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里依然是清朗,可多少带了些委屈的意味。被林宣赜那么一说,张礼然没好意思再摆弄手机了。哪晓得隔了一阵,短信铃声又响了,还是那厮在瞎贫:兄弟我插翅难飞啊,你就安心做你的压寨夫人吧。张礼然默默翻了个白眼,再懒得理了。
大约是为拉近距离,林宣赜自告奋勇地接过张礼然背上的琴袋,一边好奇地掂量了下,一边问里边是什么。张礼然只答是琴,他又刨根究底地问是什么琴。结果把张礼然给惹恼了,因为她分明说过好多次自己很想学古琴的,这人果然又当耳边风了。最可气的是,他还一脸惊讶地说:“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弹琴呢。真是才女呀!”
“没什么,才学不多久。”
“哦。”
林宣赜讪讪地应了声,双手插到裤口袋里低头走着。没走两步,他用力吸了吸鼻子,转了个话题问:“你搽了什么这么好闻?”张礼然默默地看他一眼,接着蹙起眉头回想了一番。她可不像张金,成天都要化妆,因而有一股子挥散不去的脂粉香。林宣赜说的,估计是绵羊油的味道。是爸爸上回去澳洲带回来的,清淡宜人,张礼然觉得还不错,但也不至于那么夸张。
身边的男孩看来是真喜欢这气味。他执过张礼然的手,托到自己跟前嗅了嗅,再一次赞道:“嗯,真好闻。”呼吸间,张礼然只觉得一股热气喷到手背上,心底不由一阵抗拒。林宣赜才不管她想什么呢,唇角勾着一抹笑地包住她的左手,又忽地展开五指,搭在她手背上细细抚摸,口中称道:”还真是细皮嫩肉的呵!“张礼然也随着他的视线望向自己的手。
她知道自己的手好看,因为张金也说过好几次。可是,她却想不起张金的手是什么样的形状了,只晓得永远是那么凉,一如此刻扑在脸颊上的北风。像抽自己耳刮子一样。
林宣赜稍稍收了点手,手指按在张礼然两指之间的凹陷中,意欲同她十指相扣。这下张礼然可不乐意了。她奋力从林宣赜的魔爪里抽离出自己的手,借口很冷而迅速塞进了手套。在厚厚的手套里头,她将大拇指和食指指尖相接,扣成了环,继而弹弹指甲,弹出一声轻微的“咔”。然后是中指、无名指、小指,渐次地与大拇指相接、扣环,接连弹出几声清脆的“咔咔”。这不是啥好习惯,但她总不自觉地会弹一弹,也算是锻炼一下指甲的韧度。她的指甲很齐整,主要是弹琴的缘故:左手因为要按弦,都剪得短绷绷的,与指头差不多平齐;右手则因为要拨弦,需要生出那半肉半甲清浊兼备的音,故而略略留了些,顺着手指的线条小心地修成了圆弧状。
臭美的张金却正好相反。这人总是展露着四五厘米的长指甲,上头敷了亮紫色或是酒红色的指甲油。高兴时她甚至会去做指甲,花上好几个小时坐在商场电梯旮旯下的桌前,让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妹们在那寸许之地拼出虽然廉价却无比亮闪的水钻。张礼然觉得这一点也不健康。且不说那些不晓得消过毒没有的美甲器械是多容易制造出伤口并形成感染,光说指甲油本身,其中的化学物质就是招致乳腺癌的元凶呢。
上一回,张金还兴致勃勃地要帮她涂,张礼然起先如何都不肯,后来实在拗不过,也只能乖乖就范。为此,过年回去时还挨了爸爸和奶奶的一通数落。不过,比起色彩缤纷的甲油和光亮晶莹的装饰,张礼然自己也更愿意看到细牙儿般的半月纹,健康的标志。眼下,原本铺满甲面的油彩剥落了大半,只有几处淡粉色稀稀疏疏地散落,像湖中浮出水面的石头。
且不言他时,只言当下。
“嵇康先生的事儿,给我讲讲?”林宣赜选中了一家临街的书吧,撩开厚重的灰白色布帘,为张礼然腾出一条道来。
于是就给他胡乱扯了一通,从《广陵散》说到竹林七贤又说到了八王之乱……小半部《晋书》地过了一道。没想到,这个从小就醉心于自然科学的男生却听得津津有味。在历史的刀光剑影中,张礼然微微喘了口气,停下来凝视着他弧度明显的侧脸,觉得那么近又那么远。她好半天都不说话,林宣赜便从柠檬茶的热气里转过头来,问询地看了她。
眼神交错的那一刹那,张礼然只觉得心里很静很静,仿佛虽有小石子投入潭中,却未能激起半分涟漪。她一向觉得眼神最能表达人的感情,譬如戏曲演员最练的就是眼神,现今如此,大约真是走散了吧。
她忽而难过起来。不是为了这份感情的流失,而是为了人世间层出不穷的离散与更替。岁月是个残忍的家伙,它毫不留情地刮去那些心动和心碎的痕迹,并将努力靠近彼此的人们乱棒打散。
她害怕,这也是未来她与张金的结局。
(“知足”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因了办事的缘故,正好到得朵颐大街附近,于是顺便走到什锦小街去怀念下从前。走到近前,才发觉时光几乎没有在这一带留下多少印记。银行依旧是那个银行,移动营业厅依旧是那个营业厅,林业学院依旧是那个林业学院……在这个以发展速度为傲的城市里,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 Interlude …
第60章 雨膏烟腻
2月29日,尽管四年一遇,但其实上也只是个寻常日子。然而,在这一年,却有些奇异了。它并不属于日历,而只存在于时间的罅隙里,又或者只存在少数人的妄想中。
张金和张礼然原打算去执明殿附近玩,不想黄昏时竟噼里啪啦落起雨来。按宁都的气候,这时阵本不是雨季。冬季都是干燥得要命,即便是有能的湿度,在旷日持久的冬季低温下也只会落下雪来。两人对着这宛如南方的雨,都觉得奇怪。她们起初想等一等,雨停了再出去玩。可雨不仅没小,反而越下越大。天彻底黑透之后,雨仍旧疯狂地下着。张金将窗户推开一小条缝,瓢泼的雨水立刻浇进屋里,把她领口都沾湿了一大块。她赶忙把窗户关死,然后转身给张礼然做了个无奈的摊手动作。如此大的雨,毫不留情地浇湿了她们原定的计划。看来,只能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待着了。
做些什么好呢?面对这一大块空出来的时间,两人忽然都迷茫了。张礼然原地转了一圈,瞄到客厅一角的黑色布袋,立刻就有了主意。“阿金,弹吉他给我听吧。”她拉着张金的衣袖不住地晃,以一付可怜巴巴的模样央求着。张金一愣,意外于忽然被提起的吉他。她顺着张礼然的目光看向那边,眼底浮起一丝怅惘的笑意。角落灰重,尽管隔了好一段距离,布袋上的灰还是格外分明。而且,它与墙之间的那个空缺清晰地提醒着她,曾经还有另一把吉他与它彼此偎依,相亲相爱。
她转头看看张礼然,隔着厚厚的玻璃镜片,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写着期待。张金心下一软,只觉得胸口生出一股柔情和义气。然然想要什么便给她什么,摘星子、舞月亮都情愿,区区一个弹唱又算什么呢?“好啊!”张金应下来,一边说着,一边朝吉他走去。她把布袋从一堆箱子边拿出来,小心地掸干净上面的灰,这才滑开拉链,拿出里面的吉他。那是一把实木的吉他。宝蓝色的漆盖掉了木头的纹理,看上去很是炫丽。
张金抱起吉他正准备弹,忽然想起件事,又将吉他放到腿边。“等我找找拨片。”她站起来,快步走进了卧室,然后制造出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老不弹,手指都娇气了。”张金从房里出来,手里还拿了一本大开本的厚书。走到近前,张礼然才知道是本曲谱。张金把书递给她,又拿起吉他,在她身边坐下,说:“你先挑挑歌好了,我找找感觉。”张金捏着拨片,随手在弦上一滑,一声“丁宁”的声音便漾出来。张礼然好奇又崇敬地看着她。感觉到这阵目光,她抬起头来冲着张礼然笑:“小鬼头,你可别挑太难的。真的好久不弹了。”
张礼然吐吐舌头,低头翻起书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在她身边零散地响起。琴身的空箱回荡出饱满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地冲击着耳膜。这可是比她听过的最好的环绕声音响效果还要好一万倍的声音。张礼然忽然感到自己无比幸福。在这样一个落着大雨的夜晚,有人为她抱着吉他,要开一场简单、粗糙却不寻常的个人专场演唱会,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演唱会。
她翻到一页,忽然眼睛一亮,便拿着书凑到张金眼前,嚷:“这个,这个!”张金仔细一看,是首《宝贝》。她放下拨片,腾出右手捏着张礼然的小鼻子摇了摇,假装生气地感叹:“你这个小鬼啊!然然小宝贝。”
这曲子不难,音节很简单,但张金大约是手生,一时指法调不过来。前奏快要过完的时候,她的弹奏便磕磕绊绊起来。最开始张礼然还偷偷地笑着看她有点乱的模样。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句张金反复弹了好几次,却怎么也弹不过去。她纤细的指尖错乱地跳来跳去,弦上振出来的声音也变得忽高忽低、支离破碎。张礼然见她有点急躁,便凑过去扶了她肩膀安慰道:“不急不急。要么跳过这里好了。”张金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又回去找感觉去了。
渐渐就好了。来回熟练了几次后,张金已经进入状态。她的头和身体不自觉地晃动起来,打着节拍。细长手指灵巧地游走在几根细弦之间,看得张礼然眼花缭乱。轻快的旋律从银线上飞出来,融进她陶陶款款的歌声里。那声音低柔却不沙哑,满满的全是温暖。
张礼然恍然看到了学生时代的张金。两个人隔着许多年的时间和许多里的空间坐在一起。耳边的声音像一团柔软的海绵,在她心上来回擦拭。擦掉灰尘,擦掉污渍,于是整颗心就像镜子那样干净明亮,映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张金。是此刻的她,也是很久以前的她。
第一次听张金唱歌,是大二上的理学院新年晚会。张金和俞可涵并排坐在舞台上,一人一个高脚凳。那回唱的是《最重要的小事》。两把吉他珠联璧合。橙色的追光灯把他们圈在一块,仿佛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大头贴。歌曲到了高|潮,舞台边缘忽然吹出了成千上万的泡泡,将他们两人笼在一片梦幻的氤氲里。他们唱着唱着,唱到动情处便很自然地转头凝视着对方。那一刻,台下台上所有的人都看到他们眼里只有彼此。这一幕让全场都轰动了——有人起哄,有人拍掌,还有人吹起口哨。温暖浪漫的灯光、四处飞舞的泡泡、配合默契的两把吉他、相互凝望的男孩女孩。一切的一切加在一起,简直妙不可言。
那时候他们是公认最打眼的一对。事实上,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是。没有人相信他们会分手。每回在群里水起来的时候,总会有人催促道:张金俞可涵你们怎么还不结婚?大家等喜糖都快等疯了。这时张金就会娇嗔地回一句:哦哟,你就那么急切地想给我们打红包啊?
一切就像一场梦。张礼然看着面前人低头的模样,心下觉得不可思议。那年月里,两人不过是点头之交,偶有只言片语。谁会知道有这样一天,坐在她身边是自己而不是俞可涵?因此,她不由自已地喃喃道:“那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想过会爱上你啊。”当然是没有想过。可是,爱了就是爱了。这是张立即生效的契约。一旦落笔,便无从更改。
张金听到了,回过来一个温柔的笑。张礼然见得那笑容,心恍然又醉了,忍不住帮她撩起额前的碎发,小心地归到耳后。被玻璃镜片折射过的眼睛、秀气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