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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监略有些不自然道:“那咱家进去招呼别人了吕总管先等着?”
阿明心中冷笑,淡淡点头道:“请便。”
——那食盒里除了汤,还有一叠用银锭压着的桑皮宝钞。那个厚度,只怕够乾清宫御前伺候的人手一张。
如此大手笔,只怕从入宫那天起便开始攒。他早就知道,南采苹不会是久居人下的女子。
见俊下了朝,见到阿明,便有些愣。
他觉得心跳杂乱,知道自己身体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却还想批几份折子再补眠。得知是妁慈请他去,不由心中激烈的挣扎。
——他的自制力仅限于不主动蹭到妁慈怀里去,却还没强大到能拒绝妁慈的邀约。
但是他真的很想当一个不耽于女色的明君。但是皇后是贤内助不是祸国女色。但是如果他去了这些日子的忍耐岂不是半途而废了。但是他就是想见皇后想得受不了好吧交给老天决定,如果乾清宫的台阶是偶数他就去见妁慈
上到第八个台阶的时候,见俊终于暴躁了——就算乾清宫的台阶有九阶那又怎么样,他去见他的皇后还要别人点头应允吗?!
几日不见,见俊对妁慈的思念已经满溢出来。可是忽然见着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恍若入梦一般望着她,心道皇后果然天生丽质,就算不施粉黛,也处处比别人好看。只是脸似乎有些过于白了,唇色也浅淡得很是不是不曾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难道这几日有谁给她添了麻烦?还是她有什么心事了?
妁慈见他只是迷迷糊糊看着自己,睫毛长而黑,略略忽闪着,目光一片朦胧,不知神思飘往何处去了。不由叹了口气,上前去给他换衣。
见俊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拉到唇边,待要亲下去,却忽然警醒,慌忙松开。
“皇后请朕来,是有什么事?”
妁慈垂着头,为他解掉大绦与蔽膝,也不答话,只问:“早膳用过了吗?”
见俊顿了顿,有些扭捏道:“朕赖了一会儿床。”
依旧是嫩而软的婴儿肥脸蛋,目光忽闪着这么说的时候,可爱到爆表。
可惜再不是那个可以任她揉搓宠溺的小孩子。
妁慈很想跟他说:“早朝推迟一次没什么”却也知道这话万万不该从皇后嘴里说出来。只给他摘了冠冕,理了理衣襟,道:“先吃点东西吧。”
见俊早忘了还要回去批折子的事,能多留一刻只觉得欢喜,忙点头道,“嗯。”
他希望这个早餐可以无限延长,可是妁慈只准备了清粥、蛋羹和几样清淡的小菜。他再小口抿着,也一会儿就吃光了。
他望着妁慈,希望能找出什么话题,拖延一会儿。
妁慈却拉了他的手,带他进屋把他拉到床上。而后亲自落了帏帐,挑了银钩,为他脱去衣衫鞋袜,推他躺下。
见俊脑子有些混沌的转着,瞟到妁慈唇色娇嫩,忽然间便口干舌燥。他手指几次伸开握住,终于决心起身逃掉,却才坐起来便被妁慈按着胸口推回去。他倒在床上,抱了枕头把头埋进去,气息略有些不畅,心口已经烧起来,
但是他实在疲惫的动不了过多的念头。
等妁慈把他的脚按到热水里,轻柔的帮他揉捏时,他只觉得身上霎时松懈下来,不一刻便困倦袭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十月中旬,延州下过两场大雪,气温骤降。
这一次前线的补给由阿廉总体调度,他似乎早摸清了边境的气候,第二批御寒过冬的炭火衣物已提前送去,似乎一道送达的还有数千头羊,据说是某个商贾的私人进献。
十一月里,敌人冒险劫掠边境的兵户,被守将击退后,战局终于发生了扭转。
敌人的攻势显出后继无力的迹象,而后内部又出现了分歧。似乎王庭有谁提出要撤军,两派人正忙着扯皮。
阿廉估计着要到反击的时候了,却在此时向见俊进言说,负责前线总调度的将军钱修德谨慎有余锐气不足。跟敌人对战之后,已有怯心,只怕会贻误战机。最好换掉他。
见俊虽不很懂这些,却也知道临阵易将是兵家大忌。阿廉的性情让他不懂顾虑人心,见俊却不能不考虑。因此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采纳,只命内阁与兵部同时发了几道羽书催他。
胜利似乎已经有了眉目,见俊终于能稍稍歇一口气。
他想到永兴府上还有一位草原上来的客人在等着,便命人宣旨,准由贵入京觐见
第45章 用度()
任何正经事一旦遇到了元禄,总会变着法儿的折腾起来。
在帮由贵递了一道降表之后,元禄并没有在藩王府老老实实的招待贵客,反而被南海回来的商贾勾走了兴致,与人结伴南行,追寻着那些与其说是冒险经历不如称之为奇思妙想的故事一路游玩去了。
长史在元禄面前一贯既说不上话,也琢磨不透这位主子的行迹与心思。元禄一走,他不知该以何种礼节款待由贵,没几日便把人给看丢了。
因此圣旨到永兴府时,该接旨的人都已经不知去向了。
传旨官倒是个会办事的,知道为了由贵内阁已经开过两次会了,他这趟来必须得有个结果。因此一面派人将情况报给京城,一面催促永兴府分派人手帮寿王长史寻找元禄。
这一来一去就又折腾了大半个月。
十一月初的时候就开始下雪。
气温几乎是一夜之间降下来的,落雪时枝头的叶子尚未凋尽。金水河岸的柳梢甚至还带着些不很沧桑的绿意,御苑里的菊花也还开的烂漫。
可是一觉醒来,天地便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宫中供暖自有内府负责,各宫的薪炭也早已分发完毕。
这些有专门府司处置的事妁慈很少插手,也只关心了一下林佳儿那边的份例。她自己的反而没放在心上。不过无需她过问,皇后阁里就整日暖烘烘的。简直如暮春时节一般,让人觉得待久了能开出朵花儿来。
折腾病了三个出出进进伺候的女孩子之后,妁慈终于过问了一下,才知道自己每日有额外的一百斤木炭的份例。
而阿铃怕天寒冻坏了她,半两也没昧下,全部让人用了。
一百斤,能烤熟多少头猪啊。
妁慈没含糊,留二十斤烧熏笼,其余全部裁掉了。
换上皮草和棉袄,案头备一杯热茶,笼着袖炉翻书看,妁慈觉得自己终于过上了正常人的冬天。
一年四季各得其趣,皇城已经足够舒适了,再烧钱会遭天谴的。
妁慈在享受冬趣,见俊却在为冬寒烦恼。
皇宫里,冬天永远不是难熬的时节。
他在早朝时问,如何让百姓在冬天不冻着时,朝臣们着实怔愣了一番。
在他们的心里,见俊这个年纪的皇帝要么好大喜功,心里只想着开疆扩土建功立业;要么就欠缺常识,冷不丁便会问“何不食肉糜”。
而见俊在邵博辅佐下一直表现平平,他们着实没想到,他这么快便表现出明君的资质,懂得过问民生疾苦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高宦成先开口对答,而后朝臣们一个接一个的上前,认真的和见俊讨论起来。
尽管中途阿廉将话题从取暖拐到吃饱饭上,但见俊依旧觉得这次朝会是他亲政后最好的一次。
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朝臣们真正把他视作自己的君主的开端。
下了早朝后,阿明来进呈妁慈的奏折。
——有元纯皇后珠玉在前,本朝后宫多有才女。逢盛事喜事,也时常上赞表庆贺。有时皇后想在后宫做些什么,却见不着皇帝,也会上奏折言事。
见俊觉着两条都不符合。他更喜欢妁慈跟他当面说,总觉得奏折太疏远了,不由有些不高兴。却还是接到手里,问:“皇后怎么想起给朕呈折子?”
阿明禀道:“娘娘说,觉得自己书法有成,想让陛下先看看,指点一二。”
见俊霎时间就觉得兴致勃勃了,忙傻笑着展开。
才看了两眼,就再次郁卒起来,“这是什么?”
阿明依旧不动声色道:“账目。”
见俊怒道:“朕知道是账目!不是说书法吗?皇后给朕看账目做什么?”
阿明默默跪下来,道:“这是这半年来宫中省下来的用度,娘娘说这笔钱存在内府也是烂掉,陛下有什么用钱的地方就拿来用,聊胜于无,略尽绵薄。”
见俊顿了顿,问道:“皇后为何不亲自给朕看。”
阿明道:“娘娘没说。”
见俊沉思了一会儿,再次翻开来看,才明白,原来里面款项大都是从妁慈自己的份例中省出来的。其他姑且不论,单饮食与炭火这两项,妁慈省了裁了这么多,若亲自告诉他,他必然心疼难过,非补回去不可。
他不想辜负了妁慈的心意,便召来太监总管,将妁慈列的账目递给他,道:“比照着皇后的份例,将朕的供奉一并裁减了。”
太监总管接到手里扫了一眼,再偷偷瞟了瞟见俊的脸色,便知道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于是静静的收起来,道:“喏。”
阿铃将第二张桑皮宝钞呈给妁慈的时候,妁慈扫了一眼面值,淡淡道:“真富裕。”
阿铃负气道:“娘娘比她富裕多了。不过咱们用不着走这些旁门左道。”
妁慈笑着摇了摇头,翻了一页书便问道。
“阿铃,你月银多少?”她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
阿铃愣了愣,没想到她会不知道,便答道,“升了总管后提到了五两银子,贴身侍女那会儿是二两。”
妁慈不由合起书——就算萍儿入宫后便拿着总管姑姑的份例,不吃不喝攒四年,也不过才二百四十两银子。她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见俊来寿成殿的时候,心情略有些沉重。
他看了妁慈呈上去的账目,大略也知道妁慈为何要这般节俭,只觉得自己让她吃苦了。
因此妁慈出来迎他的时候,他把玩着手里络子,垂着头不敢看她。
妁慈并未料到是那份账目的效果,见他沉闷得仿佛脑袋上盯着一团阴云,只以为阿廉又说了他什么。略有些哭笑不得的拉了他的手,道:“外面冷。”
见俊闷闷的“嗯”了一声,老老实实跟着她进屋。
妁慈拉他到暖阁里,带他坐下。奉茶时看到他手上的络子,略觉得眼熟。等发现是自己铰断的那条时,不由就有些不自在了,问道:“怎么在你手里?”
见俊见妁慈盯着那条络子,反应过来就有些心慌,忙攥紧了后退道:“皇后送给朕的,当然在朕手里。”
他瞪大眼睛防备着妁慈,护食的小狗一般。妁慈只觉得无比可爱,便别开头掩饰笑意,道:“嗯。”顿了顿又说,“上面那颗珠子是我随母亲去进香时,庙里高僧所赠。据说能化掉水中毒物,也不知是真是假。”
见俊见她不是要收回去,不由有些脸红,讷讷的坐好了,应了一声“嗯”,便再说不出话。妁慈不习惯说谎,一时也有些心虚,不敢去看他。
于是妁慈望着窗外白雪翠竹,琉璃世界,见俊望着妁慈腰上宫绦与垂在一旁的素白纤手,俱沉默不语。
见俊觉得自己也许可以稍稍前进一步,便试探着去拉她的手。妁慈躲了一下,却还是被拉住,便没再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