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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几个字被特地加重地说出。张金不小心抬眼,正好撞上他那带着压迫感的暧昧目光,心里顿时亮堂起来。而看着他站起身时的从容自如,她不由又醒悟道,方才那些话里,每一个字词其实都别有深意。
一只带着温度的大手状似无意地放在了肩上,张金这才发觉韩总监已经走到了身旁。他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不远也不近地同她说着话。张口闭口之间,夹杂着香烟味和咖啡味的气息都喷在脸上,令她倍感不适,也有些无从招架。以往的大部分人,也就只在饭局上露露荤。言辞交错间,说说笑笑即管不能打发,总还是不会让对方占去多少便宜。逢场作戏的功力,张金有,并且深厚。即便偶尔过分些,但也都还是在底线之上。可这位韩总监,不但堂而皇之地拍着她的肩,还循循善诱地仿若长辈一般对她进行着所谓的人生教导。
离开时,张金听到他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还太年轻。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资本。”资本?她有资本吗?张金苦笑着站在这家公司的洗手间里,对着大镜子里的自己发怔。不时有挂着胸牌的员工进进出出,眼神古怪地看着她,像看一个入侵者,又像在看一个笼中困兽。
假若时光倒流,她大概一杯热茶已经泼出去了。可实情是,她连一句“请您自重”都说不出来。金融危机还没有过去,这样来头不小并且是唯一一家大单的客户,张金得罪不起。就算她愤而辞职,在软件企业大批倒闭或者裁员的现在,她也很难另找一份工作——当然是除了这份秘书之外的。张礼然抵达那晚她跟BOSS一道赴的饭局,就是跟下游分包商洽谈,把某个相对最弱的核心业务卖给他们。BOSS也晓得,这么做必将为自己培养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但为了挺过这个漫长而凋敝的冬天,当前只能如此。这就像他明知这位韩总监点名让张金去绝不可能有什么好事,却也无从拒绝。在象征生计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下,谁都无法随心所欲地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所以,同样正经历人生之冬的张金不得不放轻自己,低眉顺眼地对韩总监说上一句最文绉绉的“承蒙抬爱”。玻璃杯安然无恙地站在桌上,里边是据说非常名贵的白毫银针。他向她普及这些富有品位的知识,并将杯中细芽称为茶中美女,意有所指。
从旋转玻璃门的透明空间里走出后,张金回望了一眼那幢气派恢弘的写字楼,然后站在蝉鸣苟延残喘的金盏花路上不知所措。这时,一辆金黄色的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是她偏爱的“宁运”。张金机械地上了车,跟着便歪倒在后座,只觉得虚脱得很。她看着窗外一路变幻的风景,不由再度落下了眼泪。车子正在经过的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是这个城市本身的一部分,也是她人生的一部分。不得不说,她那些曾经坚信不疑的选择,此刻却变得万分可笑。然而,正是它们的叠加累积才构成了她眼下飘摇困顿的生活。
一直以来,张金都觉得自己和俞可涵实在是很难得了。俊男美女的搭配,在六大并不罕见,可其他情侣总免不了落得个无善终的结局。本来就是这样。双方都在异性的恋慕和追捧下长大,免不了骄傲不可一世,不懂谦让也不懂低头。他俩之所以能有别于人地相携相伴了五年,大概跟家庭环境也有关系。俞可涵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十三岁丧父后就和母亲相依为命,自然明白珍惜两个字。而张金不是那种动辄范思哲、香奈儿的炫富女,也不是那种成天谋划着要傍大款的拜金女。阿妈自家裁剪的裙子、自家针打的线衣,巷尾阿姐送过来的边角余料,街头小店做出来的外贸原单,在她身上穿出来一样漂亮。她没有不要脸地以容貌为筹码去傍搭那些公子哥们,汲汲营营地为嫁入豪门绞尽脑汁,他没有软骨头地攀附官家富家千金,冀望凭借未来泰山大人的一臂之力直登青云,真的不容易了。
这些想法若是被张礼然知道,定然会遭到一番鄙薄。张金自以为的独一无二,在这个惯以旁观者自居的家伙看来却只是寻常。放眼望去,世界各地每分每秒都在上演类似的剧目。而这剧中的元素,个个都是报纸新闻中的关键词。任挑出几个进行排列组合,都能拼凑出一个或悲情或残酷或讽刺的故事。
这不,车载广播里的热线电话上,一个嗓音低哑的女人正声泪俱下地讲述着自己发现丈夫养小三的经历,听着都是凄凄惨惨戚戚,跟车外布满密云的阴霾天空一个调调。上了年岁的司机大伯大概也受不了这女人的矫情和悲情,开始一个个地调频。交通频道,文艺频道,音乐频道……最后,带着沙音的车载广播定格在曲艺频道。张金的反感与无奈之中,韩总监的话一句句从脑子里冒出来,和着抑抑扬扬的评书在耳边炸响。
你只是没有钱。
我不会亏待我的女人。
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与你更匹配的。
我可以给你一切想要的东西,给你更好的生活。
这些话直指人内心潜藏的欲望,张金毫不怀疑它们的有效性。她几乎要被动摇,被说服了——假如他起先没有说那些话。很不幸的是,他说了。他指着她放在膝上的坤包,似笑非笑地说出了那些话。张金顺着他的手低头看去,发现包的右下角不知什么时候被蹭掉一块,已经有些微微掉皮。那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尊严都被践踏了。对方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个使足了力道的大耳刮子打在她脸上,打得她眼冒金星,打得她头晕脑胀。脸很疼,火辣辣地疼。
可是,都这样了他还敢说:“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真心?相恋五年并且都已谈婚论嫁的男友都可以说分手就分手,说背叛就背叛,她何必相信一个别有用心的陌生人呢?况且,这个陌生人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太亮,亮得让她眼睛痛得很,几乎要溢出泪来。
听罢,张礼然却在同情之余想道:张金还真是挺招人的。饕餮夹道的闻老板还历历犹新,这才没多久,又冒出来个金盏花路的韩总监。她暗自觉得,这种状况有部分是张金自找的。比方说在名古屋,如果张金不用那种甜腻软糯的声音说话,不用那种如蒙迷离的眼神看人,大概也不至于招引来这样的蜂蝶吧。书要藏锋,人要低调。张义山在督导她练字时灌输了无数遍的价值观,从前听得耳朵起茧,内心生厌,现在看来却无比正确。
这些想法张礼然可不敢说。她怕自己也会被张金一刀毙命,就像那个果冻。张礼然查过的,这女人星盘里也有一堆天蝎,比她还多。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跨越好几千里路码出来的成果,囧。拿手机在宁都地铁上码,在川宁高铁上码,在六川地铁里码……然后再加上在六川大学里对着本本一边喂蚊子一边码,所以本章其实是跟六川有着不解之缘的吧……咦,基本没有提到六川啊,囧。
【苯基乙胺】最基本的一种爱情物质,神经兴奋剂,能让人感到一种极度兴奋的感觉,使人觉得更加有精力、信心和勇气。
【去甲肾上腺素】所谓心跳的感觉就是去甲肾上腺素在起作用。它能让恋爱的人产生怦然心动的感觉。
【白毫银针】制成成品茶后,形状似针,白毫密被,色白如银,因此命名为白毫银针。其针状成品茶,长三厘米许,整个茶芽为白毫覆被,银装素裹,熠熠闪光,令人赏心悦目。
第21章 紫宫说玉
自打上回犯了烂桃花,张金便重新捡起大学时天天查看星座运程的习惯。张礼然觉得这就跟自家奶奶出门前必看老黄历一样好笑。她一向认为这是迷信,是自我催眠,是愚昧并且可笑的骗局,可她无法制止人们削尖了脑袋往里边钻,即便闹得自己担惊受怕还前赴后继。不仅如此,她还没法保证自己不被卷入其中。
大一寒假时,向广兰非拉着她去到一个据说很灵验的大师那里去问命事。那个面目普通、泯然众人的老者拿着她的生辰八字说,恐怕二十岁时会有大劫,少则七天,多则五年。她是觉得挺无稽的,可向广兰却当了真并且着了急。张礼然到现在都还记得妈妈是如何心急火燎地拉着她拜请苍峦寺住持为她从小戴着的那块平安扣开了光,又是如何虔诚地拉着她拜遍了附近县里的寺庙以求诸佛福佑。也不知是住持开光了的玉当真辟了邪还是那所谓的大师压根就信口胡诌,她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二十岁,并一路顺当地活到了现在,大劫的影子完全没见着。当初向广兰贡献了好几张老人头给那位半仙,后续的香火钱也花了不少。张礼然说她没事尽浪费钱,她却冥顽不灵地认为是破财消灾。至少,在花费了这些银子并看着张礼然过了二十三岁生辰之后,向广兰终于吃好喝好了,不再像以前一样成天提心吊胆。
妈妈的例子还在眼前,张金就跟着接上了。此时,这位占星术的半吊子拥趸正在琢磨自己的当月运程。琢磨着琢磨着,她忽然兴奋地从卧室里跑出来,把张礼然拖到电脑前示意道:“然然,我九月份的幸运贵人是你呢!”这还不够,她又指着屏幕上“本月开运场所:图书馆”的字样说:“我周末跟你去饱蠹楼吧!”
尽管饱蠹楼是自己的心头大爱,可张礼然还是没办法配合:“不了。我要赶紧准备开题了。背着电脑太麻烦了。”讲这话时,她还低着头忙着跟导师回短信说毕业论文的选题。
张金失望地帮她的贵人也查了查运程,忽而笑道:“然然,我可也是你的贵人哟。你确定不跟着我一块吗?你看呀,看呀,你要有桃花了喏。”张礼然心里一动,想到又有将近一个月没跟林宣赜联系过了,不禁黯然。她拨弄着手机键盘,不自觉地将光标按到了林宣赜当初那条短信上。
不知道他加油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过犹不及?是不是一切都不顺利?是不是她还有一线渺茫的希望?
张礼然落寞地想着,心里终究抱了些侥幸。张金却在一旁聒噪不休:“本月双子们终于迎来了年度最旺的桃花月!单身的双子们你的恋爱机会来了!你们很有可能进入恋爱的关系中,甚至发展迅速!只要你能善加把握!”她把这段运程念得抑扬顿挫,荡气回肠,最后总结道:“去啦,去啦,跟姐姐一块,姐姐当你军师,不信搞不定那男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林宁”两个字赫然出现在用力震动的手机屏幕上。侧面的几色灯光轮番闪动,配合着此刻鸣响的手机铃声节奏。不是常用的那首欧洲舞曲小调式的琴曲,而是首清越如钟磬之声的琴曲。张礼然只管对着手机发呆,好一阵也没有任何动作。她想自己一定是眼花了,耳鸣了,否则不可能看到也不可能听到那专属于林宣赜的备注。张金看看她又看看她手中的手机,如是反复好些回合后,终于在一曲将尽时推了推这个疑似宕机的小机器人:“怎么不接电话的?”
林宣赜上来也是同一句。张礼然只好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心里又为他难得的主动来电寻找着合理化解释。不过这也没什么必要,因为林宣赜跟着就问道:“周末有空没?”原来,他那位博士师姐九月下旬要过生日了。他觉得上回张礼然戴着的耳坠很好看,就想问是在哪儿买的。要是方便,最好能陪着他一块去挑——他不想迎接导购小姐们奇怪的目光。
挂断电话,张礼然撅着嘴巴垮着脸地直嘟哝:“他还真不把我当外人。”
“你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