟然爱到了一起,但这份爱情注定不受上天祝福的。
九爷是兄弟会的死敌,又不愿弃明投暗入会,而沈君天则是新任龙头,她要稳定人心,巩固自己的位置,就必须要向九爷开战,九爷虽然枪法通神,但也不能是兄弟会上万帮众的对手。
另一方面,九爷却在劝沈君天解散兄弟会,造福广州,日久天长,两人的矛盾日渐尖锐,终于在一个雨夜,所有的矛盾压抑不住爆发出来。
兄弟会内部反对沈君天的势力跟踪到她的约会,沈君天被逼在帮会和情人之间抉择,最终她放弃了九爷,雨下的很大很凉,九爷的心就在那倾盘大雨中被浇透了,他单枪闯阵,从此飘然而逝,永远的离开了广州,隐居到老家,直到十八年前沈君天为了寻找传人再次偶遇。
大半个世纪的往事在两人之间,漫天的烟火散去,往事如烟,再灿烂的烟火般在岁月的长河里慢慢暗淡,只剩下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你走了之后,九条马路我一直照看着,这些年你那些老朋友都过得很安静。”
九爷道:“我身受国恩,不能报固杀敌,是为终年遗憾,一晃一辈子就快要到头了,我当年管不了,如今更管不了了。”
沈君天道:“世事的大变动,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能顺势而为,乱世争霸方为一代枭雄。”
九爷闪过一丝感概,道:“我逆势而为,你顺势而为,所以我遁世不出,而你则腾云化龙,雄霸一方,这就是自己选的路。”
沈君天轻声道:“你后悔吗?”
“我后悔?我这几十年来轻松自在,我后悔什么?”九爷目光炯炯,瞪着沈君天反问道:“你呢?到了今天,你会后悔的吗?”
“我后悔?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沈君天厉声大笑道:“你不是说了,我雄霸一方,手下有万人之众,我要什么就有什么,岂会后悔?”
但无论她如何大声呼唤,九爷只是冷冷的望着她,道:“你雄霸一方,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