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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因为若要知道,那就必须得从头说起,从张金和俞可涵分手开始一一道来。张金不愿说,俞可涵从前不想说,张礼然懒得说,所以这一直是个秘密。直到俞可涵的婚讯传出来,众人才惊觉曾经最情比金坚的班对早已散伙多日了。同样也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俞可涵做完一切铺垫,不知怎地竟晓得了张礼然接替了自己的位置,跑过来又是叮嘱又是打探。叮嘱是叮嘱结婚的事。这不需要他多嘴,张礼然自然晓得分寸。该瞒的瞒,该拖的拖,等过了个一年半载,张金自己嫁给比他强一百万倍的人之后,那还顾得了为这烂人伤心呢?因而,面对他那似乎是余情未了的打探,张礼然不咸不淡地回答着,甚至还把闻饕餮和韩金盏都搬了出来。说了一阵,俞可涵大概是被她郁闷到了,悻悻然准备鸣金收兵。在这最终一刻,他还不忘再次提醒张礼然:千万别跟张金说。
“你跟谁在聊我?”字号很大,因此前来找她玩的张金一眼就看到了。张礼然一惊,连忙从键盘上抬手去抓鼠标。还没等将聊天窗口最小化,张金已经凑过来看清楚了名字。“俞可涵。”虽是平稳说出的声音,听起来却非常咬牙切齿。张礼然心虚地望着张金,乖乖闭紧了嘴巴。张金乘势抢过了鼠标,慢慢拉着滚动条翻看之前的记录。她倒也没再有什么表示,只是翻着翻着,握紧鼠标的手颤抖了起来,并且抖得越来越明显。张礼然见势不妙,赶紧把座位让给这个竭力隐忍怒气和难过的人。张金坐下后,忽而用力丢开鼠标,双手放在键盘上,转眼间便敲了一句。
我是张金。你换字体了嘛。下次别设那么大,很容易被无关人等看到的。
窗口顶端的“正在输入”停了,并且停了将近半分钟。这之后,才有一句不知所措的“哦”回过来。或许是觉得单音节词太像敷衍,俞可涵跟着又补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
讲到这份上,聊天就可以结束了。张金把窗口最小化,冷着一张脸逼视张礼然。张礼然赶紧躲开这似乎要把人剥皮揎草磨骨扬灰的眼神,低下头研究起木地板上的六菱格来。与此同时,状态栏上的黄色窗口又变做了深蓝,提示着还有后续。
俞可涵在那头问:你还好吧?
张金气极反笑,长长的指甲敲着桌子,发出脆生生的叩击声。她叠声说:“好,好,我好得很。”不过她并没有把这话打上去。不仅如此,她还把那个聊天窗口彻底关掉了。张金回过头盯着正在偷看的张礼然,提审道:“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张礼然不想也不敢回答这个问题,灵机一动便想出个理由:“我去趟卫生间。”说着,她就径自奔了过去。虽然那里空间狭窄,灯光昏黄,气味浓重,但总比呆在即将喷发的休眠火山张金身边安全。张金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溜烟儿地进了厕所,恨不得一脚踹开木门,把那吃里扒外的家伙拎出来臭骂一顿。
这么长的时间,这么久的古怪,她都没有怀疑到自己人身上去。是她太信任张礼然了,还是她太低估张礼然了?张金真没想到张礼然和俞可涵会搅到一块去。她一直觉得他们俩不会有什么交集。虽然聊天记录似乎只有这一晚的寥寥数十条,但也难保之前没有或是其他形式的联系没有。从那次直接导致他俩分手的第三者事件后,张金就本能地对人的忠贞存疑。虽然最后摊牌时她意识到深层原因是他妈妈的反对而不是他的变心,但谜团揭晓前那两个礼拜的震惊、痛苦、绝望等等情绪已经无可挽回地扭曲了她的心态。所以,纵然平常同张礼然要好,也晓得这小丫头心里有什么都写在脸上了,但气头上的张金还是忍不住动用恶意来揣测了。
张礼然其实冤得很。她特别不喜欢群里有几个男生老发黄段子,所以早就在群属性上勾选了“接收但不提示信息”。她上一次点开这群还是在六川时,而点开的结果就是被张金拉来一起搭伙做伴了。至于这一次,若不是俞可涵自己跑过来提醒她,她根本不晓得他要结婚这件事,也根本想不起去群里看。所以,这事要怨也只能怨弄巧成拙的俞可涵。
张金对此中弯弯绕绕一无所知。她用力地抓着电脑椅的扶手,内心的气愤排山倒海。到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气什么了,反正过去已经发生、现在正在发生的每件事都让她怒火中烧。张金从桌上抓起一张大概是准备当便笺的纸巾,用青筋暴露的手揪着它,将它凌迟成一小片一小片的。
以为自己避过风头的张礼然磨磨蹭蹭地出来了。客厅弥漫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因此她站在卫生间门前,犹豫了好一会儿还呆在原地。如果知道张金刚刚怀疑过她跟俞可涵是否有染,张礼然大概连卫生间都不敢出了吧。好在张金没听到她开门的声音,而是一门心思地坐在电脑桌前,双肩和胳膊有规律地一动一动。张礼然小心翼翼地往侧边探了探身子,才看清张金正在撕纸。这时候张金已经处置了好些张纸巾,桌子上白花花地堆了一片。可能是这样也无法平抑心中的郁结了,张金忽而停下手,深吸一口气,用力一吹。周遭的碎纸屑立刻纷纷扬扬地飞舞起来,仿佛突然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将她带回了那个和俞可涵商定好婚期的寒冬雪夜。
冷静了一会儿,张金重新握住鼠标,翻出强数班的群记录一条条地看过去。大约也是出于某种不可言明的原因,她的名字甚至都没有被提起,好像这个班里从来没她这个人一样。而当年最与她不合的女生朱莎莎——没错,就是张礼然那室友带头孤立她——这会儿蹦跶得最欢,左一句“恭喜俞大少终于踏实下来不再祸害世界了”,右一句“可惜了某些人多年苦心经营也没能修成正果”,白痴也看得出是在嘲讽自己。张金气得浑身发抖,又想:都是那死丫头瞒了,不然也可以去还击几句。
直到看到某一行字时,火舌般四处喷薄的情绪才转了性。眨眼之间,所有的愤怒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挫骨锥心的痛,还有绝望。张金直愣愣地望着屏幕,觉得世事虚妄得很。她原以为这段感情会是一段广为流传的经典,一届届学弟学妹口中的佳话,却眼睁睁地看着它凋零破败并最终成为众人的笑柄。张金承认自己虚荣。她非常喜欢被捧在云端的感觉,而且这也是她从幼儿园起便享受着的待遇。但是,捧得越高,摔下来也就伤得越重。俞可涵的分手决定对她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在张礼然的陪伴和折腾分散下有所缓和有所恢复了之后,他又向她投掷了好几枚无异于赶尽杀绝的炸弹。
还好这一次依旧有张礼然在。
作为张金口中和圆脸姑娘眼中的“好姐妹”,张礼然觉得自己有义务安抚一下她,于是硬着头皮挪到了张金身边。张金怔忡地瞪着前方,眼里起了大雾。张礼然心想不好,看这样子像是要丢了魂。“张——阿金,”她忽而感到叫全名显得很疏远,急忙改了口,又劝道,“难过就哭出来吧,憋在心里不好的。”
张金疲倦地摇了摇头,却没说话。此时此刻,她只想起身回卧室里去,关起门来慢慢消化这事。无奈脚软得怎么也使不上力气。莫说起身了,她想挪一挪都不成。
张礼然看到张金眼里已经有些要下雨的架势了,却不知如何安慰。她这方面的经验并不多,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该说什么好。要么就抱抱吧。好像电视里小说里的女主角每逢哭时,总有一个人为她提供温暖的怀抱和坚实的肩膀。虽然张礼然一直不喜欢跟别人有肢体接触,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而且已经换上了长袖衫,多少也能阻隔些他人皮肤上那令她难受的温度。于是张礼然弯下腰去,从背后虚虚地环住了张金的肩。
刚被搂住,张金忍了好久的泪就决了堤。她扑在张礼然怀里,整个人一颤一颤的,倒把胸前忽然被塞进个人头的张礼然吓了一跳好的。张礼然全身的肌肉瞬时紧绷起来,心脏也被那一下惊得扑通扑通。她一脸纠结地看着压在自己胳膊上的张金,觉得对方哭起来的样子比平常丑多了。尤其是嘴巴,怪异地凹着,非常败坏形象。眼不见为净,张礼然别过头去,又轻轻地拍了拍张金的肩,让她好受些。可是张金越哭越凶,眼泪如刚被下令开闸放水后的洪峰般往外冲。
没多久张礼然就为自己的仗义后悔了。她垂下头,只看到一线白色头皮和分列两侧的栗色头发,看不到张金的脸。此刻,那张脸正靠在她胸前,源源不断地产出着液体。液体并不仅限于眼泪。一想到自己的衣服就要沾满鼻涕和口水,而且还是别人的鼻涕和口水,张礼然心里就堵得慌。然而,是自己把她拉入怀中的,怎么好再推开呢?张礼然进退两难,只得强压下恶心,继续维持这个姿势。
眼泪到底还是渗透了衣衫。热热湿湿的感觉在肩前胸口的皮肤上蔓延,让她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排斥。可张金的哭势没有半点消减,反而一发不可收拾,从十年不遇的洪水演变成了千年一遇。
“已经这样就不要再想了。想多了不是折磨自己吗?”张礼然说这话既是在劝张金,也是在劝自己。别想了,别想了,别想那些鼻涕和口水了,别人这么难过你怎么还在纠结这种无聊的问题啊?
当然,这样的话通常无济于事。人总是这样奇怪,叫他不要再想,偏偏是更要想了,而且不想还不行了。听着张金一吸一吸的抽泣声,张礼然简直可以看到那清亮亮的鼻涕是怎样几上几下、似掉非掉,最后附在自己衣服上变成一小块颜色很深形状很怪的突起。
好容易等到张金缓过来,张礼然终于没有再提供怀抱的必要了,于是跟刑满释放的犯人似地刷一下松开张金,快步走到茶几边抱了纸巾盒来。将盒子递给张金之后,她攥着偷偷截留的几张纸巾,转身过去背着张金狠命擦着,直擦得团成米粒状的纸巾屑簇簇下落。胸口附近一大片都洇湿了,张礼然开先就觉得万般难受,这会儿赶紧塞了一张纸巾到衣服里边垫着。
两人各自收拾着衣服和面容。张金间或的抽噎声和擤鼻子的声音盖过了笔记本电脑的运行杂音,也遮掩了纸巾与布料摩擦的悉悉索索。在这片渐渐趋向静默的声响中,张金突然低低说道:“我跟他,曾经有过两个孩子。”
张礼然一愣,随即醒悟过来:难怪一讲到跟小孩有关的话题,张金总那么容易不自在。可是未婚先孕这种事——当然也包括流产——在相对保守的张礼然看来并不太能接受。“呃……”她也只能这么不表态地回应一下,证明自己有在听。
张金又哭了起来:“以后就没有了……”
眼看着刚被控制住的洪水又要溃堤,张礼然只好重新抱住她,拼命安慰道:“不用一定是他啊。他能跟别人结婚,你也一定会跟别人结婚的,只是不是跟他的孩子而已啦。阿金别伤心了,为这样一个烂人肝肠寸断不值得的。”张金仿佛一点也没听到,只是喃喃地重复:“不可能再有了。不可能再有了……”
张礼然手足无措地哄着,耳朵几乎要被那句话磨出茧来。“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跟他的孩子啊?”她叹息着问,随即又对女人的痴傻感到无力。人们常说,女人爱一个男人的终极表现就是想为他生个孩子。此时此刻,她亲眼看到了一个例证。然而,她自己却好像不是这样。张礼然自认除了林宣赜再没爱过别人,却也从未有过要给他生个孩子的想法。便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