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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也妥当了。”他道。
杜云壑出面,章家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加入进来。
杜若见他在此时胸有成竹,也知是什么都已经打算好了,她不想影响他,说道:“那我去歇息了。”
她走得几步又回过头,深深看他一眼,夜色里他的身影极为的修长,但用玉树临风好像也不好形容,他现在已经是让人觉得高高在上了,将来更不知会如何。
在她心目里,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玄哥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也许过得今晚,一切都将不同了。
她有几分留恋,有几分惆怅,又有几分的担忧。
那些情绪在她眸子之中幻化成了流转华丽的光,他凝视片刻转过身要离开,听到她轻轻的声音:“玄哥哥,你当心一些。”
他嘴角挑了挑,微微一笑,大踏步走了。
宫里,赵坚坐在龙椅上,那殿中两边挂着夜明珠,将偌大的地方照得极为的明亮,衬得他脸色也很光彩。
隐忍那么一阵子,连与妻子儿子说话都暗藏玄机,他也是极为劳累,心力憔悴,只是一忍再忍,直到将计划定下来,寻到合适的时机发动,而今眼看要重夺政权,他再坐在这地方,更是感慨万千。
宁封道:“宋国公将女眷送出去,想后日拿下杨将军等人,完全控制长安,而今皇上先行克制,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委实是个好计策。”
“也是国师您提醒,不然朕还蒙在鼓里呢!”赵坚想到齐伍,手猛地拍在龙椅上,“枉朕如此信任他,他却同奸人狼狈为奸,当真是狼心狗肺!等事了,朕非要株连他九族,让他五马分尸不可!”
那是他这辈子犯得最大的错!
他一生最为信任的挚友,他将所有事情都交托于他,到头来却反咬自己,让大燕内部受到重创,赵坚无法接受。
宁封淡淡道:“也只是时日……”
话未说完,只见一个小黄门急慌慌的跑进来,大叫道:“皇上,皇上,马将军回城了,打到宫里来了……”
赵坚脸色剧变,猛的站起来道:“什么,马将军,你是说马毓辰?”
前一个多月,马毓辰马将军率领了长安多数军队前往攻打澜天关,按路程决不能来得及赶回长安,故而他们才会发动战事,今日怎么会……赵坚身子一阵摇晃,手也忍不住的抖动起来,慢慢按在椅柄,他难以相信这事实,原来一切都是幌子!
什么攻打澜天关,那小子是早就留了一手了!
就等着他们纠集附近所有的兵士,好一网打尽,因这是赵坚最忠心的属下了,也是他的根,赵坚面若白纸,瘫软般的坐倒下来。
实在出乎意料,而宁封也是知道这其中的悬殊的,因马将军带领的那支军队可说是精英,又是从四周包杀进来,他们在城内的兵士遭遇突袭,一定极为慌张,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又是有备而来,他也遭受了重创一般,呼出一口气道:“皇上,臣可帮皇上逃出……”
“罢了。”赵坚摆摆手,抬起头来时,面如死灰,“朕这辈子没求过人,只求你把伦儿救了出去。”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了,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
已看出他的绝望,不再可能去抗争,宁封叹口气,到得这一步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自以为机关算尽还是中了一招,他以为贺玄狂妄必有一失,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朝赵坚一躬身,转身走了。
贺玄到得时候,赵坚端坐在龙椅上,身子挺得笔直,好像他仍是众人拜服的皇帝一样。
就是这个人,就是因他,自己失去了父亲,忍辱负重过了这么些年,他的年少时光没有一日不是在这阴影中度过的。他大踏步上去,想要对赵坚说些什么,想要做些更狠毒的事情,可最终仍是什么都没有做,彼此都知道,他们之间的仇恨是什么。
他一剑挥了过去。
这一剑,把过去抹淡了。
唯有血色是那么的浓。
回到雍王府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他坐在床头看着杜若,她大约是等得许久,忍不住困所以睡着了。
乌黑的头发落在枕头上,有些许遮盖了她的脸,他伸出手想要拨弄掉,更好的看清楚她,可仍是没有,他好像也累得很了,合衣躺在旁边,只是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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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有一条河流,此时在夜空下闪着波光,风一起水流急速,将那些才混入的鲜血很快的就冲掉了。
杜云岩站在河岸边,抖得好像筛糠子。
他为巴结齐伍,听从宁封的话将杜云壑带到城西,谁料到看到的却是一场屠杀,他才知道自己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脸色铁青。
杜云壑擦干净腰间的佩剑,走到杜云岩身边,举起拳头就朝他脸上打了一拳。
那是毫无征兆的,杜云岩受了狠狠一击,血立刻就从鼻子里喷溅了出来,他痛得惊叫,谁料又是一拳,再一拳,力气之大,像装了铁石,他被打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痛,那痛从头上一直往全身蔓延着,是他这辈子都没有尝过的滋味。
他最后跌坐在地上,沾了一身的泥。
“今日你便独身离开长安,别再让我看见你!”杜云壑怒视着这个弟弟。
这么多年来他对杜云岩的爱护,全都是白费,他竟然为了荣华富贵背叛自己,要不是他们一早提防赵坚背后会有动作,兴许将将来到城西,他便会被就地处决!
而他可是杜云岩唯一的哥哥,是他家人。
要不是念在这点血缘,他一定是会把杜云岩杀掉的!
“往后你再不是杜家的人了。”杜云壑冷冷道,“也不要妄想母亲还会顾念你,而今什么局势,你看得出来,识相的话便自己走,不要到时候身上再添具枷锁。”
那是要被流放的意思!
杜云岩此时当然知道杜云壑是什么人了,他竟然造反,还造反成功了,不然赵坚的人不会被杀得一干二净,他那时候要是老老实实,今日哪怕不出门就会得享将来的好处,可他却被利用了。
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后悔,杜云岩哭喊道:“大哥,您就饶了我这一回,我是犯糊涂,可我原本并不想要害您啊,我要是知道真相,绝不会将您带到这里来。”
也许吧。
但他骨子里是冷血的,才会对自己的妻子,女儿那样薄情,杜云壑已经不能再相信他,这个弟弟的性子,利益熏心,随时还是要被人利用的。
“我言尽于此。”杜云壑转身走了。
杜云岩一个人留在潮湿的河边,想到他要孤身上路,甚至连官位都没有了,忍不住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又经历一次战事的长安,此刻已平静下来。
杜云壑看到马将军并不意外,在他们出发之后不久,贺玄便已经把这桩事告诉他了,马将军率领的军队将会成为这场战事中的重大转折,他当然也做到了,赵坚附近的残余势力在今日被肃清殆尽,至于远一点的地方,却要再等待些时日。
“凌儿他没有在路上给你添麻烦罢?”杜云壑问起儿子,“他仍是去了澜天关?”
“是,不然随我回来,我可是解释不清的。”马将军拍拍杜云壑的肩膀,“不要担心,我们已经勘察过地形,也确实到了附近才返回。这孩子有许多疑问,我只说军令如山,我要执行别的命令,而他必须去攻下澜天关。”他顿一顿,“还是留了一万精兵的。”
他杀回长安,也只带了两万的精兵。
杜云壑笑一笑道:“他早该历练一下了,我们像他这样的年纪,已经打过几场仗了。”
马将军也笑起来:“不这样,我们这种将门血脉可是要没落的。”
虽说虎门无犬子,然往前的历史看来,一代不如一代的状况十分的多。
两人正说着,有个侍卫过来传话,杜云壑听清楚了,惊讶道:“是吗,在哪里?”
他还不知道杜若竟然回了长安。
月亮如弯钩挂在天边,夜幕寂静,那一栋院子也是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去打扰,可过得一阵子还是传来了脚步声。
虽然不大,贺玄仍是醒了。
他坐起身子,看到杜若还在侧躺着,睡得很沉。
那姿势是有些别扭的,因为她原是在等待,还穿着衣服,一双腿悬挂着,靠着床沿,露出裙子底下粉色的绣花鞋,上头的明珠泛着幽幽的光。
“王爷,杜大人来了。”随从在门口提醒。
贺玄道:“请进来。”
杜云壑走入屋内,就看到贺玄坐在床边,而他那个女儿仍在睡着,乌黑的头发映衬的她脸庞越发的白皙,他瞧见这场景,眉头微微拧了拧,几步就走了上去。
“是我让她在这里歇息的,她等久了许是困了。”
杜云壑瞧见杜若身上的衣裙,松了口气,弯下腰轻唤道:“若若。”
贺玄见状站起来,立在一边。
好像是听到父亲的声音,那么的温和,又好像是久违了,她很着急的睁开眼睛,果然就看到杜云壑的脸在眼前,她一下就抱住了父亲的脖子。
“爹爹!”她叫道。
那样的欣喜。
而杜云壑反倒是一头雾水,询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是祖母叫你回长安的吗?”
当初为了她们的安全故意哄着去晋县,也是费了他一番口舌,结果杜若竟然在这节骨眼上回来了,幸好没有受伤!
杜若摇摇头:“我偷偷跑出来的。”
“为何?”杜云壑一怔。
她笑起来,不管之前遇到什么,而今她只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她紧紧抱住父亲的脖子:“我就想快点看到您,别的我什么都不管!”
这孩子,杜云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种时候应该是要好好教训她一通的,可是她温热的脸贴在自己的脸上,好像小时候才生出来那样的柔弱。他有空总是抱着她,看着她,觉得自己这女儿怎么那么可爱,那么的漂亮,后来她渐渐大了,他们父女两个便没有以前那么亲近。
他心里还是高兴的。
“爹爹,我们现在是要回去吗?”她从床上下来。
这是当然了,总不能让杜若住在雍王府。
“我们便先告辞了。”杜云壑与贺玄道,“明日恐怕还有一番收拾。”
这场战打得很快,很准,但还是伤及了长安,要重新整顿起来,又是要费工夫的,而且,赵坚原是皇帝不可能什么都不交代一下,这长安,这江山还得有个主事者。
其中的繁琐是不能快刀斩乱麻的。
贺玄点点头:“今日也多亏您。”
杜云壑不再多说,带着杜若往外走去。
临到出门,杜若回头瞧了贺玄一眼。
他也正在看着她。
眸色好似月光,温和,又有些眷恋,她而今见到父亲,心情是极为的好,朝他笑一笑转回头,同父亲离开了雍王府。
两人坐车回到府邸,想到刚才她在这里到处寻找杜云壑,生怕打探不出消息时的焦急担心,她靠在父亲手边,轻声道:“爹爹,以后再有事情,您千万不要送我们走,或者哪怕留我一个人也是好的。”
若是不知也便罢了,知道了,那种心情难以形容,恨不得插翅飞到他身边。
杜云壑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