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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套房子是一居室,一进门就是个挺大的客厅,约摸三十几平米。里间卧室是张金的屋,张礼然就住外面的大客厅。她放下行李,刚想找个坐的地方歇歇,就被关切地催道:“然然,累着了吧?快,先去洗澡。”张礼然暗暗叹了口气,又努力挤了个笑脸,而后拖着疲累不堪的双腿跟着张金进了卫生间。
简单教了教热水器用法,又指认完各个洗浴用品,张金便出去了。张礼然闩上门,一边挂着毛巾和换洗衣服,一边发着呆。就这么来到宁都了?她一时半会还没接受这个事实。她盼着来这实习、来这生活,已经盼了将近两年。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深藏在她心底的梦想,种子播下,沉睡、苏醒、生根、萌芽,眼看着就要盛开在六月底的北国。
然而梦想毕竟只是梦想,人还要面对钝重而不容抗拒的现实。在张礼然之前的想象里,宁都会有来接她的某人,会有充满欢笑的谈话,会有清新的气息。而不是现在这样:空气闷热并夹杂着粉尘,让她的鼻子和肺都十分难受;某人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吹空调做实验,而张金固然待她很好,可总有些不对味……
“水烫么?”张金的声音穿透木门上糊着报纸的玻璃,钻进耳朵将她拽回现实。张礼然胡乱应了声,然后迅速打起了热水器开关。滚烫的水立刻冲出来,落到早被汗湿了好几遍的脊背上。张礼然跳开到一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试着水温,好一会儿才调到个适宜的温度,舒舒服服地洗上了澡。
一头湿漉漉地出来时,她看到张金跪在地板上擦席子。麻将席整个儿铺在地板上,占了小半个客厅。听到脚步声,张金扭过头来抱歉地一笑:“这两天赶通宵了,没找到空去超市,今晚你就将就下吧。”
张礼然有点懵。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像是合租,倒像是来姐姐家过暑假。“我自己来吧,”张礼然过意不去,在张金身边蹲下,就要去接她手中的毛巾,“这太麻烦你了。”张金摆摆手:“得了,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张礼然无奈,只能又站起来,回去洗那堆刚换下来的衣服。
去阳台时要经过卧室。张礼然端着盆子穿过双人床和衣橱间的狭小过道,瞥到床单上皱巴巴的格子痕迹,明显是之前铺过席子。她回头看了看客厅里忙活着的张金,动了动嘴,却没说出话来。
十一点半时,张金也洗完澡吹完头发,准备回自己屋里继续挑灯夜战。看着那抹纤瘦的背影,已经躺下的张礼然终于问了出来:“张金,你不睡席子,晚上会不会热啊?”
“没事,我有风扇呢。”张金笑笑,帮她关掉大灯,然后柔声说,“晚安然然,做个好梦。”
“晚安。”
房门被轻轻地合上,将客厅打入了一片黑暗。张礼然拿出手机,照亮了周围小小的一圈。她定定地读着某条短信,随后按下回复键切换到编辑界面。
这条不知发给谁的短信写得无比艰难。张礼然总是输两个字就发一阵呆,回过神后又全给删掉。好容易攒了一整版的字,谁知拇指停了停,没有去按发送,却压着删除键不放。
浅蓝色的屏幕上,不断闪动的光标一直回奔,最终把文字删得一点不剩。张礼然闭了闭眼,将手机盖合上。黑暗重新聚散到她的近旁。墙壁上,充电器的指示灯忽悠忽悠地闪着红光,成为屋里唯一的光源。
过了很久,张礼然又弹开手机盖,重新将那段话按了一遍。她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发送。点下退出之后,短信被自动保存到草稿箱里,而屏幕右上角的数字显示着:00:06。
“睡了。”张礼然对自己说。
七月一号,宁都。她的新生活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嗯,张金和张礼然。
…有你的将来…
第2章 饕餮夹道(上)
移动营业厅里,不断有人从张礼然坐的银灰色长椅旁边走过,脚步声错乱而嘈杂。张礼然揭开手机后盖,小心地拆下电池和SIM卡,又把刚办好的新卡插|进凹槽。
开机,功能表,信息。她捏着手机,再次看了一遍昨夜编好的短信。依然是退出,自动存入草稿箱。她被空调的冷风吹有些瑟缩,于是往左挪了两个位子,随即开始给那个号码写一条新短信——简短,得体,就好像群发。
“宁都新号,保持联系。张礼然。”
紧接着是真正的群发:“我是张礼然~这是我在宁都的新号码~常联系~”很快就有了回音。第一条却是张金:“办好了?真够速度。”随之而来的是大学时的死党蓉蓉和高中的死党小辰。是的,这样小小一件事就可以看出,最在乎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前男友、大学室友戊、张金的飞信请求、爸爸、堂姐……到了第十三条,才是那个号码的主人,同样的简洁:“好。保持联系。”张礼然静静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
上好手机号,她又顺道去隔壁银行开了个户。事情不多,可办妥之后就已时近中午。她轻快地走在回家路上,盘算着该去小街上哪处尝尝鲜。这时手机又响了,是张金的飞信:“然然,中午自己解决一下吧。别吃太多,晚上带你去饕餮哦。”
张礼然低着头,在阳伞遮罩下看着手机屏幕。水泥地上那明晃晃的日光扎进眼睛,微微有些刺痛。她就不明白,张金为什么总是一副跟小学生说话的口吻。自己已经二十三岁了,不是那正在换牙的六七岁小孩。
恼怒间,她瞥到左近便有家西点店,当即决定就在此打发午餐。店铺角落里有张小圆桌,张礼然便在那儿坐下了,并且一坐就是整整一下午。读着书,时间倒也过得快。好像就只翻过了二十几页,张金的电话就来了;又翻了两页,张金便已站在店门口,叫自己跟她一块走。
六点半的宁都,太阳已经落了,天却仍是亮堂的。沥青道路被狠狠炙烤了一整天,白日里积攒的暑气源源不断地散逸出来。鞋底是烫的,贴在身上的空气也是烫的。更关键的是,这会儿正值饭点,饕餮夹道上人多到不可想象,接踵摩肩的架势极好地诠释了摩擦生热一词的内涵。
夹道本来是个惯称,除了饕餮夹道还有南柯夹道、莲雾夹道之类的。不过,此时此刻,一帮饕餮之徒在道路东西两侧各组成了一堵人墙,夹着只有两车道的水泥路,可真是名副其实。
人行道与马路之间有条三尺宽的隔离带。隔离带垒得很高,石台砌到了胳膊肘的位置。那里面种满了迎春花,花期已过,便只剩下深绿的枝条。不难想象,春天时黄灿灿一片,定然美丽至极。然而目前这个季节,它不得不服帖地垂下来,时不时划一下过路人的皮肤。当然,这力道太弱,完全无法令人停下脚步。
一路走来,只见每间店铺生意都特别好。每家门口都有个年轻的小哥,打扮得新潮打眼,见着人来就招呼着上他家去,说是“又鲜又脆的麻辣小龙虾,包您满意”。有的还大剌剌地拉着她们,直接往店里带去,热情得让人不好意思拒绝。
张礼然却始终没拿定主意。她觉得哪个都有点想吃,可哪个也不是特想吃。整条街走了近一半时,张金开玩笑道:“我还以为就我们天秤座的才这样,没想到你比我还爱犹豫不决。”张礼然赧然一笑:“呵呵,风向都这样。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她是双子座,极其不典型的双子座。果然,张金讶异地看着她,眼神一挑一挑:“咦?你居然是双子?我真看不出来。”
女孩们的话题从来都逃不开星座。随便两个多不熟的人,一说起这个,立刻就能讨论得热火朝天。张金兴致很高,又讲起了星盘。张礼然倒没研究得那么深入。随了某人,她对星座的认知大多是在天文而非占卜领域,因此只得洗耳恭听。
张金手机上正好有软件可以测星盘。她问张礼然要了全套数据,从时间的年月日时分秒,到地点的省市县乡镇村,都一网打尽,顺便还调侃了一下儿童节这个并不特殊的生日。张礼然无奈地咬了咬下嘴唇,想着这回她更有理由把自己当小孩了。
小软件就是小软件,不仅文件体积小,信息含量也非常小。除了各行星所在的星座和宫位,其他的文字就只有一串版本号,连句解释都没有。张金对着手机琢磨了一阵,用涂着粉紫甲油的长指甲轻叩屏幕说:“上升也是双子?我本来还猜是巨蟹呢。”说着又扭头看过去:“你有一堆双子和天蝎啊。嘿嘿,还是月蝎呢。被你喜欢的人有的受了……”
边聊边走,时间过得特别快。天很快就暗了下来。在这种漆黑背景里,铺天盖地的灯笼显得格外得红。没错,红色就是夜晚时饕餮夹道上唯一的色调。红红火火、热热闹闹,一如整个中华民族的性格。可张礼然偏偏不喜欢。她是好静的人,最不爱这样,看起来像极了大排档。
也正因为如此,她俩至今还没吃上晚饭。这时,张礼然忽然望到身旁麻辣小龙虾和拉面馆的门脸儿中间有个小巷子。很窄,两个人勉强能并行通过。巷子左侧有温馨的灯光透射出来,照出垂花门楣的图样。
看起来是个很古雅的房子,再仔细瞧,门楣上的细丝绦悬着藕色招牌,上面写着几个黑字。因为隔了些距离,加上光线很暗,她看得不真切。不过已经够了,至少那是家餐馆而不是民宅。张金笑道:“我不敢说饕餮上每家都吃过,但好歹也吃了七八成。这家呵,我还真是没注意过。”
反正进巷也不深,于是两人决定上那儿去。她俩一前一后地在巷子里走了二十余步,便到了房子跟前。近了才看清,招牌上写的原来是“名古屋”。朱漆门是对开的两扇。右边那扇被插销扣死在地上的孔里,而左边的虚掩着。张礼然轻轻将门推开一半,两人相继闪身进去了。
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谁想得到从那个幽暗逼仄的巷子拐进来竟然还有这么个玲珑的庭院?庭院正中是座一人半高的假山,一泓曲水环绕其下。而从进门处往两边看,都是雕梁画栋的游廊。微黄的光打在绢制的灯笼布上,别有一份禅意。
这与饕餮夹道上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景象迥异,两相对照,明显地看出了中式同和式之间的差异。张金用手机上网搜了搜,竟然没找到点评记录。她反复试着关键字,几番下来仍一无所获,只好作罢。张礼然还欲玩赏一下院里的景致,却被张金拉着走了——她快饿扁了。
沿抄手游廊向右行去,一路入眼的都是精致。和式的细腻与静美在这里做到了极致。两人边走边望,时不时有赞叹或歆羡。弯折了两道,游廊便走到了底,一间厢房出现在眼前。张金见里边有光透出,没等张礼然出声制止便呼啦一下拉开了门。
听到响动,衣着剪裁得体的侍应生即刻迎上来,“请问两位哪桌?”
两人好容易找到张没被预订的桌子坐下。张金埋头翻着菜单,张礼然则望着近旁屏风上绘着的一柄荷苞出神。那荷苞画得实在栩栩如生,并且隐隐然正在绽放。张礼然仿佛看到那簇成一苞的花瓣渐次展开,稀薄的金色光华乘着幽香一点点地漏出来。她看得痴了,不由得屏气凝神,等它彻底打开。
“嗨嗨嗨!”张金的喊声,以及在眼前挥舞的手掌,把张礼然拖回了现实:“看什么这么着迷呢?芥末你吃得惯么?生鱼片怎样?”
“嗯,”张礼然瞪着空蒙的眼,把视线转到面前,稍稍回过神后又不明就里地问,“啊?”
“就知道你没听我说话。”张金佯装懊恼地合上菜单。厚重的纸板瞬间压缩了两页间的空气,发出一声极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