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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玄笑起来,叫元逢去取一双干净的鞋与尺子。
杜凌皱眉看着妹妹:“你欠他什么人情了?”
原是来挑住的地方的,现在竟然又要做鞋子,她还偏偏同意了。
杜若道:“他给我……”差点说拔了鸡骨草,可抬眼间瞧见贺玄身穿龙袍的样子,能想象到他每日处理国事时的威严,委实觉得这行为有点儿搭不上边,听起来是那么的幼稚。
身为皇帝还去拔草呢!
她硬生生咽了下去,含糊道:“就是一个小忙,反正我量一下尺寸就回去的。”
竟然还瞒着,杜凌气得想去揪她耳朵。
元逢取了东西来。
他们从饭桌移到旁侧的桌案前,杜若拿起尺子在那鞋子上仔仔细细量了一下,量好了又问:“你喜欢什么花样儿?这儿有花样图吗,你选一个。”
宫里自然什么都有,元逢又去找,这样一耽搁,天色都开始暗了,杜凌忍不住又要催,可瞧着他们两个,杜若坐着一页页的翻图,贺玄站在旁边,微微弯着腰同她一起挑选,说这个太繁复,又说那个太简单,虽是挑三拣四的,可却很温和,语气里透着笑意。
杜凌呆呆看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格格不入!
他皱眉道:“难道皇上要留我们到晚上吗?”
贺玄一时没有接话,他垂眸看着杜若的手,她的手指修长搭在花样图上,露出的一截手腕戴着碧绿的镯子,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也真有很深的思念,扪心自问,是恨不得将她留在宫里的。
“若若明年出嫁,云志你也要行冠礼了,是不是该考虑下终身大事?有合意的,与朕说,朕一定会成人之美。”
那是要赐婚的意思!
杜凌嘴角牵了牵,他可还没有想过成婚呢。
耳边听贺玄又同杜若道:“库房有座珊瑚石山,工匠不曾如何雕刻,依着原先在海里的模样只打了个底座,你要是喜欢,我就使人搬到春锦殿去。”
就是方才选的宫殿。
杜若吃惊:“深海里的珊瑚山?有多大呀?”
“有这桌案两倍大,颜色很漂亮,像雪一样。”
杜若只见过红珊瑚,白的还不曾见过,一下就好奇起来。
杜凌插不上嘴,踌躇会儿踱到门口。
贺玄道:“到底是何样子,等那一天你便知了。”他手指点点花样,“还选不选?当真今儿要留在宫里吗?”
明明是他自己说起珊瑚的,杜若轻哼一声,翻到一页画了联珠纹的道:“就这个吧!”
珠纹圆润显得有几分可爱,贺玄好笑,他堂堂皇帝穿这种鞋子?不过竟是依了她,这一双鞋子好比定情之物,多数只是拿来看的,打量她侧脸,又见嘴角翘着,便知她是顽皮故意如此,低下头道:“只要是你做的,什么花样都行。”
嘴唇几是擦着她脸颊。
她本是玩笑,可他却来这样调戏,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他轻轻吻得一下便抬起头来。
鼻尖充盈着女子馨香,怕忍不住会做些别的事情,或许在她嫁过来他也不应该再见了,今晚一别,他又多添愁绪,只会后悔把婚期定得晚。
“就这个罢。”他道,“你早些回去。”
说到习俗,成亲之前也不宜多见,指不定未来岳母也在不满呢。
杜凌见他们总算好了,来接杜若出宫。
回去的路上,他轻声道:“你不怕住在宫里吗?”
好像家里每个人都会这样担心她,那她更不能露出犹豫了,杜若摇摇头:“不怕,你们就在附近,又不是在别的城县,有什么好怕的呢?再说玄哥哥,他可是同我们一起长大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有这样的情分,他们又能料到贺玄会成为皇帝吗?
父亲甚至还做了他的下属!
杜凌暗暗叹口气,笑一笑道:“也罢了,反正他若待你不好,我定会为你出气的,你只要记得这句话就行。”
杜若却是听得胆战心惊。
若是以前那个贺玄,兴许能出气,然而他如今是一国之君了,怎么出气?还能指着鼻子骂,或者打一顿吗?除非……
她不敢往下想。
再者又是将来的事了,谁能预测得了?就算她的梦,好些也是不准的,可见人能改变很多事情,只要她好好的尽到做妻子,做皇后的责任,也能一生平平安安幸福美满。
她隔着车窗道:“哥哥,别说我了,你自己的事情呢?你明年可也是二十了呢!”
二十称为弱冠,男子到这年纪是要娶妻的。
等到她嫁出去,长辈们定然是要给杜凌挑选妻子了。
杜凌听到这事儿就头疼,伸手将车帘拉上来挡住妹妹的脸:“你就别给我瞎操心了!”
杜若扑哧一笑。
二人回到家,谢氏自然是要问的,杜凌道:“选了春锦殿,我看过了,风水不错,原先是保宁公主住的旧居,若若也很喜欢。”
保宁公主那是受万千宠爱的,她本人又是文武双全,史书上都有提及,谢氏颇是高兴:“这样就好。”
“皇上又让若若做鞋子。”杜凌不忘告状。
谢氏斜睨杜若一眼,却是当没听见。
婚事都定了,她还能如何?便是今日贺玄接杜若入宫,作为母亲都是不好拒绝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谓跟他过不去。
倒是杜若见杜凌那么快就说出来,哼了声道:“娘,玄哥哥说要给哥哥赐婚呢,让他赶紧选一个喜欢的。”
“你……”杜凌气结。
谢氏笑了起来,其实心仪儿子的家族不少,她心里有数,就是不知定哪家的姑娘,便打趣道:“皇上这话说得也不错,凌儿,你是该想一想,你同凤翼那么好,年岁也相当的,可他下个月就要当父亲了!”
他又不羡慕!
“再说吧,我要去练武了。”杜凌搪塞一句,快步就逃离了上房。
谢氏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别家母亲是怕儿子成熟的早,闯出祸事,身边丫环都是挑了又挑,可杜凌呢,对胭脂堆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杜家不缺漂亮丫环,他从不正眼相看,谢氏为此很是安慰,只是一年又一年过去,眼见儿子年数不小,又有些担忧起来。
“凌儿可曾与你提过哪位姑娘?”她向杜若打听。
杜若想都没想:“从来没有!”
哥哥以前只知道玩,同章凤翼几个闹在一处,而今又是喜欢打仗了,她是没有见过他接近过什么姑娘的,一句夸赞姑娘的话都没有。
谢氏眉头一拧,这儿子恐是有些愚钝了!
分明岁数相差不大的男儿,像章凤翼,贺玄,都早早就有意中人了,也都想方设法的娶到手,他这个儿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他这倔驴子一样的脾气,到时候她选好了但他看不上,定是要不成的!
她叮嘱杜若去歇息,拔脚就去找杜云壑了。
五月一过,六月更是炎热,地上好像流着火一样,便是有冰鼎,也融化的极快,可偏偏杜蓉是在这个月生产。
今儿早上,杜若才起来,还有些懵懂呢,玉竹就同她道:“姑娘,大姑娘昨儿晚上就有要临盆的迹象,可到现在还没有生下来呢,老夫人……”
“什么?”她一下清醒了,伸脚搭上木屐,着急道,“晚上?晚上什么时候?”
“好像是巳时。”
巳时她已经睡着了,要是从巳时到现在,那可是有六七个时辰了!
这么久的时间,杜蓉还没有生下来吗,那得有多疼啊,她心都揪了起来,说道:“快些备轿,我这就去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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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杜云岩被驱出了长安,二房就没了主心骨,又搬离出杜家,老夫人比平时更为关心他们,杜蓉作为嫡长女,将近临盆,她自然是经常使人去章家探望的。
故而也早得了消息,正同谢氏说话,也是要去章家。
不料杜若抢先来了,木屐踩得地上踏踏的响,老远就叫道:“祖母,娘,我早饭不吃了,我要去章家看大姐!”
谢氏晓得她跟杜蓉感情好,只杜蓉而今正发动呢,她去了也见不着,便道:“急什么,你祖母与我也要去的,你不如把早饭先吃了。”
“可大姐……”她扶着玉竹的手走进来,担忧道,“我吃不下,都那么久了大姐还不生下来,我们是不是去宫里求个太医?”
这于杜家不是难事儿。
老夫人见她乱出主意,便道:“你是小姑娘不知道生孩子的事儿,我同你母亲却是经历过几回的了,这几个时辰算不得异常,我生你父亲时,那是痛了一整日!而你母亲呢,又是不同,好像是……”
谢氏抿嘴笑道:“光是两个时辰就好了。”
差这么多!
杜若瞪圆了眼睛。
她十五岁,认识的同辈儿杜蓉是第一个生孩子的,是以并没有亲身接触过,而姑娘们在一起也不可能谈到临盆,细处是不知晓的,她只当杜蓉有些危险,没想到祖母以前还疼了一天,就松出一口气:“那大姐是没事儿的吗?”
“蓉蓉身体一向强健,打小就不生病,想必会顺利的。”谢氏看一眼八仙桌,老夫人才用完,菜还没有收拾下去呢,“你就在你祖母这儿吃几口,吃完我们一起走。”
丫环们便添了饭菜。
等她们到得章家时,差不多是辰时中,厢房外章凤翼正左右踱步,而刘氏坐在旁侧的石椅上抹眼泪,杜莺立在一边不知说什么,却是杜绣第一个过来,与长辈行礼道:“祖母,大伯母,你们来了便好了,都不知道怎么办呢,我可要急死了!”
刘氏见是老夫人与谢氏,连忙擦干眼泪,低垂着头道:“母亲,我在外面已等了一个时辰,蓉蓉她……”
一说又哭起来。
他们二房来得早,越等越心焦。
章凤翼来打招呼时,杜若发现他眼圈都是红的!
想到杜蓉巳时就开始疼了,也难怪章凤翼难过,他恐怕是守了一整夜。
老夫人道:“你们莫要慌,稳婆既然没有出来发话,便是无事的,她在长安城接生了多少个孩子了,比谁都老道,慢慢坐下来等罢。”
众人稍许心安。
幸好过得大半个时辰,里面终于有了动静,稳婆抱着孩子笑道:“好了,好了,夫人生下来了,是个千金呢!”
章凤翼大喜,径直就冲了进去。
杜若看到杜蓉时,只见她脸色苍白,一丝的血色都没有,脸上湿漉漉的,头发也是湿的,好像才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枕边有一小块木头,上面刻着深深的牙印,定然是为了忍痛咬着的,所以他们在外面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都说无事,说顺利生了,可看着这一幕,她能想象得到杜蓉的辛苦,忍不住就是眼睛一红。
杜莺已经落下眼泪,趴在她床边。
杜蓉声音虚弱:“哭什么,我好不容易生下孩儿,你们不替我高兴,再哭我可要恼了。”她招呼几个姐妹,“快些看看我的女儿。”
小小的孩子包在襁褓里,杜若看见那是自己送的礼物,又眉开眼笑起来,仔细打量着那孩子,婴儿皮肤红红的,皱皱的,称不上多好看,但却嫩的好像一块豆腐,碰一下就会破了似的。她手抬了抬,最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