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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征战,瞻部何至覆亡?瞻部若不覆亡,百姓何至颠沛?百姓若不颠沛,父皇何至意冷心灰?父皇若非意冷心灰,这宫中又何至火势冲天?”违命时年十二岁,口齿倒是比腿脚还麻溜。
第一百七十二章 相聚有时reens。()
好一个牙尖嘴利,强词夺理,温雅当即反驳道:“小子,燧皇征战,是为了天下再无仗可打。”
“孤征战,是为了接回你娘亲。”
一句话,直令在场诸人无不哑口无言。温雅纵是有心替主子辩白,此时也洗不清了。
公子琰俨然已将这一身一本正经说胡话的本事练就得炉火纯青,几与身体发肤共生,任谁也改不了了。
违命这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敢情自己泡了七八年的姐姐妹妹,全然是白费功夫。此生若能习得此人的一招半式,何愁天下无妞可泡。
众人呆立之时,公子琰一人离去。
这里大大小小的宫殿,他远比违命要熟悉得多,他呆在其中的日子,比违命的年岁还长。
他在这里受罚,受辱,又几乎受死。
他将心绪深深掩埋,无人知晓他所思所想。
秋天,秋叶,秋水,秋思。
漫漫殷红,相接云天,一袭华发,映照火光。
温雅下马跟随,长略指了指违命道:“这小子不简单,你我二人分头走走,说不定会有惊喜。”
温雅看不懂公子琰在想什么,也猜不透长略卖的是什么关子,他只知道自己被这二人甩了,违命又不屑与自己同行,于是只得孤身一人,骑在马上游荡。
他想着长略所谓的惊喜,不过就是宫中女眷众多,保不齐会有一个二个顺眼的,能给鬼才先生续个弦——能解一时饥渴,也未尝不是件痛快事。
如此条分缕析之后,温将军顿觉云开雾散,还真就策马奔驰,在宫里苦练起了骑艺。
眼下这宫里,殉的殉,逃的逃,活人与鬼都属罕见,除却楼宇与火,断壁与残垣,的确是畅行无阻,比荒郊还荒郊。
火势最盛之处,但见一身影飘忽而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温雅勒马,但马似受惊,一声嘶鸣,几欲掉头而走。
因为隔得太远,又碍于火光攒动,温雅看不清那人模样,只觉得那人身形飘忽,体态轻盈,摇摇曳曳之貌,分不出是人是鬼。
温雅忽而想起坊间传言,据说那阴间的画皮鬼便是妖冶明艳,专门出没于阴气大盛之处。
是了,那定是画皮鬼无疑——只一个背影,就令人目眩神迷,何况那背影此时此刻,可不就是往火势汹汹的殿内飘去?
温雅本欲随马离去,置那人生死于不顾,然而掉头之际,心思陡变,竟鬼使神差地驱马朝那人跑了几步,在她身后高声喊道:“前面那位,里边火势太大,去不得了!”
“无妨,我去取些旧物,去去就回。”
那人声色婉转,悠悠切切之音,原是出自一女子之口——女鬼,也说不定。
温雅听得一惊,复而驱马上前,拦在那人身前,急急劝道:“这殿中人人都往外跑,你怎么反倒往里走?”
“如此说来,此处应是正殿了吧。”她言语淡然,颜色妖媚,一双桃花目直衬得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温雅顿觉似曾相似,一时却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他又问道:“看你的穿着,应是这宫中之人,即是宫中之人,又怎会不知正殿在何处?”
“我被囚于偏苑数载,对这宫里并不十分熟悉。”
温雅似突然开窍,闻言大喜,也不管那姑娘去向,径自一人,扬鞭策马而去,边跑边问东苑的位置。
果然在半途之中,他瞧见公子琰踽踽独行,拔高了几个声调,口中语无伦次道:“公子燧皇安宁安宁!”
公子琰闻声转身,眼中神色犹疑,半晌也未说出一句话来。
温雅以为又是自己鲁莽,一时直呼那人名讳,惹公子琰不悦,于是低声补了句:“燧后。”
公子琰仍不接话,温雅急道:“燧后,微臣找着燧后了!”
“安宁,在哪儿?”公子琰问得很慢,很仔细,好像生怕漏掉了一个字,会让那温雅听不明白。
他似乎,连双唇都在颤抖。
温雅觉得定是自己眼花了,公子琰定力如何,他又不是没有领教过。
他定了定心神,稳住自己阵脚,这才说道:“微臣遇见燧后之时,燧后正往正殿去,说是取些旧物,去去就回。”
此时恰逢长略也赶到了。
长略闻言,赶紧下马,将缰绳长鞭一并交于公子琰,而后意味深长地瞪着温雅,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公子琰离去后许久,温雅才回过神来,浑身不自在地问道:“司空怎么这么看着我?”
“呆子,正殿火势凶猛,你明知燧后去向,还不把人一并带来?”
“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人还可以强抢?”
温雅自叹弗如,想着公子琰秋后算账的脾性,追悔莫及。
话说公子琰一路疾驰到正殿,却突然又弃了马,站在门口,止步不前。
他一动不动,只极目望着殿内,那火,那人。
那火似带毒的蛇信,游走蔓延,将整座宫殿统统包裹,不留一个出口。
那人置身火海之中,席地而坐,比那红光更妖冶。
他虽看不真切,但一眼便认出那人。
日思夜盼,终得相逢照面,临近临近,却是情深反怯,不敢向前。
他看见她坐于殿内一角,呆呆望着大殿正中,不知她在看什么,想什么。
那大殿正中空无一物,只有梁上大火,熊熊而生。
安宁对着空地看得出神,喃喃自语道:“初识那日,倘若你我异地而处,我会早些对你动心。那样的话,那么多的时日,便算不得是荒废。”
公子琰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恍惚看见她双唇在动。
他曾经毫不吝惜自己的身体发肤,如今却恨这一身眼耳鼻舌没有一处好使。他以为她定是在做很重要的嘱托,可是自己却什么也听不清。
她专注于独自出神,竟一直没发现门口站着一人。
他似觉得有趣,也开始望向殿内正中的空地——如果目光真能相逢,两人此刻只怕已经相认了。
他忽而灵光乍现,想起多年以前,一人横一把古琴于殿中弹唱,彼时坐于殿中一角那人,坐于她如今所坐那位子上之人,可不就是他自己。
原来她所谓要取的旧物,不过是他的眼神,他的青睐。
耳边应有琴音,但天不作美,此情此景之下,唯有噼里啪啦烧柴火之声,半分风雅也吝于赐予。
她很想知道,他当日是以怎样的目色审视自己,又是以怎样的记忆,才能将自己横过卷轴,留于丹青。
可是画不在,人不在,只有空空一座大殿,她求不来答案。
可笑的是,她连如今都不知该如何应对,却还痴心想着过往。
她一路至此,沿途听说胜神、牛贺两国大举压境,此时已破城而入。
她听人说,牛贺领兵的是长生之子长佑业,周饶如今,已是牛贺属地。
还有人说,胜神燧皇亲征,却只带了几个随从入宫,似乎是为找寻什么而来。
她好像知道那公子琰要找的是什么,却又实实在在地不确信,他是否能够如愿以偿。
她不知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见他——违命娘亲,中容宠姬?
无论哪一种,她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又何必强迫他去接受。
两人隔着门槛,隔着火光,却如相隔千里,谁也没有近前一步。
安宁举手扬起九尺藤蔓,忽地向房顶挥去。藤蔓缠向房梁,公子琰这才恍然惊觉,她欲与世长辞,并不想与自己相逢相认。
他顿觉心潮翻涌,其内有千千言,万万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开口却只化作一句:“安宁,我来接你了。”
他懊恼于自己的嘴拙,他原本可以说很多话,更多话。
他觉得自己至少可以告诉她,这些年他派了许多使臣去接她,可是使臣都被中容扣下。他也写了无数封书信,可是迢迢千里,青鸟已故,普通的飞鸟,根本穿不过这高墙厚院。
可是单就这短短一句话,她也听进了耳里,终是侧目而笑,美目盼兮。
他的声音不大,她却总能听见。
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虽然那目光比大火更炙热,更灼烫。
她没有泪如雨下,她只是撇了撇嘴,粲然一笑,许是怪他失约,许是怨他嘴笨,许是叹他不早不晚,竟在这个时候来了。
她的模样,妖艳又娇媚,灵动又勾魂。
她置身焰火之中,不惧不惮,不惊不疑。
她比年少时更明丽,也比年少时更深沉。
她不知把谁活进了骨子里,不动声色,安之若素。
火势滔天,她看似全无退路,将手腕翻转,勾动房梁上支撑着的巨木。巨木一旦掉落,整座大殿都将坍塌,而殿中那人,势必为房梁砸中,葬身火海。
吱吱呀呀之声,颤颤巍巍之状,直令门口那人骤然心惊。
电光火石之际,青蓝之光大盛,瞬间将大殿与烈火吞噬,顷刻化为灰烬。
公子琰终于明白,原来这心火,始终是为她而生,为她而灭。
他竟不知自己还有这等神通,能杀人,能救人。
两人之间,再无门槛,亦无烈火。
大殿被焚毁,二人周遭,唯有猎猎长空,瑟瑟秋风,一捧衰草,一片荒凉。
尾声 第七子()
他立于她身前,相隔数尺之远,无语凝噎。
他恨自己平日胡话说得太多,此刻竟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望见她朝自己而来,先是施施而行,再是奔逸绝尘,两脚却像是生了根,一步也挪动不了。
他想将她拥入怀中,她却大力将他推开,眼中惊恐万分。
但,自他身后而来的那道急光,也忽然扭转方向,依旧朝他袭去。
公子琰突感一阵目眩,而后轰然倒地,不省人事。
霎那之间,安宁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真真切切,心也跟着咯噔一下,再没了着落。
她蓦然睁大双眼,竟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一滴泪也流不下。
她俯下身去,伸手将他揽入怀里,感觉到他的心还在跳,跳得依然慌乱。
而那道急光,终于化作人形。
那人灼目之至,似中容,又不似中容。他比中容更耀眼,也比中容更冷漠。
他叫她:“女岐。”
安宁突然觉得自己脑中浮现出许多奇景——巍巍高山,洋洋江河,而一小儿眼神狠戾,一怒将万川化焦土。
她没去过那个地方,可是她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俱芦,是数百年前的古国俱芦。
她见那小儿十分眼熟,似总现于她的梦境,再定睛一看,小儿一双桃花目,颈上顶着的那张面皮,与她竟毫无二致。
她蓦地想起,木灵女岐,因荼毒凡间生灵,扰乱日升月落,犯下大过,被上神盘古抽去记忆与灵力,投为凡胎,重新修行。
而那凡胎未经母体,直接降于牛贺皇族神庙之内,后被先皇后有莘氏收留,取名,知生安宁。
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又能言语,于是对来人道:“光灵羲和,父神罚你于须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