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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肤色嫩白,遇到如此难堪,一张脸瞬间红到耳根。
围观兵士见状,起哄的起哄,笑嚷的笑嚷,吹口哨的吹口哨。
有人高声笑道:“小弟弟,你是不是迷路了?”
“快出来小弟弟,这里危险得很,不是你玩的地方。”
演武场中,一片嘈杂。
温雅正在心中暗骂子车腾,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柄长戟,正是他征战所用。
他一侧目,瞥见公子琰正忙着与古往打情骂俏,没功夫搭理他,无奈应战。
温雅起初是被人踹进来的,那时众人哄笑。
片刻之后,笑声逐渐减弱。
那少年模样的俊俏男子,右手执戟,举重若轻,不过半柱香功夫,已连胜十一人,锐不可当。
他的睫毛长而卷翘,随着眼眸的开合,像蝴蝶一样颤动,优雅,美丽。
他虽胜得不算费力,却不知为何,动作看上去有些别扭。
许是打斗太过激烈,他的额头有薄汗渗出,浸湿鬓发,更显出他的侧脸,如刀刻般精致。
他轻微喘息,眉间紧锁,满目隐忍。
沸沸腾腾的比武场中,顷刻便只余两人,一个温雅,还有另一个少年将军。
那少年将军身材高大,相貌粗犷,肤色黝黑,笑起来憨憨的,一看便是个久经沙场之人。
古往问:“公子,赌不赌?”
“赌什么?”公子琰含笑问道。
“赌谁赢。”
“打打杀杀,我看不懂。”
“那我赌温雅赢,另一个给你,输了拿两斗珠玉来。”
“军中禁赌,你欠打么?”
公子琰说得一本正经,古往听得嗤之以鼻。
少年将军拱手道:“你连战十一场,是否需要休整一会儿?”
温雅摇头。
少年将军又说:“你别逞强,我不想趁人之危。”
温雅不言,拱手作揖,执戟迎战。
少年将军持剑,迎头直上,见招拆招。
高手交锋,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数个回合下来,温雅越发吃力,逐渐占了下风。他虽努力攻防,仍破绽百出,看样子,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一个练家子,又拿着贴身兵器,照理说,动作不该如此别扭。
眨眼之间,温雅至少漏出五处破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车轮战,耗费体力太多。
少年将军瞅准时机,手腕翻转,抬剑挑向温雅手中长戟。
温雅后翻,险险躲过,手中兵器差点落地。
子车腾沉声道:“怎么不用另一只手?”
温雅是左撇子,上阵杀敌,用的都是左手。今日却不知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他看似宁愿落败,也不愿使出左手。
众将士正看着好戏,听子车腾这么一说,也想起了这一码事来。
温雅不应答,接着单手与少年将军对战。
许是有人觉得无趣,有人觉得不公,想激他一激,扬声笑道:“他那左手,是用来办事的。”
说罢哄笑。
这激将法对旁人也许没用,对温雅这种薄脸皮,绝对奏效。
只听“哐当”一声,温雅弃了长戟。
他将左手负在背后,像是铁了心,就是不用。
弃了兵器的温雅,打得更加称心如意。他出招如行云流水,进退自如,颇有四两拨千斤之感。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大家风范,这小子的前途,只怕不可限量。子车腾在一旁看着,点了点头。
方才还胶着的二人,瞬间高下立见。
少年将军有长剑在手,却完全不能与之对抗。
又是“哐当”一声,少年将军长剑落地。
温雅拱手,彬彬有礼道了声:“承让。”
说罢,他又走向刚才笑嚷那人,认真解释道:“我的左手,是用来杀敌的。”
他的口音古怪,带着浓重的异域色彩,说这话时,却没有一人再笑。
温雅战场执戟,直取敌人咽喉。他的左手,练的是杀招,一招致命。
是敌是友,他分得很清楚——他对将士礼遇有加,宁可输掉比武,也不愿伤人分毫。
“啪、啪、啪。”古往拍掌,狡黠赞道:“有的人啊,就是手段高明,不服不行。”
也不知他这句话,赞的究竟是何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反败为胜()
公子琰闻言含笑,但不接话。
军旅多粗人,对待粗人,只能以武力收服。
自此,军中再无一人,敢对温雅不敬。
温雅治军有方,军纪严明,公子琰有他相助,竟真的当起了甩手掌柜。他这随心随性的破毛病,还真是在军营里发挥到了极致。
他若哪天高兴,突发奇想道:“好久没打仗了吧。”
子车腾就得张罗着,公子琰指哪儿,他就带着将士们打哪儿。
有时,可能仗正打得好好的,公子琰不知又哪根筋搭错了,看似商量地说上一句:“今天天气不好,咱们不如歇歇吧。”
子车腾又得遵照指令,撤兵回营。
子车腾了解公子琰的脾性,他说不如怎么怎么样,意思就是,必须怎么怎么样。看似与你商量,实则没得商量。
公子琰的眼光,子车腾也深信不疑。他既然说不打了,就自然有不打的道理,虽然子车腾一时半会儿也参悟不透彻,但还是照做。
于是,胜神大军在公子瑱麾下势如破竹,在公子珙手中兢兢业业,到了公子琰这里,就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还好,公子琰这边战绩不错,马马虎虎,能与公子珙持平。
这一切,朝中的太子琭看在眼里,虽想挑刺,却也无懈可击。
公子琰手下兵强马壮,加上时不时地养精蓄锐,战力如何,可想而知。
几年下来,就算他们打得吊儿郎当,还是平山越、收小国、安抚流民、收编精壮,战果显著,诸事一样也没有落下。
此等战法,此等收成,细想之下,令人不寒而栗。
公子琰帅兵,手段狠辣,一旦出手,一定打得对方无力反弹、至死方休。唯独对牛贺,他却打得不痛不痒,似乎与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于是,胜神与牛贺二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这么打起了友谊赛,一打就是八年。
一日,温雅进言道:“不管公子有什么打算,我们一直这么瞻前顾后地打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公子琰问:“咱们打了几年了?”
温雅答曰:“打从牛贺回来、公子重新领兵之日算起,正好八年了。”
彼时,春山乍暖,千里莺啼。
公子琰叹道:“八年啊,我已经,失约这么久了。”
说话时,两只青蓝色大鸟绕过军营,来到公子琰帐前,默默不语。
青鸟不会说话,会说话的古往,此刻也一如既往地少言寡语,站在那人左侧二尺之内,与他寸步不离。
八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当年那个笨得惊动全九州的有巢半半,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的半半,也不见得机灵到哪里去。
大约一个月前,她才办了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半半仗着自己那分外发达的四肢,将九州首富、司幽门门主头顶那根羊角辫给割下来了。
司幽门门主姓祝名渊,相传是俱芦后人,也有人说,他是已故门主玉采的私生子。要不然,玉采怎会在十年前,将司幽门交托给那么一个倒大不大的孩子?
俱芦人长寿,国人二十四才行成年礼。
祝渊时年二十三,却因为一根羊角辫,不得不提前举行成年礼。
说起来,也是个笑话。
提起司幽门,当今巢皇只觉得如鲠在喉。
但考虑到人家在周饶的影响力,祝渊的成年礼,中容还是决定亲往,送些体面礼,说些客套话,做好面上安抚工作。
对于半半的鲁莽和造次,中容只字未提。
他这些年来,日子过得也不算爽快。
一方面,好好的与胜神结盟,盟国却越变越强,大有赶超并甩开自己之势;另一方面,他瞻部面上的敌国牛贺,因为八年前受了胜神无端割出的两座城,态度来了个大转弯,随时有和胜神结盟、共同碾压瓜分瞻部的态势。
正所谓是前有饿狼,后有猛虎。中容的日子过得有多憋屈,看看他脑袋顶上的白毛就知道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如今真让他主持大局,中容才渐渐明白,当年压在他父皇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先皇刚过而立之年时,便干瘪得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整日眉头紧锁,一点年轻时的英气与爽朗都没有。
想到自己当初的任性骄傲,他心中酸涩,却不知与谁人说去。中容觉得,要是早能明白先皇的苦衷,自己也不至于见面就怼他。
先皇当年告诉他,瞻部唯有左右逢源,方是良久之际。如今想想,其实也不无道理。
胜神致力于军事扩张,日渐强盛;牛贺有新皇推行变法,焕然一新。
这样的局势之下,偏偏那个死了许多年的知生安宁还回来了。
若是单就作为中容的心上人,安宁的回归显得无足轻重。但作为先皇嫡女、牛贺公主、联结瞻部与牛贺两国的纽带,安宁的起死回生,情况就比较复杂了。
安宁回到牛贺,长思的存在就变得分外尴尬。
十六年前,人人皆知安宁病逝,长思作为替代品,前往周饶与中容和亲。
如今,安宁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好端端地呆在白氏,那长思这个冒牌公主,到底还能起到几分稳定政局的作用,中容心里也没个数。
纵然中容宠爱半半,因此对长思也是爱屋及乌,但宠爱不能当饭吃,国若亡了,要这宠爱还有何用。
中容几番思索,终觉不妥。
他数次亲笔致信建业,向建业提及——先知生皇在世时,曾许诺了他与安宁的娃娃亲,二人因此有婚配在身。
中容言道,在他心里,一直将先知生皇当成岳父敬仰。
他说,既然安宁如今尚在人世,不如履行先皇承诺,正好借此机会,增进两国之间的感情。
中容于信中提醒建业,胜神日渐强盛,建业不得不防。与胜神联盟,那是与虎谋皮,与瞻部和亲,才是一片坦途。
建业将信压下,久久不予以答复,就像没这回事一样。
中容摸不清他的态度,只好再次去信,信中言道:孤与贵国安宁公主曾有一段旧情,于公于私,孤都无法忘怀。
中容说,瞻部如今皇后之位尚空,孤心心念念,俱是为了迎娶安宁。
旧约不成,便行谋略,谋略不成,又打起了感情牌。这些个皇族贵胄,归根结底,都走的时候同一个套路。
几年下来,中容不厌其烦地给建业写信,建业也煞有介事地认真回信,对于和亲之事,却从来不提。
他与中容,因着频繁的锦书,不知不觉之间往来甚密。
连那个头脑不大灵光的半半,心中都有几分明了。
这不,她只要见到中容收到信,从牛贺来的,知生皇亲笔写的,光是看着中容的表情,她都会在一旁嘟囔道:“父皇的老情人又给他写情书咯。”
中容向来在男女之事上看得开,也放得开——国事俨然已经那么苦,若是再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