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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伯伯按你喜欢的找几个给你挑,叫段总和你张姐姐也帮你物色物色。”
张礼然眼前只能浮现出林宣赜的模样:一下是五年前他站在十几岁尾巴上的青葱稚嫩,一下是三年前他毕业时的踌躇满志和意气风发,一下是两个月前他以一个大男人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的震撼,一下又是十三天前他利用她的陪伴和参谋去讨师姐欢心的憋屈……除去这些已有名目的时间节点,便是一张张寄生于时光罅隙中的剪影,层层叠叠地码了厚厚一摞。张礼然并不打算跟在座三位分享她的“笨蛋A”,便选择了一个最为稳妥也最没意义的答案:“我不晓得。”
“不晓得?”果不其然,任伯伯又开始对她进行“锋芒”教育,“你跟你自己呆了这二十几年还不晓得你想要啥?你指望别人帮你找到你的需求?别想!这世上最熟悉你的人是谁?是你自己。这世上唯一真正为你着想过的人是谁?是你自己……”
大概是他这一番吹胡子瞪眼的教育激动得像训斥,张盈欣连忙旁插一句缓和气氛:“咱们礼然该不是心里有人了才谁都看不上吧?“这一问倒把张礼然闹了个大红脸。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嘴上也嘀咕着:“我…是没人看得上我啦,呵呵……”
“瞎说!你看你,长得好,性格也好,家境还是好。你还是六大的高材生,又看过那么多诗书,又会赏玩字画古董,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可能没人看得上呢?”任伯伯继续教育她。
段总也加入了混战,笑着说:“追你的人至少一个加强排吧?”
那是张金!张礼然在心底反驳道,同时沮丧万分。从小到大,追过她的人好像就只两个而已。就算加上凯凯这个明显只能拿来凑数的,也才两个半,还不到三个。张礼然越想越郁闷,想起林宣赜又烦恼,只好赌气叹道:“我很普通啦。有谁看上我我就知足了。”
任伯伯却不以为然,圆眼一瞪,皱纹一抬,就给她语重心长来了:“礼然啊,你要晓得,只有你挑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挑你的份……”这话一出,张礼然的心就像被谁猛地揪了一记,痛得她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想来追求我?你首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没够份的别来自讨没趣;再一个,你得把我当宝贝,像我爸爸一样宠我爱我;还有,你得接受我的挑食,接受我的洁癖,接受我的一切……”
张礼然觉得任伯伯说得实在不靠谱。她不欲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端起白瓷细杯,将业已凉掉的茶水一下倒入口中。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娇弱的胃又不争气开始作痛。张礼然按着腹部难受地想:至关重要的一条应该是,能给我做又好吃又养胃的东西。
任伯伯自说自话地帮她鼓吹一大通,语毕又转向张盈欣,说:“你比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更有发言权。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张盈欣连连点头,用温软的目光看着她笑道:“咱们礼然这样的小姑娘啊,就是要做一朵骄傲的花。”
骄傲的花麽?张礼然苦笑了一下。在林宣赜的面前,甚至于仅仅是想到他的时候,她都是异常卑微的,真真是低到尘土里头去了。所以张盈欣这个形容未免太过抬举她了。
“你别这么没自信啊。你有这个资本。”
自信?资本?好吧。尽管常常因存在感太弱而被忽视,但在有的人眼里,她也的确曾是世间万物中的唯一存在——这么恶心的话当然不可能是张礼然的手笔,而是李政南在追她之时所炮制的甜言蜜语之一。回想起来,那时他对她还真是好。李政南以他昙花一现的热情、细致和体贴,让她明白了爱情完全可以是美的是甜的,而不是次次从林宣赜那儿收到的难过和苦痛。因而,她也有过几次动摇的想法。觉得就那么和他走下去也是可以的。
包括分手后她刚到宁都那会儿,他也还是关心着她,要她照顾好自己,要她乖乖实习,要他同学带她到处熟悉熟悉。其实,张礼然并没有告诉他新手机号,但他终究打听到了。于是,青梅煮酒那个晚上,他不仅出现在张礼然的讲述中,还出现在张礼然手机的Q上。知道她喝酒了,他又拿出那副大男子主义的架势训她,最后说,只此一次,以后说什么也不准喝。第二天早上又问,头是不是很疼?在这种关心的包围下,张礼然无疑十分迷惘。之所以拖了一个月才去找林宣赜,也是因为她自己都有点不确定了。
幸好——放到现在,或者应该说可惜——李政南总是半途而废,未能坚持下去,因而他的好便犹如蚍蜉撼大树,终究没能将林宣赜从正主宝座上赶下去。所以,时至今日,可怜的张礼然还生活在林宣赜这个大魔王的阴影下,不得解脱,不得安生。
任伯伯他们还在口沫横飞地说着。而陷于长吁短叹的张礼然,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写那个故事了。
她不是什么只会好吃懒做而且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B。她是众人眼中一朵骄傲的花——
一朵带着尖刺的玫瑰花。
一朵摇曳在幽谷的百合花。
一朵从污泥汤里长出的荷花。
是呵,谁说烂泥地里开不出花来呢?泥地里一样能绽放繁花,繁花一样能开得优雅。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于是,林宣赜这一页,就暂时这么翻过去了。
顺便,《落地开花》是从前有段时间很喜欢的歌。可惜这篇文里引的歌都是五月天的,轮不到它出场,真是遗憾。
第29章 剑南烧春
俞可涵结婚的日子到底还是来了。张礼然接到了邀请,张金却没有。对后者而言,这也不啻于一件好事。她怎么能看着半年前还和自己期待未来的人一转眼就变成他人丈夫呢?因而,当不敢再瞒的张礼然将消息知会她时,张金口气极其不善地说:“爱请不请,还省我几百块国庆回家的车票钱呢。”张礼然侧过脸,对着几步外的空墙壁吐了吐舌头,觉得这口是心非还真有意思。随即这家伙又觉得不妥,训斥自己两句后赶紧去劝张金,总算让她稍微不那么阴沉了一点。
婚礼当天,张礼然下班后直接去了饭店。递过礼金,签过到,她便匆匆上了二楼。站在门口迎宾的俞可涵,看样子是想跟她单独聊几句的,但碍于她一脸冷然,同时也碍于新娘在场,终于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当他该当的新郎官。
进到大宴会厅,张礼然有些惆怅。对着密压压的桌子和满当当的人,她没来由地涌起一阵慌张,仿佛自己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奸细,随时可能会暴露身份而被抓。正在这当儿,忽然有人叫住了她。张礼然循声望去,是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四五个男生,各自的双肩包单肩包公文包都还在身上,八成也是刚到。看着这几张脸,张礼然寻思了老半天,总算在记忆库中匹配到了一个,问了问,果然是六大的校友。这个是同届的数学系男生,不过不是强数班的,是统计专业的。另外几个要么是外院的,要么就是学长学弟。一行人跟随着俞家亲戚的引导找了张桌子坐下。张礼然踮脚四处张望了一圈,确定再没认识的人了,便也跟着落座。
除了她,强数班再没人过来参加班长的婚礼,这也间接表明了大家的态度。路途遥远固然是一方面原因,可更多的还是在为张金鸣不平吧。张礼然遥遥望向司仪台,在大红囍字与大红团花的注视下继续自己的推测。几个女生可以忽略掉,但男生肯定大多是这样想的。年轻时晚了一步,现在他们的机会来了,不晓得又会有多少人蠢蠢欲动。正想着,她忽然发觉手机亮了,打开一看,是张金的消息——
然然,我想你了。你快回来吧。
想她?张礼然笑着摇了摇头,自动将这句话增补为想她回去听絮絮叨叨。此时此刻,这个女人正在胡思乱想的概率绝对落在3σ的置信区间里。
“3σ是百分之九十几来着?”她问坐在她紧右手边的统计男生。
“啊?”对方被她问得有点愣怔,定定神才回想起来答案,“99。7吧。你问这干啥?”
张礼然随便应了声,也没解释。菜开始一道道上了。男生一边抱怨着“怎么还不开始”,一边同张礼然稀稀拉拉聊着天,手里还不忘帮几位女同胞盛着鸡汤。由着这自然而然的感谢,张礼然左边的几个女孩也同他俩攀谈起来了。陌生人之间的话题并不多,因而只好围绕双方唯一的联系俞可涵打转。佳肴当前,张礼然于是退出聊天,埋头奋战。不过,她耳朵还是挺管事的——
听说,新娘是他母亲钦定的媳妇人选。
听说,新娘是宁钢厂书记的外甥女。
听说,新娘是他国土局的同事。
听说,新娘是倒追俞可涵的。
听说,新娘是奉子成婚 。
听到后来,张礼然终于明白张金为什么总会絮絮叨叨孩子的事。她忽然格外“钦佩”俞可涵。不晓得是他那张脸管用还是那张嘴管用,这些女人都心甘情愿地躺在他身下,并为他孕育骨肉。她也在电光火石间想起,当初好像的确有人在群里这么说过。原来,这就是张金那天晚上失态的原因,这就是张金近日来要么萎靡不振要么暴跳如雷的根由。如果说失去孩子的哀恸和悲伤可以通过拥抱来消解,面对新娘奉子成婚这一刺激,张礼然却绝无任何计策。解铃还须系铃人,惟有俞可涵能担此大任。
七点多时,一拖再拖的婚礼终于开始了。伴着激昂的结婚进行曲,一对新人自旋转楼梯步入大厅,沿着正中央的红地毯缓缓朝前走。张礼然只看到追光灯打着两团影子,一高一矮,差了有一个头还多。待到他俩上了台,她才看清俞可涵穿了身浅灰色西服,洁白婚纱里的新娘子则娇娇柔柔地依偎在他身边。
主桌是俞可涵的母亲和新娘家的人。新娘那有点来头的舅舅首先发表了讲话,随后就是双方父母致辞。俞可涵母亲在发言时突然哭成个泪人,搞得她好像是女方家长,要嫁姑娘般地依依不舍。不过也可以理解。张礼然以前听张金提过,俞可涵父母都是宁钢厂的工人。他小时候父亲因为一次事故去了,母亲则守寡至今。他大学之前,母子两人一直相依为命。本来一切都按着既定的规划发展,考学、求职、成家立业,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然而,正值叛逆期的俞可涵在高考前跟母亲大吵一架,填了个离家非常远的志愿远走他乡,一去就是四年。如今“浪子回头”,这让他母亲怎能不泪不泣呢?
冗长的仪式进行完,终于连司仪也正式宣布开吃。他那自麦克风里传出来并在整个宴会厅里回荡的声音,立刻就淹没在许多人交谈、咀嚼、搛菜舀汤而叠加在一起的嘈杂之中了。在这背景音里,新郎新娘一桌桌地敬酒。敬到张礼然他们那桌时,两人都已经喝得有些醺然。新娘还好些,面颊上的潮红让她看起来还挺动人,俞可涵则有些脸红脖子粗的。他是真的扎扎实实在喝,并没有往酒里兑许多水,更没有干脆就弄一杯白开水。不过,这一桌十几号人都是大学和中学同学,他倒也不像前面敬过的那些各种头衔和名目的领导长辈,必须敬得尽兴。
新娘子面对这一帮陌生人时仍保持了她在台上时的姿态,娇娇柔柔地依偎在俞可涵身边,跟他一块举杯、啜饮。张礼然在听他们客套时挪了挪视线,特别留意了一下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尽管从来都不喜欢小孩,也对未婚先孕这事持保留态度,但张礼然还是猛地陷入一阵对张金的悲哀和怜悯之中。
一杯过后,照讲新郎新娘就该撤到下一桌去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