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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此时此刻,她仍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却想起了那个声音,可不就是出自盘古之口。而那个盘古,终于还是没能等到她认错,就先一步寂灭了。寂灭的意思,就是死了,没了,找不到了。
她双手捂头,慢慢蹲在了地上,手臂将整个人笼罩起来,身子缩成小小一团,瑟瑟发抖。
长略见状,木然说道:“万物众生,无一能跳出轮回。因果报应,不过早晚而已。东君还让我转告你,若想修行有成,渡人先需渡己。凡事当放下,且放下,追逐不舍,则造幻业。天地间本无大自由,心自由,则行自由。”
但他无论再说什么,安宁都听不到了。
弹指之间,那人业已入定。
虚空中,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黄口小儿,一副少不更事的轻率模样,满目戏谑。
一个苍老又严厉的声音响起,缓缓而道:“吾儿女岐,汝当收敛戾气,修养身心。”
小儿闻言不屑,笑嘻嘻地打着哈哈,一个劲儿地往前跑,捂着耳朵连声喊道:“唠唠叨叨的,我才懒得听,不听不听,我不听。”
而那声音似小儿脚后的影子,步步紧随道:“懂孤寂,方能懂修行。懂慈悲,方能懂放下。懂爱恨,方能懂众生。如此这般,汝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神。”
小儿扭头做了个鬼脸,旋即化作一只大鸟,展翅飞去。
身后,那苍老的声音叹着气道:“心性不定,终造杀孽。罢了,万般皆为造化。”
小儿听得“杀孽”二字,又变成一阵风旋了回来,稚嫩问道:“父神你且等等,赶紧提点提点我,日后我也好防微杜渐。”
声音回荡在虚空中,却再无回应。
小儿又大喊道:“父神——盘古——老儿——躲哪儿去了?”
眼前的景致瞬息万变,一幕一幕,渐渐明朗——不再是虚空,也没有小儿。
烽火狼烟,不过心念躁动。
千山万川,静寂如常。
瞻部,周饶。
回想起月余前的景象,安宁仍觉得触目惊心。
那日,她也不知自己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就连长略离开,她都未能察觉。
尽管这样,她还是听信了长略的鬼话,照着他的计划步步为营,终于将自己置于这般窘迫的田地。
事实上,长略走前又对她行了跪拜大礼,歉疚说道:“此非两全之法,不一定能连公主一起救出。公主大恩至此,长某替公子叩谢。”
如果安宁当时听到了这话,她好得也能先有个心理准备。
现如今,她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灵力也没了,被困在瞻部深宫之中,不知如何脱困。
看来这事,须得从长计议。
安宁尚未想清楚,这个“从长计议”该有多长,就看到冷宫里来人了。
她看着中容领着几个御医模样的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两排宫女,暗自哂笑道:母后说的话也不全然可信嘛,没想到这地方还是有人光顾的。
御医们虽知这是冷宫,但一来知晓对方来头,二来又是巢皇亲临,各个俯首帖耳,瞧病瞧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不敢有丝毫怠慢。
安宁眼珠子一转,当即配合起来,瘫软在榻不说,嘴里还跟着“哎呦、哎呦”地直哼哼,看上去竟是十二分的楚楚动人。
中容又好气又好笑,板着脸观望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说道:“行了,别装了。”
“人家哪有装嘛。”回应他的,则是飘飘忽忽的娇嗔,带着病弱者特有的气息颤动。
中容一听这话,立马骨子就酥了,哪还有心思与这人置气,于是半推半就道:“差不多得了。”
安宁撇嘴,嫌弃对方不解风情,干脆不胜娇弱地略略倾斜。将倾未倾之际,她看似无意地顺势抓住近旁一御医的手,吓得那御医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将头压得更低,一心避过中容的眼刀子。
中容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来,一掌拍开那御医的手,代替他将榻上的女子扶稳。
数十名御医与宫女见状,立刻转身的转身,转头的转头,生怕打扰了二人好事。
中容本就是来找台阶下的,见状十二分欢喜,开口就问:“安宁,想的怎么样了?”
谁知安宁却一脸糊涂地反问道:“什么想的怎么样了?”
中容说的,自然是之前这人偷腥公子琰、扰乱比武场之事。他身为一国之君,总不能直截了当地来一句:孤看你身娇体柔,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便将你带出去。
他得让安宁给个解释,随口胡诌个什么解释都行,目的就是让为君者有个台阶下,显得不那么朝令夕改。
在来冷宫之前,中容本已修炼得好好的,决定不生气,不惹事,放下身价、给足了面子来请人,心想只要这人能稍作妥协,他一定不再为难。
谁知安宁看似柔弱,脾气倒是倔得厉害,一副赤脚不怕穿鞋的、偏要与他对着干的架势。
中容默念好男不与女斗,耐着性子说道:“没想好就先在这儿好好休息着,孤再给你两天时间。”
两天之后,应是原计划的封后大典,安宁凭此推测,自己不过昏睡了小半天而已。
中容吩咐御医好好治伤,宫女好好伺候,还口出狂言,说此地怎能如此清冷,命人重新布置洒扫,一切按照后宫之主的规格来办。
安宁在一旁看着,许是被中容的诚意打动,悠悠说道:“一刻也不用多给,我看这里就挺好。”
一句话,臊得中容颜面无存,登时气得差点连北都找不到。
任他思想准备做得再充分,此刻也是勃然大怒,只差暴跳如雷道:“那个人走了,你就无所顾虑了是不?”
“他在的时候,我也无所顾虑,不是么?”安宁粲然而笑,面若桃花。
“你——”中容气结,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想好措辞道,“你当真以为孤治不了你?”
“你要是看我这么碍眼,把我放走便是。”
“你想都别想。十七年前你毁婚约在先,如今还想故技重施?你为了你的复仇大业,为了你的爱情,两次利用孤,究竟将孤当成什么人了?”
安宁略带歉疚,默然接下关于自己是绿茶婊的指控。
中容见她一句话也不不反驳,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愤然说道:“你不仁在先,孤也算不得不义。孤不给你名分,照样能将你关在这里。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被你救走的那个男人,到底会不会来救你。”
他气得就差摔桌子砸椅子了,那女子竟一个字也不再说。在这节骨眼上,她居然两眼一闭,睡着了。
中容七窍生烟,但碍于情面,也不能把一个看似病重的弱女子从床上拽起来,只好对着众人发泄道:“还收拾什么,都给孤滚。”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上神寂灭()
御医与宫女闻言,立马停下手上动作,小心翼翼地行礼告退,生怕弄出任何声响。
中容叫住御医道:“你、你、还有你,你们走什么?孤让你们走了么?”
显然的是,他虽对安宁怒不可遏,却还是担心她的伤势。
这人纠结反复至此,难怪会被人当猴耍。要说一物降一物,他也算是老老实实地栽在安宁手里了。
自此,安宁称心如意,正式在中容家的冷宫里安定了下来,开始了她的新生活。她每日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修行读书,再不就是养花种草。
除此之外,她时不时还得赶赶苍蝇,外加遭受来自中容的骚扰。
这后宫说来也奇怪,中容一来,苍蝇就走,中容一走,苍蝇就来。
所谓的苍蝇,不过就是一些闲得没事干的嫔妃,不惹些事端出来,好像就没有存在感。
长思作为倒受宠不受宠的妃子,偶尔会来拉安宁一把。但大多数时候,她却是爱莫能助。
一方面,是因为这冷宫她不能常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没有实权。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人没有背景。
也不知是作为中容派来的说客,还是单纯出于朋友的关怀,长思曾与安宁提到过:“你跟巢皇服个软,也就不至于这样了。”
彼时,安宁刚被人实实在在地泼了一盆脏水,却好像没事人一般,拍拍衣服,嬉皮笑脸地解释道:“离他太近,还不是要被他骚扰。”
“被一个人骚扰,总比被一群人骚扰好。”长思不是个强出头的人,更不爱招惹是非,凡事大多都躲得远远的,作壁上观。
安宁却不然。
她来头太大,名声太响亮,即使自己不想惹事,也有事情主动找上门来。
对此,安宁如是说道:“那些个女人加起来呀,都比一个中容好对付。”
长思闻言哂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安宁见她仍是不放心,反倒调过头来劝说她道:“我打小在宫里长大,什么阴谋阳谋没见过?哎呀呀,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能应付得了的。”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一件一件在向长思昭示,这个口口声声称自己能应付的女子,自保能力着实堪忧。
冷宫饮食起居样样简洁,中间还不知被多少个环节克扣,到了安宁这边,也就勉强能够维持生计。
长思不便常来,只好让半半打着干女儿的旗号,时不时来送些东西,补给这位可怜的无名无分之人。
半半倒是不客气,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多数时候都扎在冷宫里,左一声“干娘”长,右一声“干娘”短,喊得安宁恍如隔世。
争斗越来越多,闲暇越来越少。安宁被迫留在瞻部的冷宫之中,空等一个逾期数载的十年之约。
她再不用装糊涂,因为冷宫消息闭塞,她现在是真糊涂。
她尚不知青鸟已逝,召唤了几次皆不见天罡与淳风,只当它们是被人拉去当苦差,也未做多想。
她时而会朝着东边远望,期盼着或许有朝一日,自己能收到那人的来信,哪怕只言片语也好。
那些大言不惭的情话,听了便让人心动,免不了当真。
那人曾说过:“日奂的雪,来得比九州任何地方都要早。雪下得很大,通常一下就是一整个冬天。地面上的积雪,足足盖过膝盖。那个时候,我们不打仗。”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去过日奂。
她记得自己那时说的是:“你们这群好战分子,不打仗不种田,还能做什么?”
“生孩子咯。”他上一刻还满目谐谑,转眼又正色深情道,“安宁,下雪的时候,我来接你。”
冬雪初至,她衣衫单薄,站在漫天玉尘里哆哆嗦嗦。身边再没有一个人,能为她开出一园春色,或是为她披上一件外袍,又或者,只是牵着她的手,与她在长街上并肩而行,不置一词。
那人的掌心灼热,那样的温度,似乎已随着一曲斩灵远去,再也追寻不到。
她轻声自语道:“采,你过得好吗?”
身后有一人,手上挽着一袭裘袄,分明在靠近,听了这话,却忽然转头,拂袖离去。
那个人,远比太阳还耀眼,却终于被另一个人的深情又薄情而灼伤。
遥遥千里,离恨如雪乱,刚一拂落,转瞬又沾满。
胜神,日奂。
话说公子琰一行人居然神奇地赶在下雪前回来了。
更为神奇的是,那个胸口被藤蔓贯穿的公子琰,竟然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