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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为什么每到冬天都会有将士日复一日的上河面凿冰。
看似歌舞升平的赵国,其实每日都在邻国的虎视眈眈中。
林说带着秋静淞在河边走着,“我之前就住在这边,自懂事后,每年冬天都要来这里看看。”
他那种【居安思危】的精神状态,就是这么成长起来的。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总认为三国鼎立的时候不会太久。一定会有哪国突然发难,然后将整个天下拖入水深火热之中。届时硝烟四起,清河的百姓,赵国的百姓,全天下的百姓,将如何自处?”
秋静淞不知抱着何等心情说了一句:“解决战争的办法只有战争。”
林说不赞同,也不反对,他只是轻轻地说:“那一天迟早会来,我们只缺少一个将战争尽快结束的领头人。”
河边的冷风刮得人脸生疼。
那些凿冰的将士以及林说惶恐不安的心情融入这片萧索的天地间,深深地刻进了秋静淞的心里。
72。献祭()
那日过后; 秋静淞夜夜做梦。梦里头,被冰冻住的坤河上有一个又一个裹着黑雾的铁马骑兵。他们如同鬼魅; 开口就是“桀桀”的大笑。好几次挥舞着长枪刀剑提缰冲过来时; 都能闻到口中呼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这等场面,还不足够把她魇到; 可她从镜子里看自己的面色就是一天比一天苍白。
阿季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 最近也没有去找程婧。他跟在秋静淞身边; 日渐沉默。
秋静淞整天坐在院中; 也不看书,每次有百姓小心翼翼地来院子里打水; 她就会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看到他们; 她会想起远山,会想着清河百年前的模样; 再想着这座城百年之后又是何等光景。
她有时想不通了; 半夜从梦中惊醒后就跌跌撞撞回到之前住的那座山; 趴在给父母立的衣冠冢上睁着眼睛等到天明。
阿季看着她这样并不好受。
他知道秋静淞会这样是因为林说当日的一番话; 可他不懂秋静淞为什么会把自己逼到如此地步。
直到有一天; 陈雪寒回来了。
他带来了消息; 易希知道秋静淞心焦; 便邀了辛戚一同来了别苑。可话还没说,一照面; 他便被秋静淞现在的样子吓了一跳。
“殿下; 您……”
几日没见; 好好的少年人竟憔悴得不成样子。
辛戚心中本来也是跟着一惊; 后来见秋静淞虽身影消瘦却目光外射,倒是最先安下心,“殿下怕是有心事?”
同为习武之人,陈雪寒自然也看得出来,他安慰了易希一声:“殿下应该只是没休息好,不是疫病,别慌。”
秋静淞抬了抬眼,撑着头拿下巴朝前点了点,“无需担心孤,你们自己随意坐吧。”
她声音轻飘飘的,听得易希心惊肉跳,当即没忍住拿袖子掩面哭出了声:“是臣没用,这等小事都办不好,让殿下伤神至此,臣对不起天子,对不起殿下!”
秋静淞想笑,却又没心情,只好耐着性子解释,“跟易大人没关系,易大人已经尽力了。孤只是自己入了魔障,在钻牛角尖而已,想清楚就会好了。”
辛戚挑了挑眉,刚想开口,就听到有人从外面进来,回头看了一眼是玉春明后便把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玉春明礼数周到地给屋中众人见礼,然后在秋静淞旁边的空位坐下来问:“可是有消息了?”
陈雪寒突然感觉厅中的气氛就不对了。
这次主簿谢薄金跟着他一起去了,曾经爬到一州通判,虽不幸被贬,但他仍有着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敏锐的政治嗅觉。他此刻比任何人都能感觉得到由秋静淞散发出来的压抑气息。
甚至还带着些许不满。
他琢磨着,这些天不知发生了什么,竟让殿下对玉家有了芥蒂。
“舅舅是听谁说有消息的?”
“有客来,我……”
秋静淞垂下眼掰着手指,等玉春明都有些不自在了后才轻声开口:“这些日子辛苦陈大侠了,本来跟你没关系的。”
“殿下言重了,我很高兴我的毕生所学能够帮助到别人。”陈雪寒面露愧色,“倒是让殿下失望……”
秋静淞抬头看着他问:“是没找到,还是对方不肯拿出来?”
陈雪寒抿紧了嘴,转手解下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大口酒,才细细道来,“陈某不才,家中在江湖中也算有点势力,之前信誓旦旦地向殿下请命也是因为收到消息——于清河不过百里之外有一山庄,竟出现过百里后人的踪迹。百里家仁心妙手,世代行医,在江湖中享有盛名。陈某是想着或许他们有办法,便请命前去一试。”话头一转,他的话语中带着满满的怒意,“可谁知道,百里氏治家不严,导致如今的后人都是些猖狂之辈,大灾临头,见死不救不说,他们竟然提出要让殿下亲自去请的要求。”
玉春明脸上顿时全是嫌恶,“这绝无可能。”
秋静淞倒是有自己的考量,“虽声名远播,但如何能证明他们可以治好呢?”
“百里氏确实是可以的。”谢薄金抖了抖袖子拱手一礼回禀道:“百里氏先前为了取信,曾给过下官一份解药。”
“然后呢?”
陈雪寒说:“我们中间其实有回来过一次,就是那一次,偷偷给军中的一位将士用了。”
辛戚这时也点头附和,“那位兵士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秋静淞皱眉问道:“解药可曾给况家的大夫们看过?”
易希回道:“看过了,解药是药丸,成分太多,大夫们也堪堪能尝出些许。”
秋静淞没去纠结这件事就她一人不知道,她只是觉得有了希望,“如此说来,他们确实能解清河之难。”
“就是……”陈雪寒和谢薄金互看了一眼后说:“江湖中有一法子叫易容术,陈某身边刚好有得好此术之人。之后便让其展现本领,易容成殿下的样子再度拜访,可不想却被看了出来。”
玉春明冷笑一声,“堂堂皇室之子,是那么好假扮的吗?”
陈雪寒不接他的话,只是说:“陈某怀疑,百里家可能有人见过殿下本尊。”
“他们要见我肯定有原因。”秋静淞抓着茶杯,手指在上面点了两下,才转头看着玉春明说:“舅舅,孤想去走一趟。”
让人意外的是,这次辛戚和易希还有谢薄金居然跟玉春明异口同声:“还请殿下三思。”
玉春明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又斟酌着补充道:“人心隔肚皮,他们虽是江湖人士,但久不出世,我们无法从其中了解到更多……”
“若是不能解我清河燃眉之急便也罢了,可你们刚才自己也说了,他百里氏,有解药。”秋静淞环视了在座所有人一眼,吐字清晰,落地有声,“大人们,为父为母为官的大人们,清河的疫症因为控制救治及时,到现在还未出现一例病死之人,可再拖下去,谁能保证会不会发生在今天还是明天?若真的有人死了,你们还认为百姓们会如此冷静吗?恐怕他们第一个踏破的,便是我这座皇子住的别苑!”
易希惊得站了起来,“不会的,他们明明都很尊敬殿下……”
“吃饱喝足了,在无病无灾的时候逗个小孩儿玩,谁不乐意呢?”
“殿下何苦看轻自己?”
“孤说的是实话!”秋静淞把杯子靠在桌上,站了起来,本来苍白有亏的脸因为情绪上涨而变得通红,“孤,顶着皇室之名,享受着荣华富贵,就该担起该负的责任。若这次疫病治不好,清河是孤的封地,孤就算给百姓偿命也是应该的!百里氏既然能拿得出解药,孤就算走一趟又能如何?他若只是望主三顾茅庐也就罢了,若存了蛇心,难道孤身边就无一人可以斩之刀下吗?”
一番话听得陈雪寒热血沸腾,他立马起身表态,“陈某愿意保护殿下左右!”
伸手想拉住他的易希手不够快,差点没摔到地上。
秋静淞此刻也不去看其他人脸色。只有陈雪寒应他,她便看着陈雪寒说:“事不宜迟,咱们一个时辰后便动身。陈大侠先在府中用膳休整片刻,孤去准备好就来。”
玉春明见她要来真的,吓得立马站了起来,“殿下,可以让八公主代您去啊。”
秋静淞脚步一顿,生生被他这句话逗笑了。
程婧的命难道就不算命吗?
回头,她真的是一点面子也不想留了,“舅舅,初见时,您仪态端方,也算得上是个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如今,怎地让我这个小辈如此鄙视?”
玉春明握拳,脸色竟比秋静淞方才还要白,“殿下……”
“舅舅还是早点回鸿州去吧。孤再回来,自会从这栋宅子里搬出去的。”
说罢,秋静淞甩袖而去。
她此刻只庆幸,当初得亏没有去德阳找外祖。
辛戚看着玉春明还想去追,忍不住用拔凉拔凉的口气叹了一声:“我以前只是听家主大哥说,玉氏重男轻女的风气比宫家强了百八十倍,当时还不放在心上,如今一看,啧啧啧,果然不同凡响。”
玉春明横了他一眼,阴着脸色出去了。
正堂中,只剩下了客人四位。
易希一脸心焦地看着陈雪寒:“你干嘛要应和殿下呢。”
陈雪寒虽无奈,但却对自己的武功有着极强的自信,“我会保护好皇子殿下的。”
“那位给我看过病的陈神医,你不是说给他飞鸽传书了吗?他的医术……”
“他回信了,说要来,可也没说个日程,谁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现在怕是还在路上呢,咱们这里已经人命关天啦。”
谢薄金擦了擦汗,自己在旁边嘀咕:“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殿下怎么就忘了《孟子》中的这句话呢!”
两个读书人对现在的情况都不看好。
辛戚思忖了半晌后,看着谢薄金说:“这次谢主薄就别跟着奔波了。”
谢薄金一听,急了,“如何使得?我得保护殿下啊。”
“您去给殿下挡刀吗?”辛戚倒不是笑话他上了年纪手无缚鸡之力,他说的是事实,“我身份敏感,既然来了,就得时时刻刻在城里守着,罗哉的人盯着我,我是不能有半点异动的。但我会派别的人去,还会多拨出来五十精兵。”
易希立马道谢:“有劳司马大人伤神。”
辛戚点头,又看着陈雪寒说:“陈侠士方便的话,多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回家准备。”
易希猜他是回家写调令。
但实际上,辛戚把正在练武场练枪的辛同舒叫到了书房。
只有十二岁的辛同舒圆圆的脸上还带着懵懂,“父亲?”
他记得两位母亲跟他说过,父亲的书房是不能进的。
辛戚伸手一指,让儿子坐下。
他不知为何,有些感怀。
“咱们宫家跟别家不一样,无论男女,出生即上族谱,冠名用的更是自家姓氏。这是因为……”
“因为我们要上战场,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不能保证人什么时候就没了。”辛同舒接过父亲的话,屁股往椅子前挪了挪,“父亲,您是有什么事需要孩儿去办吗?”
辛戚点头,说:“近日清河的事,我不说你也知道。因着疫情来势汹汹,所以当有位江湖侠士提出要帮忙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