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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天空中下起了小雪,北衡的京都冬日里甚少下雪,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花细细碎碎,像满城飞絮,洋洋洒洒。
这场雪不大,但足以镇下沉沉的尘雾,让这个世界重新变得清明起来。北九渊和清池的身后,是战斗过后的残垣断壁,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和发上,不一会儿便覆盖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气,依稀染白了他的发。
清池眉间落下一片雪,被凉薄的指端温柔地拂去。
她是个小道士,也是个女孩子。众目睽睽之下,从不见满身杀伐的战王何曾对谁如此温柔过。从前那坊间流传着的,战王带着姑娘在街边吃糖葫芦的传言,又从新在众人心里流转,大抵这个小道士便是那位姑娘。
姑娘脸上有斑,看起来不怎么美丽。但是她躺在战王的怀里,在战王目光的注视下,却安静美好得犹如婴孩。
宫里在皇帝大寿这天发生了这么一场暴乱,还有许多后续的事情要善后。大家都有理由相信,妖道玄明已死,可是禁卫军把这个地方都找遍了、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玄明的尸体。
大概玄明是和花园里的残垣断壁一样被炸成了灰飞吧。此事暂且被压下,一道圣旨颁下来,昭告天下,国师玄明妖法祸君、其心可诛,又弑君谋逆、引发暴乱,是为妖道,现废除玄明国师一职,已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此消息一公布天下,北衡子民们无不惊诧讶然。京中谁人不知,国师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就连皇上也对他敬重有加。北衡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全仰仗着国师向天祈福得来的,这些年也算过得安稳。
没想到这一夜之间,高高在上的国师就成了妖道。一时间坊间传言是各种各样、层出不穷。
战王府很宁静,府门外的一条巷子小道,因着才下过一场雪,一直是湿漉漉的,青灰石道面泛着油油的清寒的光亮。
起初不断有官员不断前来拜访战王府,试图探望战王和那位小道士的情况,皆被拒之于府门之外。
没人见得战王爷的面儿。
但清池这位小道士的名声,却在京中官宦圈子里躁动起来。当日若不是清池和北九渊齐心协力,没有办法制服玄明那个妖道,可见这小道士还是颇有本事的。
好事的一些朝中官员便试图打听有关清池的事。无意中得知她曾帮驸马爷贺兰家驱过鬼,若不是她鼎力相助,公主还无法胜利诞下小公子。还有后来的僵尸一案,听说也是她一手把僵尸擒获的。
事情的真假好像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觉得新鲜。
以前有玄明在上罩着,难以发现清池的光芒,现在玄明不见了,她的光一下子就呈现在了世人眼前。
只不过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战王府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第236章 你是独一无二的()
清池又搬回了翡翠园。翡翠园里总是生机勃勃,不如其他地方那般萧索。外面淅淅沥沥的,北九渊穿着一身素净的蓝袍,进了翡翠园。
他眉眼清绝,发丝如墨,清风吹拂着他的袍角,不急不缓,勘勘打树下走过。雪水将将消融,清透的水滴挂在树梢枝桠上,悄然伸出他头顶,然后澈然滴答地滑落,在衣角边溅开一小朵水花。
房门吱呀而开,又应声而关。他带来了几样小食,还带着刚刚好的温度,在清池的床边坐下。素白分明的手拿着调羹舀了粥送到清池嘴边,见清池不张口,他便轻声道:“咸的,不是甜粥。”
清池:“……”
北九渊又道:“我亲手做的,里面加了你喜欢的肉沫。”
清池默然张了口,粥入嘴里,她挪着牙嚼过一遍后便吞咽下。北九渊细致耐心地喂她吃下整整一碗,吃完以后她还咂咂嘴,意犹未尽的样子。
因着兽血之毒与她两相融合的缘故,她的身体复原得比以前都要快,血也比以前更容易止住。她得到了兽人强身健体之根本,这于她来说也是阴差阳错的一大裨益,恰恰可以克制她极阴之血所带来的不足。
眼下清池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气血差了一些。她就是不愿意醒来。
北九渊看她时的眼里是浓墨重彩的哀凉,嘴上却是云淡风轻地笑着道:“我很想知道,你一边睡觉一边吃我喂给你的食物,你是怎么做到的?”
清池不应他,他还是十分清楚清池的喜好,又喂了她两块点心。
下午的时候,天色有些暗淡。北九渊在她房里点上了灯,安静地坐在床边守着她。一连几日都是这样的天气,时而小雪,时而小雨。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仿佛当真给人无穷无尽的安宁,北九渊支着侧颐,桌上烛光摇曳,他看着看着竟也觉得有些倦怠,便缓缓闭上了眼。
昏黄的光打照在他的侧脸上,轮廓犹如玉石雕刻一般,深邃而明暗有致。
时光静好,若是能一直这样陪着她,就好了。
这一闭上眼,北九渊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熟悉的琼楼玉宇,熟悉的梅花幽径,空气里的雪寒纯粹干净,阳光明亮得夺目。
入眼的这个世界,都被镇在一片冰封里。
那是遥远的东溟。东溟座落在碧海之上,是一个冰雪的王国,里面充满了神奇的幻境。
墙上正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逆着阳光。圣洁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泽,轮廓背影端地熟悉。
北九渊一眼就认出来了,出声道:“清池,上面风大,你坐在墙头做什么?”
她听到了他的声音,回头一看,在看见苍茫的积雪边北九渊站着的身影时满目欣喜,道:“九渊,我仅仅是想一想你,没想到你竟真的跑到我的梦里来了!”
北九渊抬头望着她,嘴角含笑道:“既然这么想我,为什么不早点醒来?你只要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得见我。”
清池歪着头,两眼弯弯道:“因为我很累啊,让我多睡一会儿不行吗?”
“行,你愿意睡多久,那便睡多久。”
清池迎着明亮的光朝远方看去,一座一座起伏的宫殿都横陈在眼皮子底下,琉璃瓦的屋檐被染得雪白,那飞起的檐角上无一例外地反射着寸寸日光。
“九渊,这里是东溟,你从前来过的,你看看与你的记忆中可有何差别?”
“我记忆中的模样已经有些模糊了。”北九渊淡凉地道。
清池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布置这样的梦境,但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是我印象里的模样。我在这里生活过很久,坐在这个地方看日出日落,尤为瑰丽。”她摇摇头,“具体也分不清到底我是清池还是玲珑公主,在这里住过很久很久。”
回头间,北九渊一直在墙下等着她。冰蓝色的衣袍,和着白衣,干净而整洁,清艳极了。
清池从墙头爬起来站起,低头对北九渊舒眉缓笑,却惊得北九渊修长的双眉微锁。他道:“你站这么高做什么,当心一会儿摔下来。”
“要是我当真摔下来,你会接住我么?”
九渊道:“我会。”
“那我还怕什么呢,”清池指着脚下的这段宫墙道,“我能从这头跑到那头,你信不信?”
北九渊捏了捏额角,伤神又无奈道:“清池,不要胡来。”
可是清池不听他的,她已经挪动着脚步,在墙头上细碎地跑了起来,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琉璃瓦的颜色很光鲜,同时又很湿滑,清池还没跑到头,忽然脚下打滑,就往下栽了去。
墙边袍角浮动,掠起了幽幽暗香。清池安稳地跌进一个怀抱里,她抬头就撞上了那双无尽浩瀚而又沧澜的银眸,与这东溟的雪境极为相配。因着衣角扇起来的风,吹拂着一地晶亮的雪尘。
清池明明觉得幸福,心里却泛着疼。她抚上他的眼梢,轻轻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娘亲也有你这样一双美丽的眼。”
“我记得。”
“她生下我以后不久就走了。她是东溟最美丽的女人。”
北九渊把她的头扶进怀里,胸腔微微颤动着,“那是必然么,你娘是姬瑶族的人,定是美若天仙的。”
清池鼻端酸楚,“奇怪,我怎么会记得这些……你娘也是姬瑶族的,那我们岂不是身上有一半相同的血脉?”
“大抵如此。”
“我还想起了我娘给我起的乳名,你知道叫什么吗?”清池道,“我叫满枝,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满枝吗?因为我出生的时候,东溟的雪消融了,春意闹满枝。就像这样。”
说着清池便伸出手来,拿住了一端梅花枝。顷刻间,满树梅花结起了花蕊,傲然挺秀。那还不止,那股生机从她的指端流出,不尽地往前蔓延,所至之处,新叶出枝,百花夺艳,转眼间就是一副姹紫嫣红的光景,好不神奇。
北九渊折了一枝梅佩戴在她的鬓发里,他深邃如渊的眼底里笑意连连,说:“因为你就是东溟的一颗明珠,是独一无二的。”
第237章 天意是要他万劫不复()
清池高兴地笑了起来,道:“说来你可能不信,这梦境是由我在主导变换的,我可以让它斗转星移,也可以让它沧海桑田。”话语间,她几度挥手,场地一下子由东溟转变成了星夜,又由星夜变成了秋田花海。四季灿烂,循环往复。
北九渊怔怔地把她看着,那抹笑意蓦地凝固在了眼角。她抬手抚了抚鬓发里的梅花,婉约间有了女子的妩媚,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倾国倾城。她转身面相无边无际的花海,裙角飞扬,她抬脚奔跑而去,北九渊只来得及挽住她的一缕发,眨眼她就已经跑远。
她成了一束光,在混沌里为北九渊指明了方向。
若是楼画月此刻还清醒着,定然能够察觉到清池的变化。她不仅解除了封印和枷锁,魂识自动复原,还比以往更加强大。否则怎么能编织主导这样变换无穷的梦境,并且很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一场梦。
前世今生在她脑海里渐渐汇织,她有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清池还是扶玲珑。
只是楼画月眼下自顾不暇,又怎么顾及得了她呢。
北九渊蓦地睁开了双眼,依然维持着闭眼入睡时的姿势,眼里还残留着一抹震惊。桌上的烛火依然在闪跃,窗外还是淅淅沥沥,清池还安睡着,仿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下一刻,北九渊瞠了瞠眼。因他看见清池的枕边,不知何时出现了那样一支梅花。
如若方才的只是一场梦,他分明记得他折下梅花别在她的鬓发里,可为何梅花会出现在她的枕畔?
继而,清池的胸口又散发出幽幽的蓝光。这一次叫北九渊看得清楚分明。
他倏地浑身僵硬,一直盯着蓝光,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眼神空洞死寂,脸色一点点发白,变得毫无血色。
蓝光越来越强,就快要从清池胸口迸射出来似的,也终于惊扰了清池的美梦,让她不安地蹙起眉头,头微微摆动。
北九渊浑身血气都凝固了去,他伸着冰冷入骨的手指,抚上清池的胸口,掌心一点点将蓝光压了下去。
定是他掌心奇寒的缘故,竟真的能镇压蓝光,使得它又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很久以后北九渊才回过神,眼角微红,极其嘲讽地笑了一声,低低压抑隐忍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