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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说了?”张礼然抱着稀薄得近乎于无的希望问道,盼着他有任何一点否定。然而,林宣赜把头垂得更低,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嗯,全都说了。”
张礼然大脑嗡一下就炸了。她尽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惊到了。她难以置信地瞪着林宣赜,声调不由高了数个八度:“我不是告诉你我会自己解决的么?”
见她发火,林宣赜赶紧哄道:“老婆,呃,然,然你听我说。”
张礼然捂住耳朵,眼睛一垂又猛地一抬:“我不听。你这种说话从来不算话的人,有什么好听的?”她推开圈住她的林宣赜,转身就往回走:“我也不见你爸妈了。你如果真为我着想,就别让我去找骂。”
林宣赜只能堵在她面前,重新抱住她,说:“然,你别怕,别担心。我爸妈很好的,他们就想见见你,绝对不会怎么样的。真的很好的。你别怕。就是见见。见见。”他也乱了阵脚,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看着他忙乱的样子,张礼然心下烦燥,眼圈忍不住红了。这副模样更是弄得林宣赜手足无措,只能抱紧她哄道:“然,你别哭了好不好?别哭,啊?”
他说别哭,张礼然却越听越想哭。除了哭还有更好的法子么?没有。于是她躲在林宣赜厚实的羊毛大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个昏天暗地。在强装镇定、坚强的面具之下,她也怕,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林宣赜可以去跟他父母说,她却不能跟爸爸妈妈说。张金更不能说。
本来林宣赜那她也不想说的,可他自那天被她轰走后总在纠缠,一下道歉一下劝哄一下问东问西的。她不理他,他竟然跑到宁大礼堂外等着她听完宣讲会出来。张礼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看到这人陪着小心跟自己说话的模样又气极,从包里抓出装有化验结果的信封就拍到他脑袋上。
那天姜文栋正好也去了宣讲会。看到他俩拉拉扯扯,他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揍林宣赜,所幸被谌云晓拦下了。谌云晓好说歹说,让另外两个同学先把姜文栋弄走了。张礼然叫他也走,他却不肯,说无论如何也得看着,万一闹出点不测也好来救阵。
三人去了附近的餐厅。谌云晓则坐到老远的另一张桌子边,遥遥盯着她俩交涉。林宣赜打开那个白色的大信封,看到白纸黑字的检查报告,也傻了眼。尽管已经有所准备,但他还是乱了阵脚,抱着头趴在桌上半天也没起来。张礼然只管默默地掉泪。看到这副情状,谌云晓终于没忍住,夺了那叠纸来看,然后对着空气低低地骂了声——“艹”。
谌云晓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是他拽着张礼然来吃饭的,也是他说好了送她回去的,结果就离开了个把小时,就被喝高的姜文栋接了张礼然的电话,不知道跟那头的林宣赜说了什么,害得人心急火燎地跑来把她接走了。这阵子他一直在帮忙打听手术的事。本来商议着下周五去,谁知还没成行,林宣赜的父母倒先来了,指名道姓地要见张礼然。
谁晓得待会儿要赴的是什么鸿门宴呢?一失足,千古恨呵!张礼然的眼泪落得更密集了,滚过被刀锋般的寒风割伤的脸时,里边充足的盐分螯得皮肉生疼。
“然,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你不要哭了。”林宣赜可怜巴巴地恳求道,“你放心,有我。有我呢。”那两句有我,实在说着底气不足。听得这种语调,又见他这幅模样,张礼然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耳边忽然回响起张金半年前说过的话:“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值得你托付。”
担当?他一点担当也没有,犯下的过错不仅不能自行妥善解决,反而还要爸爸妈妈帮。她根本指望不上他。想到这里,张礼然勒令自己赶紧收住眼泪,不卑不亢地迎接那未知的见面。她挣开林宣赜,拿出纸巾擦干净脸,发号施令道:“带路!”
第97章 水落石出
这是第几天张礼然没回家吃晚饭?已经不记得了。
少了一张要吃的口,张金渐渐也没心思做饭了。泡面、饼干、薯片、瓜子……这些无甚营养的食品填充了她的生活,填充了她的胃,却惟独填充不了她日渐空洞的心。胸口那块总是疼着的,像是被栓了块千斤重的石头,沉甸甸地扯着疼。
家里不想待,路上又冷得很,张金只好去超市打发时间。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那种热闹吵嚷的气氛,都像是海市蜃楼般的幻境。而她,依旧口干舌燥地坐在无垠沙漠之中,寻找着那大约是不存在的绿洲。
两手空空地往家里走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张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什锦小街上,眼看着就要走到院门口的牌坊处了,一辆吉普从身后刷地擦过。藉着尾灯的光,车牌上那个鲜红的“空”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分明。
车子在林业学院家属院前停住了。小区有规定,晚十点之后外来车辆一概不得入内,所以这车肯定进不去了。开车的男人从车窗里伸出头来,跟警卫室的人交涉了一番,最后只得又悻悻地缩回头去。
右侧副驾驶的门开了。张金意外地看到张礼然从车里跳出来。
“然然。”她平静地喊出这两个字,并成功地让正准备关门的张礼然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抓着门回身看她。反正也没几步路了,张金加快了脚步,很快走到吉普车近前。之前从左侧探头出来吵架的男人这时从副驾驶这一侧探出了半个身子,一双精干的眼睛打量着她。是不认识的人,但面相倒是很眼熟。
联想到近一段时间的反常,张金心里难过,嘴上态度不大好,挑挑眉问道:“男朋友啊?”张礼然被她一问问得乱了阵脚,嗫嚅着没回答。倒是那个男人抢先开了口:“她未婚夫堂兄。”
“未婚夫?”这对张金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她立刻将质问的目光投射在张礼然身上,犀利的眼神逼着对方知错地垂下头来。
“呃,不是,怎么可能是?”张礼然矢口否认,话出了口又发现不对。她搓了搓衣角,避重就轻地介绍道:“他是林宣赜的哥哥。”原来,林宣赜父母这趟是跟了他堂兄的车来的宁都。部队里有任务,林堂兄顺道就把叔叔和婶娘捎了来。吃完饭,林父林母见时间太晚,便让他开车送张礼然回家。
林堂兄有点不满于她的态度,说:“弟妹,我叔我婶今晚说的,你可要上点心呵!”他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张金心口,她再也听不下去了,于是非常无礼地在人家说话时冲张礼然甩了一句:“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张金黑着一张脸往家里去。圆脸姑娘不在,整个轿厢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张金觉得这样非常好。此时此刻,她不想碰到任何一个人,她只想自个儿静一静。
过了近半个小时,张礼然终于也到家了,又苦恼又小心地挪过去对张金说:“阿金,你听我说。不是未婚夫……”
“不是未婚夫还是什么?他都带你见家长了。”张金瞪着眼前的人,不理解对方为什么到了如此地步还能理直气壮。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张礼然这阵子那么多次的晚归,那么多次的不回家吃晚饭,那么多的藏藏掖掖,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实,张礼然现在真是骑虎难下。林宣赜父母貌似对她还挺满意,正经把她当未来儿媳妇在考察。这些日子她渐渐地也有些面试,快消、日化、汽车、通信,虽然只是海投,但基本都进展到一面或者二面。林宣赜父母更好,一面二面三四面,她都已经被传唤过六七次了。或许是她以面试或者笔试推脱的次数太多,方才林父林母非逼着她表态,还说暂时不找工作完全没有问题,先把结婚生子的事搞定才是正经。
这些话,她怎么能跟张金说呢?所以,张礼然只好继续扯谎,“他爸妈帮我走了关系,中金所呢。”张礼然一贯是老实孩子,说这话时眼神游移不定,因此很轻易就被张金看穿了。
“是吗?说实话!”
“我……”张礼然语塞。正在想词的当儿,喉头又是一阵恶心。这种情状,张金再熟悉不过了,她也曾两度经历,所以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事已至此,张礼然不得不和盘托出:“我……我怀孕了。”
没有挑明是谁,但也无需追问。张金暂时顾不上这茬,反而更关心他俩是如何折腾出来的:“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张礼然垂着头不敢看张金,像是没考好的小学生面对家长的责罚。
张金略略一算,就明白过来了,声音也愈发冰冷起来:“就是我出差的时候吧?”
承认的声音细若蚊蚋。
“你……”张金嘴唇不住地哆嗦着,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整个人颓唐地坐到沙发上,再也不肯吭气。
张礼然觉得,这种无声的凌迟比张金痛骂她一顿还要难过。如果可以,她宁愿选择被骂“我真是看错你了”或是“你真是下贱”之类的话——而这也是她对自己的评价。可是张金这样,她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阿金,你说句话好不好?”
还有什么话好说呢?木已成舟。张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是这件事,也会是其他的事。只是没想到,这结尾来得这样得快。可这一切也绝非毫无端倪。她们的感情其实早就有了裂痕。五月吧?从五月起,其实就开始崩塌了,只是两个人还在自欺欺人地维持着。苟延残喘了半年,居然奇迹般地撑到了今天。
不管张礼然怎么求她晃她,张金依然不言不语。眼泪在脸上肆虐,颧骨早被洗刷了许多道。张礼然跪坐在地上,抱着张金的腿苦苦哀求道:“阿金,你别不理我。我去把孩子打掉就没事了。我绝对不会跟他结婚的。”张金用力地摩挲着她的头发,整个人却哭得说不出话来。良久,她才哆嗦着嘴唇开口道:“你要是打掉了孩子,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张礼然以为自己听错了。按照逻辑,不是反过来才对吗?
“傻丫头。”张金异常疲惫地闭上眼睛,大朵大朵的眼泪花一般地从她合拢的睫毛间绽放、坠落。“一个女人能做母亲是不容易的。不要像我一样。”闻言,张礼然立刻紧张地追问道:“什么不要像你一样?你怎么了?”张金睁开眼,看着一脸焦灼的张礼然凄凄一笑,低声叹道:“我以后是不会有孩子的了。”
“怎么会?”张礼然难以置信。
而张金抬起再度雾掉的双眼,仰头看着天花板,目光仿佛穿过宽广无垠的时空,投射到那回不去的以前。
还是那次意外的宫外孕。它不仅带走了她跟俞可涵的第二个孩子,甚至还带走了她的一侧输卵管,带走了她作母亲的权利。得知这一消息时,张金哭了,整个春节假期都在以泪洗面。负责她的护士终于看不下去了,拉下脸来训斥她:能捡回一条命来就算不错了,还要求那么多做什么?可张金想:一个女人如果不能有孩子,就好像哪里缺失了一块,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正月过完之后,俞可涵终于姗姗来迟,从位于西南郊宁钢厂的母亲家回到了北城的出租屋。二月份、三月份,他在忙公务员面试、体检、政审的事情,总是没有足够的时间顾及她。他越来越经常地晚归,对她也越来越疏离。张金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日渐强烈,最后,终于在鲜花怒放的五月,在一个原本开心至极的傍晚,接到了明白无误的噩耗。
张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俞可涵执意跟她分手的原因,就是她不可能为他俞家延续香火了。她哭,她闹,她只差没去上吊了。谁知他还是说:“对不起,我不能让我妈失望。”六年青春,千里迢迢,完全托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