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亲自展开一张空白绢布,提笔落字,边写边说道:“伪造的东西,总归还是有破绽。”
原来,他竟然是在誊写公子琰所呈的诏书,一笔一划,分毫不差。
公子珙见状,简直惊愕得合不拢口,却听燧皇一字一句地说道:“善始容易,善终难。老六,等你登基之后,终有一日,会理解孤的苦衷。”
公子琰俯身跪地,行三拜九叩之大礼,口中念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礼毕,燧皇将他扶起,见他身形高大,衬得自己越发瘦小。公子琰周身散发的,才是真真正正的王者之风,那种霸道,那种气魄,令公子珙望尘莫及。
别说公子珙,就是公子瑱在世,只怕也没有这人这般气场。
老人暗自宽慰,觉得这样的结果也未尝不好。
他思虑片刻,终是放心不下,开口说道:“老六,孤再求你一件事,最后一件。”
“父皇请讲。”
到了此刻,公子琰仍是不骄不躁,礼数周全,仿佛真将自己当成了一个贤臣孝子。造反造得如此雅致,应该也算是一种修为了罢。
燧皇知大势已去,自己已奈何不了公子琰,只得无比诚恳道:“放过你五哥吧。”
“理由?”
“他与谋害瑱儿,没有半点关系。”
公子琰眉眼含笑,神色温柔,挥手却又招来一团焰火,蓦地将公子珙吞没,转瞬即为尘埃。
连同公子珙的兵器,也一并化为粉末,扬散在冬日的夜色里。
燧皇被公子琰这一举动所惊呆,来不及眨眼,阴狠地盯着那人,沉声怒道:“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为何始终不肯罢休?”
“心疼了?感觉到无能为力了?”
“孽障。”燧皇盯着公子琰,忽然老泪纵横,心中百感交集。他颓然倒在椅子上,看上去再没多少时日。
他听得公子琰静静说道:“眼看至亲之人受害而无力挽回,这样的感受,都是父皇曾经强加给儿臣的。今日,儿臣便将它还给父皇,请父皇带着这份悲哀上路吧。”
如果公子琰不杀公子珙,燧皇无论如何退让,即便是死,也能稍稍安心。可公子琰偏要诛心,让他连死也不得好死。
燧皇回想起前尘往事,不无悔恨,也不无劝诫道:“孤将胜神交托于你,你乃名正言顺的一国新君。切记不可做乱臣贼子,将旧人赶尽杀绝。”
“若不做鱼肉,只能为刀俎。”
“孤的话,你可听进去了?”燧皇蓦然发难,严厉得像一个父亲,只像一个父亲——一个临死都放心不下、不忘对儿子谆谆教诲的普通父亲。
公子琰凝视着他那老迈的父亲,并未答话,只缓缓摸起一柄短刀,双手端端呈于燧皇手中,而后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看上去,竟比那老人更加孤独。
他的华发被风吹起,与漫天琼花一并摇落,一行一步,静谧无声。
再暖的路,一个人走也冷得慌。
他想起那年夏天,骤雨突至,他与一人并肩而行,白白淋了一路的大雨。他想去牵她的手,或者从背后抱住她,而那人满腹委屈,伤心伤到了骨子里,丝毫没能领会他的殷勤。
分明是她说逢场作戏在先,临了却又倒打一耙。
他又好气又好笑,只能连声宽慰自己道:罢了,她不从来都是这样。
第一百五十一章 肃清余党()
不到第二日天亮,他再次重整旗鼓,去讨那女子欢心,费劲心思,看上去蠢笨又愚钝,丝毫不像是个深谋远虑之人。
情深意笃,活该被人抹干吃净。
燧皇望着儿子的背影,终于遂了他的心愿,举起手里的短刀,深深刺入自己的心口,与世长辞。
寝宫内,案几上,悄然摆着两封诏书,一模一样。
公子珙弑君谋反,公子琰率兵救驾,燧皇重伤难愈,临死前留下诏书,封公子琰为储君。
公子琰登基,顺理成章。
新皇继位,大赦天下,唯独对同姓族人赶尽杀绝。
公子琰夜诏长略,长略自知把人家老婆搞丢了,事情办砸了,主子这是要秋后算账。他向妻儿交代了几句后事,硬着头皮地朝燧皇寝宫走去,做好了促膝长谈、一睡了之的准备——好歹有过包场同嫖之情,燧皇铁定舍不得处分他。
果然,公子琰见了长略,一脸的不动声色,典型的先礼后兵。
长略扭扭捏捏,试探着唤了唤那人的新称呼:“燧皇。”
“孤从周饶死里逃生,还没来得及谢你。”公子琰倒是直接,显然不想与长略多绕弯子。
长略连连苦笑,哪敢邀功,只是讪讪回道:“言重言重,这不还搭进去一个。”
“哦?”
“嗯。”
“可是漏掉了什么人?”
“燧皇如果看草民不顺眼,草民这便自行了断。”他言辞闪烁,仍改不了油滑模样。
“你倒是还有些分寸。”公子琰扶额叹道,“安宁远嫁周饶,闯入刑天狱,偷人喜服,与孤洞房,这些可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不全是,至少最后一样,纯属小姑奶奶天赋高深,自己悟到。”长略听闻洞房一词,立马两眼放光,狗腿子般溜须拍马道,“恭贺燧皇,终于抱得美人归。”
长略着重强调“终于”二字,可见公子琰曾经在吃透安宁这件事上,真的是进展缓慢,有负重望。
公子琰岂会听不出长略的明嘲暗讽?
但此人脸皮极厚,无论旁人如何调侃,他也是静如止水,徐徐威胁道:“贫个屁,还不快给老子想办法救人?”
长略贱笑,却不知如何作答。
他是鬼才没错,但纵是他智计无双、算无遗策,人家安宁现在也在中容手里,号称中容的准媳妇——此事普天皆知。
公子琰说的救人,那是强娶**。他要强娶的,还不是一般人的媳妇,而是隔壁瞻部一国之君的媳妇。
这件事的难度,完全不亚于将公子琰从刑天狱里救走。
长略被公子琰看得浑身不舒服,正一筹莫展之时,恰有宫人来报,说是殿外有一女子求见。
公子琰听说来人是女子,好整以暇地望着长略,神色缓和道:“找你的。”
长略苦笑,在心里深深鄙夷公子琰这种踢皮球的恶劣行径,接下来的话由宫人代为纠正道:“她说自己求见之人是燧皇,还说燧皇若是不见,只需通报她的名字。”
公子琰侧目看了那宫人一眼,示意他可以闭嘴了,自己不想再听。谁知那宫人头也不抬,滔滔不绝地继续说道:“那女子称自己姓沈名沅,是废太子的正妻。”
长略闻言,忍俊不禁,窃笑连连。
公子琰又朝长略瞥了一下,淡淡说道:“你出去告诉她,这名字太过稀疏平常,未能引起孤的兴致。”
“说你呢。”宫人以为公子琰在对长略说话,兀自杵在原地不动。长略用羽扇敲了敲那人脑袋,提点他思路要跟得上才行。
宫人得鬼才点拨,虽然尚不能完全理解公子琰话里话外的意思,但也大概明白自己可以告退了。他向二人行了个礼,转身就要出门,才走两步,突然又被长略叫住。
长略转向公子琰,神神叨叨地劝道:“瞒也瞒不住,燧皇不如趁机把话说清楚。”
“到底有什么话,需要说清楚?”
“这样说的话,就是有许多事都不清不楚。”末了,他还添了一句,“那草民便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说罢,长略脚底抹油,哧溜一声,趁机溜之大吉了。
分明是自己急着跑路,长略临走还非得给公子琰扣上一个大黑锅,哂笑此人知情不报,日后免不了跪搓衣板。
公子琰无语,无奈那宫人更是尽忠职守,已经到殿外通传去了。
片刻之后,一女子尾随那传话的宫人而来,一袭鹅黄纤衣,衬得她身材格外火辣。
女子见了公子琰,施施然行礼道:“罪臣燧人琭之妻沈沅,参见燧皇。”
“起来吧。”其实他说得多余,因为沈沅压根也没下去,不存在起不起来。
公子琰之所以会如此说,因为他已经背过身去,找了张椅子倚坐其上,手上捧着数张绢布。
如果安宁此刻在场,她一定会唏嘘不已——因为公子琰正背对着他的老情人,专心致志地看他的新情人写给他的情书。
信中字迹潦草,末尾没有落款——书信出自安宁之手没错,但已是十余年前的旧物了。
当年公子琰以玉采之名假死,安宁曾写予他数十封信,如今看看,全在这里。
沈沅倒似不见外,凑近看了看,清冷问道:“那丫头写给你的?”
语气中,不乏傲慢,还有对后来者的轻蔑。她觉得自己不需见外,因为她不仅是废太子琭的正妻,还是沈灵均的胞姐,更是公子琰的旧情人。
旧情人一词,用一种后现代主义的方式来解释,就是初恋女友。初恋女友,按照意思,就是公子琰曾经倾慕过、交往过、深爱过的女人。
凭着这一层关系,沈沅觉得公子琰定会卖她三分薄面。
但公子琰头也未转,只是不咸不淡地纠正道:“安宁,知生安宁。”
“别装了,”沈沅讥笑道,“她人不在这里,你捧着这些东西,不就是为了做样子给我看么?”
公子琰不辩驳,竟拾起桌上的笔,开始临摹书信。
沈沅当他是故意回避自己,转到他身前,言之凿凿道:“燧人琰,你凭良心告诉我,你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公子琰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笔,摩挲着绢帛上的草字,思索了半晌,仍是没有抬头,淡然说道:“这个问题,全九州的人都知道答案。你这个时候出现,是为了给观众添堵么?”
他没有正面回答,沈沅便当他不敢正面作答。
她不太客气地去抢他手上的笔,却被他闪身躲过。女子一个趔趄,委屈兮兮道:“你这样自欺欺人,有意思么?”
“有意思,只要是安宁给的东西,什么都有意思。”他眉眼含笑,神色是说不出的温柔。
沈沅又想去抢桌上的绢帛,公子琰却抢先一步,将整张桌子移到了身后。
女子眼眶湿润,却无论如何也不任命,干脆拔出发髻上的金钗,朝着自己的脖颈狠狠扎去。
公子琰抬手一挥,青蓝色的火苗将金钗包裹,瞬间化为粉尘。
沈沅冷笑道:“不舍得了?”
公子琰不做声。
沈沅追问道:“你怎么不看着我去死呢?”
公子琰实在受不了这女子的胡搅蛮缠,沉声说道:“你几时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就知道回避我的问题。”
“你有什么事出去做吧,孤这人爱干净,见不得要死要活的。”公子琰闭目,下出了逐客令。
沈沅不依不饶道:“你口中的那个安宁,她在周饶唱的九歌,不是我最爱听的曲子么?”
公子琰不答话,她又指着墙上那副画说道:“这身鹅黄纤衣,不是我最喜欢的装扮么?”
一黄衣少女身骑大猿,青丝如墨,窈窈窕窕,明艳动人——这样的画面,千百次出现于公子琰的梦境之内。
相思入骨,挥之不去。
他闻言沉默,却始终一言不发。
沈沅又问道:“百余年前,你可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