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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凌夜挑了挑眉，颇有深意地将杜檀盈望着。
杜檀盈又继续说道，“妾身请陛下降罪于妾身。”
慕容凌夜这才拂了拂衣袖，道，“你可知道私盗贡品之罪，有多严重么？”
杜檀盈再次叩首，道，“妾身不知，但妾身明白一个道理，不管这项罪名的责罚有多重，妾身都必须认罪伏法，而不是自戕了事。”
慕容凌夜的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道，“你想说什么？”
“妾身想说，后宫诸事繁杂，偶有一两件贡品赏赐未被记录在案，也是有的。又或者是有记录在案的，但因年久，一时查询不到的。但妾身总归是要与陛下说出来，好让陛下遣人好好调查。”
杜檀盈说着，抬起她晶莹的眸子，只将慕容凌夜深深地望着。
慕容凌夜却笑道，“你是想说，那玉芝犯的不是私盗贡品之罪么？朕可从未说过她有罪，也并未对她有过什么责罚。不过是让她自选其路罢了。”
杜檀盈微微颔首，道，“是啊，玉芝的性子也太偏执了一些。她竟选了这样一条路，但话又说回来了，她不过是个年纪尚轻的小丫头，一时想不明白也是有的。况且，她也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妾身恳请陛下饶过她的家人。”
慕容凌夜轻叹了口气，绕过书案，缓步走到杜檀盈身侧，道，“你倒是胆儿大，竟敢为玉芝求情。你可知道，朕并不打算轻饶了她，哪怕她不自戕，也未必会有好下场。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她自己心底明白。”
“你以为，是谁让皇后动了胎气去的？若不是她季玉芝通风报信，旁人怎会轻易就知道皇后何时离了凤仪宫，何时去了魏清懿的青鸾宫。又怎么会让那些人这样轻易地就得逞了，在青鸾宫预备的膳食里动了手脚，叫皇后吃下去，动了胎气的呢？”
慕容凌夜口吻极淡，眸子里却有锋利的光芒。
“自然，季玉芝不会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但这些谋划过，算计过，伤害过皇后以及皇后腹中的孩子之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慕容凌夜说到此处，顿了顿，又蹲下去，黑曜石般的眼珠里映着杜檀盈吃惊的模样。
慕容凌夜笑道，“你不知道这些，皇后也不知道这些。朕还未来得及告诉皇后。”
杜檀盈摇摇头，一时怔住了，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道，“皇后娘娘说，想请陛下饶了玉芝的家人，算是给腹中的孩子积德。”
“你也觉得季玉芝可怜？”慕容凌夜陡然问道。
杜檀盈再次摇头，轻叹道，“妾身最初并不知道内里缘故，但妾身与玉芝也并无交情，不过是受皇后娘娘所托罢了。”
慕容凌夜又道，“你头上的这支赤金衔翡翠色猫眼石步摇，是皇后替你置办的？”
杜檀盈不敢欺瞒，遂点头道，“是。”
慕容凌夜遂又道，“皇后心善，一时没有觉察出来，也并不奇怪。但皇后并非愚钝之人，有些事她迟早会明白的。但，朕心疼皇后，不愿她被残忍的事实所伤，故此，朕今日与你说的这些，暂且先不必告知皇后了。”
杜檀盈再次点头称是。
慕容凌夜拉着杜檀盈的手，道，“关于玉芝一事，自然会有人去料理。你看傅霓嘉不是来了？朕知道她来，也是为了玉芝求情的。其实，玉芝不过是个宫婢，朕要办她，实则不必大费周章，还不是为了顾全舒康宫的颜面，太皇太后的心思。”
“朕想傅霓嘉过来了，多半也是为太皇太后过来做说客的。她所求的，必然与你所求的一样。”
慕容凌夜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又道，“杜檀盈，跪下！”
杜檀盈闻言，立时给慕容凌夜跪了下去，慕容凌夜又提高音量，让立在外头的傅霓嘉足以听见，说道，“你既说你头上的这支赤金衔翡翠色猫眼石步摇，也未经司宫台记档，便出现在你这里了，那么朕就不得不好好查一查，你是否也犯了私盗贡品之罪了。“
“皇后尚在孕中，不必惊动，此事便交由傅昭仪查办！“
第250章（）
慕容凌夜到了青鸾宫时，魏清懿正仔仔细细地描着字帖，抬眸便见慕容凌夜已然立在案前。魏清懿搁下笔来，晶亮亮的眼睛直望着他，道，“呀，陛下来了，那些奴才怎么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魏清懿一面说着，一面从书案旁绕了过来，冲着慕容凌夜福身行礼。
慕容凌夜抬手，免了魏清懿的礼，又道，“朕听皇后说过，你这里的桂花芋头糕做的很好吃，皇后每常过来，总要贪嘴。朕今日也想尝尝看。”
魏清懿轻轻笑着，吩咐凝莞道，“还不快去后厨，叫金娘和茴香准备着。”
凝莞听了差，自是应声退了出去。
慕容凌夜这便拉着魏清懿一道坐在榻上，问道，“这桂花芋头糕，竟还需要二人同时准备着么？”
魏清懿便道，“臣妾素来不懂膳食之道，只管着后厨的人送上来的东西好吃就成，至于她们几个人做的，怎么做的，臣妾一向很少过问。不过，有一回皇后娘娘过来，吃了这桂花芋头糕，便一直赞厨娘手艺好。臣妾这才去后厨了解了一下，原来这桂花芋头糕是掌厨金娘的拿手好菜，而茴香又是金娘亲手带起来的徒儿，故此茴香也总是帮着预备原料，算是金娘的得力助手了吧。“
慕容凌夜微微颔首，又问道，“这金娘和茴香入宫多久了？”
魏清懿算了算，却没算明白，笑道，“陛下，您不是不知道臣妾记性不大好，算不出个准确的年头来。不过，臣妾倒是记得，金娘是臣妾还在王府时，就跟在臣妾身边做膳食了。这茴香么，大抵是臣妾进宫以后才来的青鸾宫的。”
魏清懿说着，顿了顿，抬手执起茶壶，给慕容凌夜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又问道，“好端端的，陛下怎么问起她们入宫的年头来了？”
慕容凌夜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缓缓说道，“嗯，金娘也算得上是你身边的老人了，你自然也是信得过她的。故此，你对金娘也并未有过什么防备吧。”
魏清懿闻言，觉得慕容凌夜似乎话中有话，便仔细思量着，回答道，“是啊，臣妾这几年，将后厨之事全都归于金娘掌管了去，臣妾自己倒是很少过问了。怎么了，可是臣妾的后厨哪里不好了？”
慕容凌夜便轻轻拍了拍魏清懿的手背，道，“你也不必过于紧张，问题未必就是出在金娘的身上，也或许是茴香呢？你与朕说说这个茴香吧。”
魏清懿仔细回忆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这个茴香，入宫也有几个年头了。她原是司宫台的洒扫女子，后来因为臣妾宫中的三等女子小屏到了年纪，被放出宫去，便将她调过来，替了小屏的位置。大约便是那时候起，她就跟着金娘学厨了。金娘夸她机灵，学厨也学得快，很是喜欢她。”
“她自己为人也较活泼，与青鸾宫中的其他女子们也都处得很好。”魏清懿说到此处，陡然想起了什么，便又道，“对了，半月前，她还来臣妾跟前求过，说是家中唯一的弟弟来皇都求学，想让臣妾准她出宫一日，与弟弟见上一面。臣妾允了她，还将此事报了傅昭仪知晓，傅昭仪倒还未给答复来呢。”
慕容凌夜淡淡说道，“你倒是知道茴香有个弟弟，怕你知道的还不够多。”
魏清懿闻言，面色一沉，凝莞却在此刻端了桂花芋头糕，走了进来。
慕容凌夜便对着凝莞道，“把东西搁下，叫金娘和茴香到朕的跟前来。”
凝莞见情形不大好，遂半刻都不敢耽误，立时出去叫了金娘和茴香进来。金娘和茴香双双跪在殿中，冲着慕容凌夜高呼道，“陛下万安。”
魏清懿只在一旁默着不说话，慕容凌夜便道，“哪个是金娘。”
那年纪大一些，穿着暗紫色宫装的女子遂向前挪了一步，道，“奴才金娘。”
慕容凌夜又道，“你倒是给朕说说，这桂花芋头糕如何做的如此香甜可口，叫人食之不忘？”
金娘便道，“奴才选了上好的大芋头，将芋头蒸熟后，再压成泥，掺入牛乳和糯米粉拌匀，再加入桂花蜜糖，放入笼屉里蒸熟。其实，做起来不算太难，关键在于桂花蜜糖。这桂花蜜糖也是奴才亲自调配的，用的是最新鲜的桂花，与桂树上采下来的蜜，腌制过后，口感清甜芬芳。”
慕容凌夜的眸光凌冽地划过金娘的头顶，道，“只是如此么，你确定没有再多掺了些旁的东西进去么？”
金娘摇头，道，“奴才确定没有再加旁的东西进去了。”
慕容凌夜又将眸光陡然转向后头的茴香，问道，“若是金娘这里没有什么问题，那问题是不是就出在了茴香的身上呢？”
茴香闻言，立时叩头道，“可是这桂花芋头糕的味道不好了？是奴才愚笨，没有准备好食材，请陛下责罚。”
慕容凌夜冷笑道，“朕都还没有说着桂花芋头糕哪里不好了，你这奴才竟能这样肯定，就是你的食材没有准备好么？”
茴香闻言，顿时瑟瑟发抖起来。
慕容凌夜又忽然转了个话锋，问茴香道，“朕听说，茴香你有个弟弟，刚刚来皇都求学？他在哪一间书院就读啊？”
茴香一时也弄不明白慕容凌夜此问的意图何在，便如实答道，“回陛下的话，奴才的弟弟现在清一书院求学。”
“清一书院？”魏清懿闻言，长眉一挑，心下陡然明白过来几分。
这清一书院的山长姓夏，号五鹤，人称五鹤先生。这位五鹤先生，可是与从前的淑妃夏眉月实属同族之人，仔细算起来，夏眉月还得唤五鹤先生一声叔叔。
茴香的弟弟能在清一书院求学，想来多少与夏氏有些关系。
魏清懿转过脸来，望了望慕容凌夜，见他面如寒霜。
慕容凌夜便又对着茴香说道，“你弟弟在皇都求学之事，便是夏氏给你的允诺吧。你最好想清楚，这皇都里的事儿，还没有哪一件能逃得过朕的眼睛的。朕此刻还肯给你机会，让你自己说出来，倘或你错过了这个时机，那么朕未必会轻饶了你去！“
第251章（）
茴香闻言，瘫坐在地上，道，“奴才就知道，这一天终归是要来的。其实，玉芝出事以后，奴才便知道下一个就是自己，奴才惶惶挨过这几日，到了眼下，终于可以不必再揣测，再闪躲，再害怕了。”
茴香说着，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啊，如陛下所说，冷宫那位夏氏的确许诺过奴才，倘或奴才将她交托的事儿给办妥了，奴才的弟弟便可以进入清一书院。若奴才不依夏氏所言，那么奴才的弟弟将无法就读于皇都里的任何一家书院。奴才自己不打紧，可奴才的弟弟是那样勤勉好学，只要可以给弟弟一个机会，他一定会高中的！”
“奴才不愿意弟弟明珠蒙尘，奴才也曾想过弟弟金榜题名，故此奴才依了夏氏所言。那日，玉芝悄悄出了凤仪宫，来了青鸾宫的角门，是她告知奴才，皇后娘娘将移驾青鸾宫中，还说皇后娘娘最喜欢吃金娘姑姑做的桂花芋头糕。奴才便趁着为金娘姑姑准备食材之便，悄悄在那桂花蜜糖里加了一勺藏红花汁。”
慕容凌夜闻言，面色冷肃，沉默不言。
魏清懿万分惊愕，道，“你竟下了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