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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尽天下终成伤-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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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有人着了一身簇新宫装臂缠冰绡自那片火光中徐徐走出,夏若抬了幽深的墨眸去看,那显是精心妆扮过的女子已被年华镌刻了太多的痕迹,可声音却依旧轻柔宛转,“杜将军,我来迟了。”

    太后轻转凤眸如许,流转的时空里竟要生出妖媚的花来,“端太妃,候你多时。”

    “原来姐姐也在,”端太妃敛目静息,躬身见礼,“姐姐依旧容颜绝佳,我可都老了许多。”

    “心不老便好,”太后意态亲切地执起她的手,指了那混沌成一片的兵卒,“你看,一个是哀家的兄长,一个,是你进宫前的情郎,他二人今时今日为了你剑拔弩张,势要翻脸尽忘情谊,”她抿唇不知是何深意展颜一笑,“清瑶,你好福气。”

    夏若被这突然的一句话怔住良久,再回神去看,端太妃已是走至那一方高台之前,扬了声音道,“杜将军,旧事要早些忘了才是,何必执着如此多年。”

    本是两剑相抵,杜典却分了神被李进划伤了一道口子,顿时鲜血淋漓顺着那剑蜿蜒而下,端太妃却面不改色,“莫要执迷了,当年先皇的大皇子堕马身亡,哀家便斩断了尘缘,伴青灯古佛半生,如今也终于参透,世人执念,也不过是身死一捧灰,作不了数的。”

    “清瑶”杜典眸中似重现了往日旧忆,一缕莹亮的水汽溢出了眼眶,“清瑶莫是还在怪我?”

    “杜将军,”端太妃眉目祥和宁静,唇边的笑意也是轻浅,“哀家从未怪过谁,进宫是先皇之意,与你无关,与李将军也无关,若论起来,太后多年的照拂,哀家也该感激李氏一家的。”

    “可我此时来接你了”

    “伏诛吧,”端太妃对着他轻启双唇,似乎在这弥漫血腥之味的夜里不易察觉地叹了气,“纵有辜负你之人,你也不该拿将士们的性命来成全你一人私念,谋逆是大罪,杜将军,你着实糊涂了。”

    “私念谋逆”杜典状似疯癫呵呵大笑起来,空气都被震荡出无边裂纹,“我几乎尽我半生的时间来筹划,却到你这里尽皆成了私念么?我的女儿那样年轻,都成了我星罗密布之局里的一枚棋子,从前与林显季说定,我尽全力助他夺位,他若胜,允我此桩心愿,他若败,也定不会暴露了我,可在这即将要胜的关头,清瑶,你却来与我说,劝我伏诛。”

    “清瑶是哀家从前的名字,难为杜将军还记得,”她垂眉去看高台之下的他,“往事尽已随风而化,况你今日,也无多大胜算。”

    “便是只有一毫胜算不到,我也要成就夙愿!”杜典拔剑刺向李进的颈项之间,“是你!害得我孤寐一生,把我从前的清瑶还回来!”

    李进抬剑去挡,“你当年迫于家中压力另娶她人,竟还要清瑶枯等你一世不成!先帝既是看重清瑶,何不成全美事?”

    杜典已是紧咬牙关说不出话来,正要愤然以剑相向之时,他狰狞得青白交错的面容忽地眉头一顿,夏若也是心中一顿,顺着他视线看去,正中的心窝处颤颤地插了一把利剑,剑柄上金色的穗子还由着震动而悠悠晃着,他终于扬声长叹了气,似巍然高塔瞬间直倒在地上,落物轰然有声。

    林嗣墨带着笑意走下高台去他身边,俯身亲自又抽出那柄剑,“多谢杜将军提起林显季那谋逆反贼,不然,朕还当真有些下不去手。”

    杜典犹睁着眼尚在喘气,林嗣墨将滴着血的剑身往后抛至田双河手中,肆意一笑,“贼首已伏诛,其余的,一个不留。”

    江山似血而洗,那人微仰了首,宝冠华衣,面容胜白玉无瑕,眉宇间俱是傲气迸发,睥睨天下。

十八章 病势危急 告() 
(17)

    苍穹之上尽皆都是腥风血雨般的影像,似熔熔岩浆滚烫有温度的红透火光飘摇在夏若的眸里,她麻木地看着那本该是朝官手持玉笏面带祥和的早朝之地,此时遍地是尸身血滩,修罗炼狱。

    空气中尽皆是血腥之味,直引得她腹中翻腾不已,夏若静了所有的心神,举目看那片被刀光血影浸染得沉沉肃杀的临时战场。

    上一瞬还鲜活着举剑呐喊的兵卒,在下一刻便被对方砍颈刺腹,或许家中尚有翘首盼望他们解甲归田衣锦还乡的父母妻儿,可如今却早成一抔比黄土淤泥更不堪的残躯,连魂魄都不得归所。

    夏力在她身后捂鼻后退了几步,被掩住的口发声也略带了哑意,“阿姊,我想回去了。”

    夏若回眸去看他,拉住他的手不欲让他离开,“都是上过战场曾经杀过敌的人了,怎么还禁不住这个?不过是远远地看着而已,又不是让你亲自挂帅上阵去剿了人头,不必害怕。”

    他讷讷不肯开口,却是突然有几缕雨丝自上方拂至脸上,减了些许心头的焦灼,他不在意拂去,眉头有些蹙起来,“怎的竟下起雨来了。”

    “已是入夏,这场雨也该下了,”夏若*道,“只是担心兵士的尸首受了潮,便不好入殓,更怕生出疫病来。”

    夏力未说话,只点了点头,夏若不再看他,转了眸去寻远处的林嗣墨,他负手而立,面容上带着几许纵意轻笑着不知在与田双河说些什么。

    杜典已亡,他方将士也纷纷弃甲缴械,只求唯一的主上能宽宏着不计前嫌,以保全最终的性命。

    林嗣墨微笑着看那些如蝼蚁般的残骸,面上竟显出一丝残忍之意,夏若偏了头便想回去,林嗣墨却突然注意到这边,阔步带笑便走了过来。

    夏若躲避不及,只得立在原地候他挺拔身形越发逼近。

    他收敛了面对那些苟延残喘之兵卒的冷酷无常,露了许多的柔意来问她,“你是何时来的?怎不去我那边?”

    “来了未有多久,”夏若无意疏远,却也难似以往轻松笑着,“这应是最后一次平叛了,恭祝陛下国泰民安。”

    “这天下是你我二人的,”林嗣墨芝兰玉树翩翩而立,笑得如春风化雨,他怕夜凉,亲自伸手来与她笼了衣领,“阿若,如今天下平定得差不多,你可高兴?”

    “我自然是高兴的,你君临天下得偿夙愿,我怎能不欣喜万分,”她垂眸安静着说话,神色被敛下的羽睫沉沉覆住,教人不懂喜怒,“只是你也要注意自己身体,切不可太过操劳。”

    他听得她来关心,仿似极快活地长笑了几声,雨势突然大了起来,他来不及说话,忙将她护住,身后的宫侍已是手忙脚乱地撑起八宝华盖来遮雨,林嗣墨低头对面前的她道,“你先回去,这边事务还尚有许多,我处理完便即可去找你。”

    夏若本是觉得乏善可陈,索性拉了身后夏力一起,点头便回身离开。

    林嗣墨的身形似隐忍着抖了下,极难察觉。

    她走出不过十步不到,身后便有人颤着声,惯常沉稳的语气竟带了三分急意七分惊惶尖锐喊道,“墨儿!”

    夏若顿住不敢回首,身体软了几分,只顾怔愣地睁了眼去看前方那顺着八宝华盖淅沥而下的雨滴,映在这被血色弥漫的世界里,胜过琥珀玛瑙珊瑚血玉,让人心都牵扯出无端的窒息惶惑。

    身后的嘈杂愈发大了起来,夏若耳边俱是一干人的低呼声与惊叫声,稍稍有些突兀的便是太后斥责着宫侍抬来肩舆的缓慢速度。

    她无神地回过眼去看了半时,林嗣墨阖目的容颜青白瘦削,已是了无意识却还是将那双薄唇抿得极紧,一副对外界满是抗拒的样子终是显出几分稚气来。

    夏力掺着她慢慢往前走,肩舆疾步抬过之时她突然伸了手去抚他已是苍白透青的面颊,触手生寒似终年不化的莹雪,教她的心都瑟缩起来。

    她固执地用手按住不让肩舆前行,仿若稍松了手便再也见不到他,李太后急步过来将她狠力一推,夏若踉跄不及整个人都摔在地面的雨水泥泞之中,暗色的地,透出她胜雪白透的脸,已昏睡过去的林嗣墨却是在震荡之余咳出声来,唇角刹时便溢出血花,似罂粟直直灼尽人心。

    抬着肩舆的宫侍被吓得不行,更是健步如飞地往前赶,夏若怔怔地看着被泥水污湿的宫装裙裾,原本如湖海澄澈的碧蓝色现已浊乱不堪,那行人愈行愈远,李太后的低斥声也如雾渐散,她终是有了几分醒悟,撑在地上便狼狈爬起来,雨势愈发猛了,她连头顶上方遮雨的八宝华盖都不顾,直直冲进了瓢泼大雨里。

    她步子向来就不大,一路疾行着也赶不上前方的肩舆,她身后的宫侍慌得不行,跟在身后并不敢劝她,夏力将她臂腕一拽,死死抱住她,许是有几分痛声道,“阿姊,我们慢些走,你何必如此急坏自己。”

    “让我见他一面,放开我,让我去见他,”她声音既低且小,被天际忽来的一道炸雷给严严实实地掩了过去,夏力松开了怀抱,却依旧不放手,“阿姊,我陪着你一起走,陛下会没事的,阿姊,你不必害怕,好好地与我走。”

    她如孩童惴惴,讷着声说不出话来,只睁了一双比夜色更要幽深的墨瞳带了哀色来看他,夏力不忍,回过头去轻轻握住她的手,“阿姊,相信我,陛下不会有事的。”

    白术身在西南边的摘仙殿,被太后传了,也是急急忙忙地赶来,来不及擦干发梢襟裳的雨水,正待进勤政殿与林嗣墨诊脉之时,却突然被廊柱之侧的少年高声叫住,“白姑娘,若有在下能帮到的地方,请白姑娘一定要告知在下。”

    她本是急切着心,担忧林嗣墨的病况反复,却被这突然乍起的略带熟悉的声音惊得回过头去,那少年眉目微湿,正是前不久才晋升为二等车骑将军的夏力。

    他似在外面逗留良久,抄着手的站姿都有些不稳了,却还是坚定地恳求道,“若有在下能帮上忙的地方,还万望白姑娘能让在下尽全力以助。”

    她不及多说,匆匆颔首便进得殿去,病榻之侧却是跪伏着一名女子,她身形极是眼熟,正在愣神之际她却微斜过眸来,长发垂着蜿蜒顺延在殿内透着灯烛的地砖之上,意态楚楚,眼波幽深无垠,也是一副西子体弱之姿,柳眉微蹙丹唇紧抿,可堪让观者动容不已。

    夏若微抬眸看向来人,虽是哭了多时,朦胧着泪眼也还是极快便能分辨出来人正是白术无疑。

    她伸手让宫侍将自己扶起身来,默然推至了一边。

    眼光再转到白术垂眸搭脉的右腕之上,她沉沉的心境全都被她轻按在那人脉搏处的指尖牵动着,白术蹙眉良久,终是站起来微叹了气。

    李太后忙开了口问道,“陛下情况是何走势?”

    夏若的视线攫住白术一张一合的唇间,死死盯视住不肯挪动半寸,她微垂了首去答:“陛下血气紊乱,想是在之前蛊毒未清之前又劳心过虑,故而身体禁受不住,才突发晕厥吐血之症。”

    “蛊毒?”李太后有些惊诧,“为何这样大的事情,哀家从未知晓过半分?!”

    “太后那时也身体微恙,况陛下引来的毒,也只怪臣妾,”夏若敛眉朝李太后埋首俯跪下去,“是现已离宫不知去向的董太妃,在之前与臣妾种下蛊毒,陛下不慎惹毒上身,都只怪臣妾一时大意,臣妾会派人去民间搜寻董太妃的下落,逼她交出解毒之法。”

    李太后有些薄怒,言语中依旧是从前不喜之色,“既是因为你,那便由他自己担这苦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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