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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他不用这般跪着,他想怎么站着,就怎么站着。
他的模样好看,身材好看,举止好看,所以怎么站着,都令人赏心悦目。
她想站起来,因为跪着膝盖疼,因为跪着,不利于出手伤人。
不知过了多久,知生老儿终于开口,冷冷说了句:“起来吧。”
安宁没动,周遭的人,却如蒙大赦,纷纷起身。
“谁让你们动了?”知生老儿说道,他声音并不大,却极具威慑力。
众人又迅速地,恢复了原状——该跪着跪着,该躬身躬身,该低头低头。
她最讨厌他这样子,仗着手中的权,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她将这种行为,称为造作。
她起身,看着他,神情淡然。
当然,是她自以为的淡然。
后来,她有幸聆听知生老儿的教诲,他说:“你的表情,太过僵硬。”
他这句话,好像无意中提醒了她什么,仔细想想,却又什么端倪都找不出来。
知生老儿又注视了许久,语气也不像之前那般冷冽。
他说:“你不像昭柔,你这模样,更像孤的女儿。”
她闻言一愣,然而仅仅是那么一瞬间。
他就在她面前,他与她之间的距离,不及一尺。
她在他兀自出神的一刹那,突然出手。
她是随着一群琴师被选入宫,进来这大厅时,已被搜过好几次身,凶器是断然带不进来的。
但她却不同,她修行的灵法,注定了,她不需任何武器,就能行凶。
她甚至不需折断案几上的琴弦。她只需,全神贯注,催动灵力。她的手中,瞬间就变出一根青绿色藤条。
那藤条本应是软的,她反手一抖,藤条笔直,坚硬如利剑。
她对准他心口的位置,忽地抬手,将藤条刺入。
她听到利器穿过骨头,透过血液,而后刺入心房的声音。
一连串急促的、清浅的响动,令人猝不及防。
藤条离手,再次柔软。
他的胸口,血水如注般喷出,淌在那根青绿色的藤条上,血腥,诡异。
然后,她在知生老儿的眼中,看到了惊恐。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她看得出,他想说什么,却因为极度的疼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刚才出手的一刹那,她突然瞥见,自己的头顶,周身,四面八方,猛然冒出了许多黑衣人,许多许多。
他们出手极快,在那样远的距离,直比她慢了一小步。
他们手持利剑,几乎同时,向她招呼过来。
她的全部灵力,都用在了对付知生老儿那一下上,此刻已无力再躲。
她纵然看见,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等死。
她看见了他眼中的惊恐,看见他在极度的痛楚中,忽地挪动步子,将她搂在怀里。
她感觉,自己像被万箭穿心。
她倒下的前一瞬间,看见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的那个男人,替她承受了,大半的伤害。
她闭上眼,天昏地暗,不知世事。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她看得出,他想说什么,却因为极度的疼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刚才出手的一刹那,她突然瞥见,自己的头顶,周身,四面八方,猛然冒出了许多黑衣人,许多许多。
他们出手极快,在那样远的距离,直比她慢了一小步。
他们手持利剑,几乎同时,向她招呼过来。
她的全部灵力,都用在了对付知生老儿那一下上,此刻已无力再躲。
她纵然看见,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等死。
她看见了他眼中的惊恐,看见他在极度的痛楚中,忽地挪动步子,将她搂在怀里。
她感觉,自己像被万箭穿心。
她倒下的前一瞬间,看见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的那个男人,替她承受了,大半的伤害。
她闭上眼,天昏地暗,不知世事。
安宁醒来后,发现身在这扭曲交叠的鬼地方,不知今夕何夕。
双眼刺痛,不能完全睁开,她偶尔瞥上一眼,只能看见四周一片血淋淋,没有尽头。
眼下,她着实想骂上一句:这是什么鬼地方?
法阵之外,一人飘然而至,也想问上一句:这是什么鬼地方?
那人见眼前只是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室,而且无人把手,心中了然——原来这三途阵,真如传闻所言,一旦开启,不死不休。
所以,这里根本不需人把手。
他负手而立,淡然如江上之清风,幽静如山间之明月。
他知道安宁就在那里,却没有出手。
因为他深知,这法阵,单靠外力,全然无法开启。
他听到清浅的脚步声,得知来人修为深厚。
他有一种预感——帮手来了。
来人越走越近,他却纹丝不动。
他听得一个声音,在背后说了句:“司幽门宗主玉采,你果然来了。”
第六十一章 暗灵常仪()
他没有转身,只等那人走至他面前。
那人有着牛贺贵族那种特有的气质,举手投足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明明是男子,优雅中偏还夹杂着一丝阴柔。
这是他们不同于其他国权贵的地方——他们优雅,就一定要优雅得有年代感。
仿佛只有经历了岁月的积淀,这优雅,才能称之为真正的优雅。
牛贺的贵族,普遍身材都略微瘦削,长发光洁,面上傅粉,周身熏香。
好好一个男人,举止间非要装出一些些病态,这般的贵族,才是雍容得体。
他们的眼神,永远忧郁,他们即使高兴,也要伴着愁容。
当今的知生皇,便是这一众贵族中的典型,是众人争相模仿的对象。
玉采看了他一眼,沉声道:“长生。”
那人颔首笑道:“名满天下的司幽门玉采,竟然认得区区不才,在下甚感欣慰。”
他不是贵族,他只是城北贱民,长老头的长子。
他混迹权贵圈子,也把他们那一套调调,学得炉火纯青,信手拈来。
他们牛贺贵族说话,都自带三分阴阳怪气。
他说话不紧不慢,竟还和眼前这人,话起了家常。
玉采终于知道,安宁平日里的妖妖道道,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果真不是天生,陋习从来都是一传十,十传百。
玉采若不是心想,可能有求于他,此刻定会断然出手,将他打回贱民的原型。
他声音低沉,缓缓说道:“你既在此地等本座,便莫要再兜圈子。”
他心急如焚,长生却不紧不慢。
他继续套着近乎:“不先了解彼此,我怎知宗主是否有诚意?”
“本座劝你,最好适可而止。”
玉采说罢,不再隐藏灵力。
他将全身修为,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长生面前。
长生突然感到压抑,在这种绝对的力量之下,他觉得透不过气来。
面对如此强大的灵力,即使那人尚未出手,他也几乎站立不稳。
然而,他仍是维持着贵族应有的模样,似笑非笑。
他不疾不徐地说道:“要我打开三途阵可以”
“说条件。”玉采打断他,冷冷说道。
“宗主是聪明人,”他在玉采的强压下,竟还有心思浅吟低唱,“法阵既然是我打开的,人自然不是宗主救的。”
说话时,他不疾不徐地伸出手,对着玉采比了个“三”。
“本座不说便是。”
玉采这么一说,他权当应允。
长生见状,接着说道:“法阵开启,不死不休。宗主此行之后,恐怕再不适合料理门中事务。”
他这无疑是狮子大开口。
没想到,玉采想也未想,忽地抬手,扔给他一个拳头大的什物,冷冷说道:“司幽门许你便是。”
长生低头,端详手里那块黑色小圆盘,非石,非铁,非金,非玉,一面抛光,一面刻着几个古字。物件虽小,却似有百斤重,应是司幽门门主信物无疑。
如此一来,他只当玉采是对安宁用情至深,为了救她,不惜将家底拱手相让。
然而他却,并不满足。
他看着玉采,摇了摇头。
他摇头的幅度,都拿捏得从容优雅。
他不紧不慢地说:“宗主此言差矣,有宗主在,偌大的司幽门,怎会听我差遣?”
“三途阵后,世间再无玉采。”
“宗主一诺千金,在下便当宗主这是答应了。”
“开门。”
如果长生早些认识安宁,她一定会好心提醒他,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看似正经,实则一点信誉也没有。
此言不可信,他说出的每一句话,你都要掂量着听。
这个道理,长生不懂。
其实,安宁也并不是,完完全全地了解玉采——他会在某一件事情上,脑子突然短路,变得格外的,讲信用。
长生口中念起灵咒,语毕,毫无动静。
周遭静寂。
猝不及防地,眼前红光大盛。
玉采默默闭上双眼。
长生慢了一步,只觉双目刺痛。他忽地抬手,用手背遮住双眼。这般急促而狼狈的动作,哪还有一丝一毫,牛贺贵族的影子。
幸好身边那人,双眼紧闭,幸好他,将不久于人世。
长生轻合双眸,将垂下的手,调整成先前那雍容的姿态,不紧不慢地说道:“眼前的路,只能看宗主的造化了,长某恕不奉陪。”
玉采没说话,他只闭着眼,飘入那血红血红的法阵,再不回头。
红光黯淡,那道石门,顷刻间又恢复如常。
长生睁开眼,望着那目所不能及的人影,手中掂量着那块百斤重的小圆盘,心事重重。
玉采进到法阵,发现仍是睁不开眼。
即使闭着双眼,他也能感到周身那一片血淋淋的鲜红。
伴随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觉得自己身陷沼泽,无法抽离。四周是滚烫的液体,那液体没有丝毫浮力,周遭似有无数尖刀,向他逼近。
火海、血川与刀山相互交叠,扭曲,旋转,动荡,将他包裹,困在其中。
他只有任凭着刺痛与灼伤,不断下坠。
他开口喊了句:“安宁。”却发现,喉咙干涩灼痛,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他试探着催动灵力护体,然而,全然没有效果。他所释放的灵力,完完全全地被法阵吸收。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也还好。
但是,不过片刻,他刚才发动的攻击,又尽数弹回自己身上。不仅如此,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承受了双倍的攻击——一则来自他自己,另一则,来自法阵。
他的修为,从来只用来对付别人。如今还在自己身上,他突然觉得,当真不赖。
祝请说,三途法阵,不死不休。除非,有人能从内部,将其破坏。
他说,这世间如果尚有一人,能破了这法阵,那个人一定是,也只能是玉采。
玉采感受着方才的攻击,似乎觉得,自己找到了破解之法。
他忍着周身的剧痛,强行催动全部灵力。
草木万物,一时在这血川火海之中,野蛮生长,无限蔓延。长速之快,如倾盆大雨,倒灌天际。
纵使尖刀将藤蔓割断,它们也如跗骨之蛆,在断口处不断生长,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