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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他就是在攻占的宫廷中,听到了这阵歌声,循着声音,他找到了她。
一身白衣,面如白纸,却清丽无双。
似在为那个被践踏成尘的王朝哀悼,可声音里的悲切,却又似乎只是为她自己。
明明是一首春日踏青的曲子,被她唱的宛如残花泣血。
现在,他又听到了这首曲子,她在哀悼谁?
难道是她已经快死了?
尹修越发疯狂的追了上去,借着后方的火光,终于看到了那个被绑在马后的身影,灰白的衣衫上,似有血色,她果然受伤了。
这些年,她的容颜在衰退,可她那双眸子中的哀思,却始终不曾散去,就像此刻这般,她在看着他。
“献容!”
尹修哑着嗓子喊了一句,却又不敢太大声,他只在有数的几个夜晚,去过羊献容的寝宫,用这个名字呼唤她,却从未得到她的半点温情。
他甚至想过像刘曜一样,直接将她压在身下,可每次看到她眸中的神色,他就下不去手。
到底他跟刘曜不同,在那个城破的夜晚,她住进了他心里。
歌声渐弱,最后彻底消失在杂乱的马蹄声中,却见羊献容终于对尹修开口了。
“我已经没多少时日可活了,让我安宁几天吧,尹修。”
她的声音,这么多年都没变,他无数次渴望他的名字能从她口中吐出,却没想到,第一次,便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她要逃离刘曜。
她要死在没有刘曜的地方。
无尽的哀伤从心中掠过,尹修陡然刹住了马,险些向前栽去,他不能再追了,再追下去,她连最后一个愿望都达不成了。
见尹修停下来,跟在后面的大队人马也停了下来,却不敢问尹修为何不追了。
只因此时尹修的那张脸,在火光的映衬下,凶残而绝望,如笼中困兽。
他就那样立在茫茫黄土大道上,看着那群人越跑越远。
不久,又是一阵马蹄声从后面传来,这次的人更多。
刘曜过来了。
他的马也是一匹汗血宝马,只是,刘曜的身材太过高大,哪怕是最高的汗血宝马,他的双脚也快要垂到地上。
而且,他们没有马镫。
此时,那匹马已经跑的浑身是汗,完全符合它的名声了。
刘曜即使不披甲,也赶得上一般人披甲的重量的,跑不了三百里,这匹马就会废。
可是,身为一国之主,难道让刘曜在地上跑着不成?
所以,就算死再多汗血宝马,也要让刘曜有匹马骑。
“为何不追了?”刘曜上来就质问尹修,却见尹修垂着头,迅速下马给刘曜行了一礼。
“陛下,娘娘受伤了,我们追的越紧,他们越会伤害娘娘,属下担心……”
“混蛋!他们怎么敢!”
刘曜怒气冲天,两道白眉都气的抖了起来,那双鹰眼,简直要择人而噬。
“给我追!”
刘曜一夹马腹,又开始追击,尹修无法,只能跟在了刘曜身后。
他也越发确定,刘曜对羊献容根本没有丝毫情意,不过是想占着她而已,就算死,他也不会让羊献容死在别人的地盘。
玉明川将路青护在怀里,生怕她没力气掉下去,还将衣摆撕下了几圈,把路青绑在自己身上,然后才放开了马匹狂奔。
在马匹疯狂的颠簸中,路青昏昏欲睡,她失血过多,本就嗜睡,现在被折腾了半日,疲惫不堪,便将脑袋埋在玉明川怀里,闭上了眼睛。
虽然玉明川前所未有的臭,可还是很安心。
张丹的马一直跟在玉明川后面,他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如此卑微,低贱,可他还是担心路青。
她看起来太虚弱了。
不管是她被李致伤害,还是被尉迟岳劫走,她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每次想起路青那般坚定而执着的背着他,一步步爬上满是积雪的祁连山,他的心头都会发颤。
她就该永远那般坚韧,就像她的名字一般,四季常青,接天立地。
玉明川不配拥有她!
对身后时不时传来的杀意,玉明川并不在意,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更远处,再次出现的马蹄声。
刘曜没有放弃,他追了上来。
到了半夜时,刘曜的马已经跑死了一匹,他换上另外一匹,继续狂奔追去。
好在玉明川他们的马不是汗血宝马,反而是耐负重的河曲马,就算多载了一个人,也不会太过疲惫。
就这样,他们跟刘曜的距离虽然在不断拉近,一时半会刘曜也追不上来。
只要他们能到扶风一带,刘曜就不会如此长驱直入了,万一姚弋仲在那边等着他,那刘曜说不定会玩完。
到了五更,身后的马蹄声停下来了,似乎在让马匹休息一下。
玉明川也让人休息,毕竟马匹一直这样跑,会撑不住倒下,到时候他们就要被一锅端了。
休息了片刻,朱飞突然跳了起来。
“少将军!霍荆还在长安城外!”
这下子,众人才想起来,霍荆一直留在城外接应他们,他们这样一溜烟的跑了,那霍荆……
玉明川长舒了一口气,他们不可能现在回去救霍荆了,而且还带着一群妇孺。
“少将军,要不咱们先逃过大散关之后,再想办法把霍荆接回来吧,毕竟那小子以前也做斥候的,没那么蠢,不会轻易被抓到。”朱飞挠了挠头,对玉明川说道。
玉明川点头,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休息了片刻,他们就上路了。
那几个孩子有的已经睡着了,没睡着的也一脸迷糊,只有流萤依然精神无比,时不时就盯向张丹。
云落也注意到了流萤的异状,问她为何一直看着张丹,流萤却说,她想确认一件事情,现在还没确定,所以不好说。
云落就这样被噎了回去,对自己这个古怪的女儿也毫无办法,只是她不是看上了张丹就好。
天色亮起来时,他们距离扶风已经很近了。
路青也醒了过来,听着朱飞他们偶然说出已经到了什么地方。
第449章白玉蒙尘()
很快,他们就会到达姚弋仲的地盘,路青对姚弋仲居然跟刘曜离的这么近,有些吃惊。
姚弋仲到底是用什么办法保全自己的氏族的,这太让她好奇了,当然,这好奇心只能今后再解决了,她现在只想尽快回到陇西,回到西风园里好好吃吃睡睡,像猪一样颓废一段时间。
天亮固然能看清道路,可也看清了在身后不远处一直追的很近的一片烟尘。
刘曜果然执着。
他们的马虽然休息了一阵,可也没彻底恢复过来,到了姚弋仲那边,最直接的好处,就是他们可以用回自己的马匹了。
估计大黑早已急不可耐了。
他们来时骑的汗血宝马,都被寄存在了姚羌,交给了姚益生。
而且他们也已经约好,要姚益生在大散关到长安的路上布好暗哨,只要发现他们过来了,就赶紧接应。
太阳渐渐升起,他们回头时,已经能看到刘曜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中拉的好长。
很快匈奴兵就要追上来,他们快来不及了。
朱飞刻意将速度放慢了片刻,等到刘曜就快追上来时,扔出了一个点燃的琉璃瓶。
刘曜一见这诡异的玩意扔过来,立马挥出长戟,将燃烧瓶击飞。
结果瓶子瞬间碎裂,无数燃烧的碎片四下飞散,后面跑过来的兵马迎个正着,片刻间便哀嚎一片。
而刘曜身上,也沾了一点,要不是他及时刹住马,那火瞬间就能把他一身衣衫都给烧没。
赶紧脱掉衣服之后,刘曜还是发现他胸口被灼了一块。
可恶!
耽搁了这会功夫,那群人又跑远了。
朱飞乐颠颠的追上了玉明川他们,这一下,他们又要最起码一个时辰才能赶上来了。
不过他们的燃烧瓶不多了,还剩三个,最后一个炸药包也在闯城门时用掉,如果真的被刘曜追上,他们最好用的东西,恐怕只能是……羊献容了。
朱飞揉了揉鼻子,虽说羊献容确实很好用,可老这样欺负一个妇道人家,总不太像话。
众人狂奔了一阵,见马匹眼看着快不行了,只好停下来让它们歇息,而他们也开始吃一匹马上带的匈奴“干粮”。
一个个带着馊臭味的面饼子,真是难以下咽。
不过一伙儿斥候还是皱着眉头吃下了。
那几个孩子自然是不愿意吃,反而聚集到流萤旁边,见她从那个大大的包裹中,拿出了几个硬馒头,就着青蛙腌制的肉干,就那样吃了起来……
俩孩子看的直流口水,也不管那青蛙干是什么,就问流萤能不能给他们吃。
流萤便分了一人一个青蛙干,一个馒头,把他们打发走了。
路青吃的东西,是云落特地带出来的一个罐子,里面装了一罐子药粥,天虽然热,不过也不知道这药粥到底加了什么药,并没有馊臭。
玉明川小心的喂着路青吃了半罐子,随后就得到了流萤给他的“奖赏”——一个青蛙干,一个馒头。
“你很会照顾人,就是太脏了。”流萤对玉明川点点头,示意他尽情享用。
玉明川哭笑不得,当他知道这个小女孩是云落的孩子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够不可思议了,现在发现,这个女孩绝对比他们这帮怪物里最怪的那个也不差。
路青也是在此时,才注意到了张丹。
他憔悴的厉害。
给人一种白玉蒙尘之感。
想了想,路青便知道张丹是来做什么的了,叹息一声,路青让朱飞给张丹他们分些面饼和水,哪怕难吃,总比挨饿要好。
朱飞扬了扬眉毛,就拿了几个饼子送过去了。
结果张丹根本没接,只是盯着路青,眸光不明。
时间紧急,也没空再矫情,朱飞见张丹不领情,就把面饼子扔给了陈苍崖。
众人匆匆吃了点东西之后,赶紧又上路了。
后身可是烟尘再起,刘曜追上来了。
朱飞现在可不敢再回头扔瓶子了,刘曜有了防备,说不定倒霉的就变成了他。
他们这伙人,如果单打独斗,恐怕没人是刘曜的对手,玉明川也不行。
况且玉明川的那把陌刀,还在霍荆那里收着呢……
朱飞又头痛了起来,该怎么把霍荆给带出来呢?
这边已经到了扶风的地界,已经能看到姚羌在榆眉边缘建造的关卡。
到了那边,他们就有希望了。
玉明川快马加鞭,就算马跑死了,也要把路青带到那边去。
没多会,就见关卡的一处哨岗上有人开始擂鼓,紧接着就是一阵阵号角声,一处山坡边缘,迅速集结了上千人马,执着弓箭枪戟,准备了过来的人马。
朱飞控着马,拿出千里眼看了一眼,脸上变挂满了笑意。
“少将军,姚益生在等我们了。”
这一声,让众人精神一振,姚益生再不来接应他们,他们可真的要倒霉了。
然而,就在他们快要到那个关卡时,只见前方的兵马突然散开,似乎故意给他们留了一条道路,而关卡的大门,也敞开了。
众人纳闷,姚益生这是要搞什么鬼?
结果在玉明川满面疑惑的看向姚益生时,姚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