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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司管束我,我是最自由的。”
张嘉田今天穿得西装笔挺,自己也相信自己足像一位摩登少爷,但是在叶春好面前,不知怎的,缩手缩脚,一举一动都不潇洒。把那个锦缎盒子拿出来放到桌子上,他把话说了个窝窝囊囊:“那个给你买了个小东西。”
叶春好正要给他倒茶,见了他这举动,也不盘问,直接拿了盒子打了开,就见盒子里宝光莹润,正是那玫瑰紫绒的里子上,放着一条洁白的珍珠项链,那珍珠粒粒浑圆,比豌豆还大。她现在也是见过许多好东西的人了,一眼就瞧出这挂项链价值不菲,便问道:“二哥,你买这个,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钱。我知道你不喜欢花里胡哨的首饰,就给你选了一条项链,这项链看着挺素净的,你没事——没事就戴着玩儿吧!”
“得有两千块吧?”
“没有。”
“你还唬我?前天我看杨总长的太太戴了这么一条珍珠项链,珠子比这个小了一圈,还要一千六七呢。这一条比她的好得多,两千块都未必买得下。”
“你管它是多少钱呢,反正是我的一片心意,你收下就得了。”
“二哥,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我还是得说你几句”
张嘉田自己提起茶壶倒了杯热茶,端起来“吱溜”喝了一口:“你说吧。”
叶春好看了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一时哑然,末了在旁边也坐下了:“我说,你现在来钱容易,就不拿钱当一回事,两千三千的这么乱花,我很不赞成。”
“就这句话?”
“还有一句,就是你把这项链拿回去好好的收着,将来娶了太太,给你太太戴。”
“我没太太!”
“今年没有,兴许明年就有了,兴许后年就有了。”
“你不嫁我,我上哪儿有太太去?”
叶春好听了这话,并不羞涩,反倒是正色答道:“就是因为我不嫁你,所以不能收你这样重的礼物。”
“我送你礼物,也不是求你嫁我。我自己乐意,还不行吗?”
“你乐意,我还不乐意。”
张嘉田梗了梗脖子,嘀咕道:“我送你一条项链,你说礼太重不肯收;别人送你一座金矿,你倒乐意要了。”
叶春好立刻扭头看了他:“这才叫胡说!那座金矿的确是挂了我的名字,可利润都是公家的,我没从里面拿过一分钱。”
“你纵是拿了,大帅也肯定不会怪罪你。”
“我根本不会拿。不是我的东西,我干嘛要拿?我现在又不穷,犯不上为了不缺少的东西自毁人格。”
说完这话,她站起来把那锦缎盒子盖好:“这项链你收不收回去?”
“肯定不收。你真不要,我就把它扔了。”
叶春好端着盒子走进卧室,张嘉田就听里面咯噔咯噔的一阵响,正是叶春好打开柜子锁头,把项链严密收藏了起来。
“我给你存着!”叶春好拿着钥匙走了出来:“我听人说,现在这珠子的价格还在上涨,我留意着珠宝行情,等到价格涨得差不多了,我把它卖了换钱,到乡下给你买一块地。你自己也应当想着,有了钱多置办些产业,家里有了房子有了地,你进可以当师长当将军,退可以回家做富贵闲人,一生一世都稳当,将来也能传给儿孙。”
张嘉田本来和叶春好谈得别别扭扭,不大痛快,如今听了她这一套话,又觉得有些好笑:“真瞧出你是个管钱的人了,见着什么都能想到钱上。”
叶春好说完方才那一番话后,其实也有一点后悔,觉得自己三句离不开一个“钱”字,实在是俗不可耐。搭讪着把钥匙收进小皮包里,她自嘲道:“我是胆子小,受了一次穷,就穷怕了。”
“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只不过那项链你可别卖。我是买来给你做礼物的,多少总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哪能把我的心意给卖了?”
叶春好一听这话,越发后悔——她就只看见这项链背后的两千块钱了,并没有想到“心意”二字上去。
“我知道。”她对着张嘉田一笑:“我方才的话也不过是打个比方。”
张嘉田又道:“我知道你没看上我,所以也不愿意收我的礼,怕花了我的钱,欠了我的情,到时候我向你求婚,你不好回绝我。”
叶春好坐在椅子上,垂眼看着地面,第一次发现张嘉田原来不傻。而张嘉田继续说道:“但是,春好,其实不是这样的。”
叶春好也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但她不言语,要听着张嘉田说。
“我喜欢你,我就愿意为你出力、给你花钱,我就愿意把好东西都给你。我这一趟回来,要是不给你留下点什么好玩意儿,我心里就难受,我都没法儿往回走。你别觉得你收了礼,就是你欠了我的,不是。要说欠也是我欠你的,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活该我得还,不还干净了,咱俩就没完。所以你别拦着我,你不爱嫁我就不嫁,你将来看上别人了,想嫁给别人,到时候我哭我的,也不用你管。”
叶春好望着地面,在心里说:“是这样的。”
雷督理要是个百无一用的闲人就好了,她养着他,到时候她累她的,她苦她的,用不着姓雷的管,也用不着姓张的管。如果事实证明是她看走了眼、走错了路,那么她哭她的,也还是用不着任何人管。
“我明白了。”她忽然对张嘉田说道:“二哥,你别说了。”
然后她站了起来:“眼看就是中午了,我请你下馆子吧!我们不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大酒楼里,找个清静的小馆子,安安生生的吃顿午饭。”
她的神情语气一活泼,张嘉田像受了感染一样,也跟着有了微微的笑模样。叶春好从衣帽架上摘下一件墨蓝色哔叽大衣套了上,又进房换了中跟的皮鞋。将衣带拦腰一束,她立刻显出了亭亭玉立的风采来。对着镜子把头发理了理,她回头对张嘉田笑道:“我不叫汽车了,咱们两个就坐洋车去吧!”
张嘉田第一次见识年轻姑娘穿这样颜色深重的长大衣,觉得挺稀奇,对着她上下看了又看。叶春好笑道:“你瞧我这一身衣服有点怪吗?我也觉得有点怪,是位阔人家的少奶奶介绍了裁缝来给我做的,说是上海来的新款式,北京城里还不大见呢。”
张嘉田围着她走了一圈:“怪是怪,但是挺好看,衬得你特别白。”
叶春好装着没听见,带了张嘉田出门往胡同口走。两人走出老远了,一辆汽车从胡同另一端拐进来,缓缓停在了雷宅门口。
汽车后排坐着雷督理。雷督理欠身向前,透过挡风玻璃往远看,看见了前头那一对摩登漂亮的小男小女。
男的挺拔,女的婀娜,一高一矮,并肩而行,偶尔相视说笑,真是一对璧人。他们小心绕过了地面的沟壑坑洼,然后在胡同口各叫了一辆洋车,一前一后的消失在了雷督理的视野中。
雷督理看无可看了,这才又坐了回去。
他半晌不动,副驾驶座上的白雪峰忍不住回了头:“大帅,您还打算去别处吗?”
雷督理不耐烦的答非所问:“那小子怎么还在北京?你告诉他,让他赶紧滚回文县去!”
第45章 故人()
张嘉田和叶春好吃了一顿午饭,然后就接到紧急军令,连家都没回,直接便奔火车站去了。
他赶乘最近的一趟列车,慌里慌张的回了文县。文县县内倒还是太平的,藏在文县的林燕侬也很太平。张嘉田不忍心把她出卖,但也从来不去看望她——自己若是和她太亲近了,良心上会过不去,好像是背叛了雷督理。他那个副官,马永坤,倒是恪尽职守,每天雷打不动、必去一次,给林燕侬挑水劈柴。这天他卖完苦力回了来,对张嘉田说道:“林小姐问起您了。”
张嘉田先是愣了愣,紧接着才想起林燕侬娘家姓林:“她?问我什么?”
“问您怎么总不过去坐坐。”
“真是有毛病!我没事到她那儿坐什么?别说看见她,我想起她都心烦。你看着吧,最迟过完年,我非得想个法子把她打发走不可!”
“那请师座把她许配给我吧,反正我也没老婆了。”
“你也是疯得不轻!那是大帅的娘们儿,我能做主吗?哦,将来大帅听说他的三姨太太跑到我这儿来了,问我要人,我说大帅对不起,我把你的小老婆嫁给别人了——那我不是找揍吗?”
“师座说得也有道理。”
张嘉田不和这精神受过刺激的副官一般见识,挥挥手把马永坤赶走了,他把心思从北京那边收回来,开始处理军务。本地的杂牌队伍,已经尽数拜倒在他的马裤长靴之下了,唯有洪氏余孽依旧桀骜不驯,不拿他当个人看待。
从军事的角度看,他不知道如何对付余孽才合乎学问道理;从人事的角度看,他倒是颇有一点主意和手段。经过了一番秘密的筹划安排,在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后,他对余孽中最弱小的一支力量,骤然发动了攻击。
张嘉田第一次上战场,很奇异的没有怕,就是被重炮的轰鸣声震得脑仁疼。大雪下了三天,重炮也轰鸣了三天,轰得张文馨团长心如刀割——张团长本来已经病得破破烂烂、不成人形,可自从跟随了小张师长之后,又得钱又得枪,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张团长火速恢复了健康的旧面目,甚至连多年未愈的脚气病都好了。但他先前常年闹穷,已经落下心病,变得十分吝啬。在他眼中,发射炮弹和发射银元是一样的,小张师长这么从早到晚不停的轰,实在是太不会过日子了。
轰了三天之后,包围圈里这一股可怜的余孽,从同党那里没有得到丝毫的援助,所以当张嘉田派人送来停战协议和新委任状时,余孽立刻就缴枪投降了。
张嘉田大胜而归,此胜利价值约八万大洋。八万大洋他是花得起的,于是他再接再厉,把炮口瞄准了第二股余孽。
然后他获得了第二次胜利,此胜利价值十万大洋——双方没动枪炮,他直接和对方的旅长做了个小交易,旅长一手接钱,一手易帜,在极其和平的气氛下,宣布自己从此效忠小张师长。
张嘉田算了算账,这回自己也心痛了,心想打仗怎么这么贵?这才几天的工夫,雪白锃亮的十八万大洋就没了。
连个响都没听见。
两场胜仗,并没有让他得到多少经验教益,但剩下的余孽们确实是老实多了,他自己算算日子,发现年关将近,也没了再战的心思,只是心里痒痒的不安分,急着回北京过年去。然而雷督理不发话,他又不敢贸然的往回走。
正在他百无聊赖的时候,张文馨来了,要和他商量一件大事——张嘉田也怕自己这帮新结交的拜把子兄弟靠不住,会忽然有一天回头一刀宰了自己,故而在文县的闹市口立了块招兵的牌子,想要组织一支挂着张记招牌的队伍,一旦拜把子兄弟翻脸不认人了,自己也好有力量抵挡一阵。可既是招来了兵,那就要给兵发枪发子弹,总不能让兵们拎着菜刀上战场。张文馨认识一位天津的白俄军火贩子,所卖军火堪称是物美价廉,但是步枪起码是一万支起卖,而张文馨买不起、也不需要一万支步枪,所以过来和张嘉田商量商量,想让张嘉田在给新兵配置武器的时候,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