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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遣散了宫人及大臣,却唯独留了夏若,她抬了养尊处优的手,昂起高傲的头对夏若道,“你,与我来。”
夏若垂了头跟着她,一排宫娥挑着明亮宫灯在前引路,薄雾纠缠着宫砂,逶迤曳地的宫装裙摆拖沓于地,华贵非常,长长的回廊似走不到头,有内侍低声问道,“娘娘先去何处?”
“地方也并不多,”皇后在前淡淡道,“便先殉了玉贵妃罢。”
夏若心里突地猛然一跳,终是醒悟过来这是所为何事了。
怕是要将玉贵妃赐死,以作明日殉葬之用。
皇后并未乘坐凤辇,悠悠地抬步走着,到了一处已是锁钥的宫门前,她挥手招了名手捧红木方盘的小太监,“你们都退下,”她指了夏若,“你与我一同进去。”
夏若低头应了,正要提步之时,她却突然攫住夏若的手腕,凑近了带了几分狠厉的语气,“今日这些你都需仔细看着,总有一日,你终会用得着。”
夏若惊出一层薄汗,也只是缓缓垂眉道,“娘娘说得是。”
皇后与夏若举步进殿,正有一名宫装妇人在煮茶,衬了几分夜色,眉眼妖娆更显诡异。
“嫔妾参见娘娘。”
“你我虚礼便不必了,”皇后展颜微微一笑,“快些随先皇去罢,也免得他黄泉路上漫漫迢迢,寂寞得发慌。”
玉贵妃站起身来盈盈一拜,竟是笑意深了几分,“活到这份上,也是够了,陛下宠我爱我,虽未得到你这名分,却也不知是谁羡谁。”
皇后掩袖一笑,眉眼里多了几分嘲弄,“自古帝王皆多情,也皆薄情,我只要永固皇后之位,他的那几分情意,我不要也罢。”
玉贵妃抿嘴一笑,显是细心妆点过的冶丽姿容楚楚动人,她抬步走近了,端了那一小盏鸩酒,闭目似极享受地嗅了一嗅,抿嘴笑着开口道,“拿清酒与嫔妾送别,娘娘有心了。”
她仰头一饮而尽,又缓缓回身坐在了方才煮着茶的座椅上,最后也不忘盈盈有声一笑,“谁到最后赢了此局,也说不得准”
她眉心轻轻一蹙,想是毒性已然发作,她痛极也是笑,“我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儿,总会为我争气的你,且等着那日罢。”
夏若撇开眼不忍见这副容颜逐渐青紫骇人,背过身去准备出殿,又听得皇后肆意大笑起来,“你总算是与我还清了,这多年的恩怨,你若要算,便等我活够了在阴曹地府里去算吧!”
皇后举步转身出了殿门,脸上依旧是笑得盈盈,“临死之人,说得再盛气凌人,也没几分意思,”她将面转向夏若,问得别有深意,“你说呢,夏大人?”
夏若忙低了头不知怎么回话,皇后却不等她,走出几步站定了于苍寂的夜里扬声道,“此宫宫人,一律打入冷宫!”
她抬步傲然,昂头面露得意神色,夏若在她身后怔了片刻,最终也跟着前方之人走了出去。
一帘新月似残钩,虽是春深,夜里寒气也丝毫不逊色于隆冬,夏若揽紧了肩上披风,终是跟上了母仪天下已久的那人。
第二章 新皇登基 典()
“墨儿自小时起便一直不是养在皇家,”皇后侧头却不看向夏若,也不知到底是在与她叙话,还是只自言自语罢了,“本宫却从未后悔过,他有了那段磨砺,自是要比先皇的其他子嗣要果敢得多。”
那享了半世荣华的女子娉娉婷婷地立在良宵风露中,极尽自负地一笑,“人人都只道本宫登上后位,是因了当年父兄交给先皇的十五万兵马的嫁妆,可若不是我苦心经营,又怎能在夜夜空看他人欢颜不属自己时安心独守寒宫?君恩似雾难留,那本宫,便不要也罢。”
她凌厉的眉眼镌刻了太多风华,却也不复年轻,“玉贵妃即便比本宫先受皇恩,可到最后还不是死在本宫手里,”她冷冷一笑,“她那儿子,也不指望能翻起多大风浪,帝位既已被本宫的皇儿坐着,那也由不得这等人来搅翻这局棋!”
夏若思及林显季狠辣阴毒的手段,微微打了个寒噤,皇后话里只顾着林嗣墨,似根本未把逝世已久的林嗣言放在心头,果真是只认权势之人,正腹诽着,皇后又凉凉地斜眼看过来,“这些话,你可都记住了?”
夏若怔了怔,忙深深俯首道,“下官谨记在心,定不敢忘怀。”
皇后不知是何表情转瞬一笑,“墨儿对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你将来也迟早要改口的,只是,”她话锋一转,“你拿什么身份来母仪天下?大庆朝臣?还是乡野民女?”
夏若心头刷地凉透,夜风阵阵拂得发梢引来面上作痒,痒得太久却又疼得让人慌起来,她垂了眼不敢对上那人的视线,良久只低低应了句,“下官不敢肖想,不会做那僭越之事的。”
她垂首的样子十足有几分乖巧,皇后不明意味地轻笑了声,旋身便回头往前走了。
夏若不敢落下,也低眉顺眼地跟在她身后,皇后命服身后脚下尝尝的裙裾逶迤拖沓,夏若好几次都难以稳住心神,差点就要一脚踩空踏上去,略微有些寒意的风挠人地吹过,她回过神来,竟是汗津津湿透了半截中衣。
林嗣墨即将要登位的准备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裁量身形制龙袍冠冕,皇后与夏若进了内殿,林嗣墨抬眸盈盈地看来,欲语还休。
皇后低声问了几句,夏若恍着神未听清,只听得到后头,林嗣墨半带了喜色地问道,“母后,熙王府的住处也要空费了,一帮下人是迁到宫中来,还是遣了干净?”
“空费?为何会空费着?夏大人不是一直住在熙王府么?”
林嗣墨的动作僵了僵,却面不改色笑道,“母后有所不知,我与阿若”
“皇帝与朝臣牵扯不清,成何体统!”皇后肃目自生威严,扬袖大声斥道,“你是新帝即位,尚有反贼未拿,可别在儿女情长之上失足成恨!”
林嗣墨终是声音大起来,“她是朝臣不假,可自开朝以来女子为官数不胜数,何来不成体统之说?”
“那你更是要开先例,迎一位女官入主中宫了?”皇后开口不掩嘲讽,“自古开例之人便难阻重重,一国之主更是如此,如今你根基未稳,有多少和王党对这皇位虎视眈眈?你想自己不顾后果可以,却别毁了我毕生倾注的心血!”
“说到底,”林嗣墨抬眸低低一笑,言语意味无尽,“我不过是在为母后做垫脚石罢了。母后也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我与哥哥二人,只怕从一开始,便注定是为您所用罢?既是权欲熏心,那为何不干脆自己称女帝?”
他又是一笑,“我竟是忘了,女子入朝为官尚可,可即帝位也是没有过的,您也是怕为天下人诟病,所以才拿了我当幌子?这招棋,足够大,也走得足够久,我若是那时挨不过来死在了奇异谷,那今日即位者又是谁?”
“满嘴的胡言乱语!”皇后脸色煞白,气极之下便将夏若往身前一拽,“就为了这区区丫头?竟不惜与你亲生母亲翻脸?!”
“谁惜我,我便惜谁,”他朝前缓缓走了几步,“母后,这场梦,你也该醒了。”
“我自小培养你精通权术谋略,奇门遁甲之法更是让奇异谷的长老倾尽毕生绝学授之于你,你竟用这句话来与我说?”皇后冷冷一哼,朝夏若道,“你可知他当时有多了不起,奇异谷有八八六十四门术法,每门若是有想出师之人,必须以当门之术手刃师父,六十四位长者,竟在一个上午,全都命丧他手。”
夏若无甚知觉,耳膜内血液翻涌叫嚣,竟无一个声音是自己能懂的。
他说:“我与哥哥二人,只怕从一开始,便注定是为您所用罢?既是权欲熏心,那为何不干脆自己称女帝?”
那个自视甚高的女人也在说:“六十四位长者,竟在一个上午,全都命丧他手。”
林嗣墨上前一步将夏若从皇后身前将她揽过去,声音又完全不似方才与他母亲说话那般,温言缱绻道,“我若不为之,怕是一辈子也被困在奇异谷出不来了。阿若,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你不高兴么?”
夏若抿嘴去看他,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在极致的笑靥容光里轻轻柔柔地对她说,“我受尽了折辱,那样地报复他们也不算什么,那日我着了一身崭新的白袍,术法使用起来也不见得有多难,只是他们死时样子着实令人憎恶,洇红的血溅脏了我袍角,可不是讨人厌。”
他眯了眼去看他母亲,“明日我登基后,母后也自当颐养天年,安心做太后了,后宫之事,便交给未来的皇后便是。”
夏若头一次见他面上现出妖娆极致的笑,红唇白齿,眉目流转,似要在夜色里生出葳蕤的花来。
他对皇后点头一笑,语气柔软有加,“母后还是不要顾念李家军了,多亏了您于父皇面前举荐,我才得以在那帮兵士面前犹如战神下凡呢,若您还想我会因那兵权受制于您,”他挑唇斜睨一笑,“可不是您多虑了?”
皇后静看了他良久,忽而又莞尔一笑,虽是不甘愿,却也再难掌控时局,“不错,也不枉费我教了你那样多,竟比我还能算计些许,我把这偌大江山托付于你,也不必操劳心神了。”
“那,”他悠悠拂了袖摆作礼,“恭送母后,明日大典,母后也莫要称病才是。”
林嗣墨扬声叫来宫人,立即有三五名内侍将皇后搀扶着送出了殿门,他微笑着目送皇后身影渐渐消隐不见,回身对夏若笑了笑,“你看,并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终有一日,我会把整座江山都送于你的面前,到那时,阿若,你就是与我并肩睥睨天下的唯一。”
夏若抿嘴一笑,“夜深了,早点歇息,明日可有得忙呢。”
“阿若,陪我在宫中住一晚罢,不用回府了。”
他语气坚决不容人推辞,夏若垂下眼,“以后,就要与你称一声陛下了。”
他身形一怔,半晌又轻笑着拿食指抵了抵她额际,“又犯傻了不是,你怎生叫我都是行的。”
“嗯,”她缓过心神冲他微微一笑,“有些累了,我便睡在偏殿罢。”
“为何,歇在这里也无事的,”他低头去逗弄她,“总是要一起住的,还怕什么羞?”
夏若不经意避开他视线,退了一步笑了笑,“莫要玩了,真的要歇息了。”
他还欲伸手出去抚她鬓角被风扬起的发,手指却滞在了半空顿了半晌,溢了丝苦意掺在笑中对她道,“我送你过去。”
深春夜里的风,总还是,能吹得人遍体生寒。
第二日的登基大典于正武门前举行。
夏若手持玉笏站于文武百官之列,礼官唱喏着祭拜天地,待众臣平身之后,夏若隔着遥遥人群朝祭坛之上望去,林嗣墨肃穆神色早已不似当年含笑少年,凛冽的杀伐决断之气喷薄而发,再适合不过的帝王之相俊眉星目,如朗月昭昭,他拿出胜出常人的脱俗气度俯瞰众生,夏若竟隐隐觉得有些陌生。
冗长的礼数让人昏昏欲睡,夏若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去看他,正至午时,礼官尖声叫嚷着,“恭祝新皇登基!”
众官齐齐排浪一般俯跪于地,随着礼官齐声道,“恭祝新皇登基!”
夏若敛目垂首于地上行礼,昏昏然在脑中念着,嗓子眼却发不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