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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姐病愈后可以过来玩,随时欢迎。”关忆北把院门推开了,一院子的金莲花出现在眼前,“韩先生进来坐坐?”关忆北勾着嘴角,看向韩略。
韩略瞄一眼莫羡,又看向关忆北,笑着摇头,说:“这次算了,改天我带着姐姐一起来。”
关忆北也看向莫羡,语带挑衅地问:“你呢?敢来吗?”
莫羡看着这栋二层的楼房,准确的说是残存在闹市最后一抹绿色中的花园洋房,确实有却步的心情。
这一片是历史文化建筑群,房子都是民国时期留下的,是当年一些有权有势人的住宅。如今都被保护下来,大多数被做商用,成了有情调的咖啡馆或者博物馆书店之类。关忆北的妈妈对于这份房产感情很深,怕别人接手会破坏房内的结构,所以宁愿自己出钱维护也不肯出租。
所以这里就变成了这条街区少有的普通住宅。
在这里,她跟关忆北生活了一年。院子里的金莲花是她种的,那时候的花没现在开得这么好。
她看着关忆北,他靠着门楣站着,右手握成拳,悄不作声地伸到身后顶着他自己的腰。
“家里有吃的吗?”她问。
“应该是没有。”他说。
“我去买。”莫羡转身往街口走,如果还没关门倒闭的话,她记得那边有一家杂货店,蔬菜水果都有的。以前她常常在那里买菜,等关忆北回来做饭。
关忆北朝韩略挥手以示道别,跟在莫羡身后。
那个兵荒马乱的晚上,此刻突然历历在目起来。
莫羡觉得脸上发热,心里却烦闷得很,她甩了下头,拧眉看着镜里的人,唇色苍白眼皮浮肿皮肤暗沉,只想:果然人在睡眠不足的状态下容易思维混乱。
昨晚她改完报告已经凌晨两点,关忆北适时给她发来了短信,大意是他结束了在德国的交流访问,已经飞回来了。
她耐着性子第二百次地回他:“你的行踪没必要跟我报备。”
然后她开始考虑让新来的特助卷铺盖卷走人的问题。
算是她看走了眼,招了个商学硕士竟然连最基本的excel表格都不会用,把利润分析报告做得一塌糊涂,硬是把盈利做成了亏损。
她要是带着这份报表去参加董事会议,不知道会闹出什么笑话。
凌晨两点五分,莫羡阖上电脑,关忆北又发来了短信。
“习惯了,不好改。”
莫羡心中一阵闷,扯了扯嘴角,回:“找个女朋友,就改了。”
想给关忆北当女朋友的后备军足有一个排的军力,他招女人喜欢的本事她从不怀疑。
“比你漂亮的,太矮。比你高的,太笨。比你聪明的,我怕会像你一样把我甩了。所以,难。”他回道,用调侃的口气。
她心烦意乱得很,不想跟他扯,便回:“我睡了。”
然后她就去卫生间洗漱,洗完回来最后看了眼手机,他的短信只有两个字:“晚安。”
她突然有种的憋闷感。
关忆北缠人,但从不死缠烂打。他总是知道她的底限在哪里,永远停在她濒临爆发的前一毫米。
他对她的了解深入得让她异常浮躁,顺便拖累了她的睡眠质量。
手机闹铃第二次响起来,早七点十分。提醒她十分钟过去了,她刚刚把吃早饭的时间浪费在了缅怀旧事上。
莫羡拿起梳子用力刮了几下头皮,把长发绾成发髻,把散下来的碎发藏好,然后对着镜子仔细地画眼线。
她有一双杏眼,干净清澈,可是对于职场而言就显得太过娇憨了,所以她习惯把眼尾画得上挑,增加几分凌厉。
第51章()
此为防盗章;12小时后可见。她强忍着疼,弯腰;小心地把纱布捏起来;勉强贴好。
“需要处理一下吗?”韩略问。
莫羡苍白着一张脸,摇头。
病房里传来孩子妈妈的哭声;起初是压抑的断断续续;后来渐渐声音大了。莫羡撩起长发往病房里看;那个妈妈坐在病床上抹泪;手里抓着孩子的一件衣服。
她心里五味陈杂。
生气是一定会有的。关忆北常跟她吐槽一些病人的家属;不论医嘱怎样;总觉得自己能人定胜天;固执愚昧的可笑。外科手术前不能进食进水是医疗业的铁律;为的是防止手术中食物倒流呛入气管,或者食物残渣污染创口引起感染。可总有一些人心怀侥幸地以为只喝一小口水没事,或者觉得不进食即可,喝一点牛奶没关系的。
只要医生知道患者进食,轻则手术推迟;重则手术取消。有些危重患者就因为不能及时手术而身亡。
真不知道忍一时的饥渴;跟失去生命,哪一个对他们而言更加严重。
韩略走进病房;站到孩子妈妈眼前。孩子妈妈发觉有人靠近,也不抬头;只是抓着孩子的衣服;边哭边絮絮地说:“他从昨天晚上就没吃没喝;嘴唇干得不行,嗓子都哑了。旁边人吃西瓜,他说渴,我不忍心,跟人家要了一块,让他吃几口。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要了一小块,就一小块,不让他多吃,只让孩子润润嗓子”
说完她又开始呜呜地哭,韩略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他回头看莫羡。
莫羡靠在病房门边,别过眼。
她不想进去,怕进去了会忍不住教训这位母亲。她知道那孩子出事儿这位妈妈比谁都难受,可那并不能抵消她的罪孽。
主动脉瘤,危险性仅次于主动脉夹层。跟主动脉夹层一样,一旦血管壁破了,几分钟就可以让一个人毙命,想要救回来,只能靠老天爷了。
那孩子在说痛之前咳嗽了几声。本科的时候她在课本上学过类似的病历,病人咳嗽导致胸腔内气压升高,从而挤压动脉瘤支使之破裂,高压下的动脉血喷涌而出进入胸腔
如果真如关忆北所言是主动脉瘤破了,那么夺命的就是那块微不足道的西瓜。
一个妈妈,因为不舍得孩子饥渴,最后却害得孩子送了命。
愚蠢至极!
莫羡很想进去痛斥她一顿,可理智限制了她,她选择躲开。
莫羡转身慢慢朝手术室走去,她不知道韩略是否会跟上,其实她也并不在乎他是否会跟上。
她担心的是那个孩子,还有关忆北。
一名合格的医生,必须练就一副冷酷的心肠。医院不是教堂,容不下人有太丰富的感情。可关忆北做不到,他是个有血性的性情中人,他容易代入。一个他在意的病人救不回来,他心里的痛苦比她膝盖上这点疼大出若干倍。
莫羡走到了手术室外头,小张一声满头大汗地从里面冲出了,没顾得上理会她,径直跑过去。又有护士推着仪器跑过来,大声对她喊:“让让啊!”
莫羡急忙闪身贴到墙上。
片刻后小张医生抱着一堆血袋跑回来,这下倒是看到了莫羡,匆匆叫了声:“嫂子!”
莫羡急忙问:“情况怎么样?”
“失血过多,还在抢救!”小张医生说完就闪身进了手术室。
看来被关忆北言中了希望那孩子能因为抢救及时而救回来。
莫羡心里暗暗捏了把汗。
韩略扶着那个妈妈也过来了,莫羡看到失魂落魄的女人一眼,咬了咬嘴唇,说:“还活着,在抢救。”
孩子妈妈眼睛一亮,急忙点点头,手里依然死死揪着孩子的衣服。
“坐吧。”韩略说,把孩子妈妈扶到座椅处,让她坐下。
孩子妈妈很乖顺地坐下了,眼里含着泪,死死盯着手术室。
自己的亲人躺在手术台上的滋味,莫羡也体会过。
大四那年,她爸爸因为饮酒不当导致胃穿孔,医生会诊结论是要切除一部分胃脏,妈妈坚决不同意,认为把胃切了,吃饭不行了,人就慢慢完了。
那时候关忆北还在普外科,大胆做主不做切除,只进行穿孔修补。手术的时候她跟妈妈守在手术室外边等着,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特别熬人。
后来爸爸被从手术室推出来,还处在全麻的状态,妈妈立刻上前去握住爸爸的手,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关忆北抹下头巾,看起来非常疲惫,还是微笑地对妈妈说:“手术很成功。穿孔都修补好了,伯父的胃保住了。”
莫羡看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妈妈跟着担架床一起走了,莫羡绕到关忆北眼前,问:“手术很难吗?”
他有些难为情地笑笑,没说话。
“辛苦了。”莫羡抱抱他。
他收紧胳膊把她圈进怀里,把脸埋进她的发里,低声说:“不难。就是怕自己会做不好。”
手术室的门开了,关忆北走出来。
孩子妈妈扑过去抓住关忆北的手连声问:“关医生!关医生!我儿子他怎么样?他没事了吧?”
关忆北的脸色阴沉,低声说:“对不起。”
孩子妈妈愣了足足一分钟,颓然地瘫坐到地上,猛然间嚎啕大哭起来。
又有几个护士从手术室里出来,便过去扶孩子妈妈。孩子妈妈伸手朝着手术室哭喊孩子的名字,说该死的是自己,说自己没法活下去了。
关忆北慢慢把头巾从头上抹下来,深吸了口气,双肩无力地垂下来。
莫羡咬着嘴唇看他,他却只是看着地面,神情寥落。她想过去,韩略却先她一步走上前去。
韩略抬手拍在关忆北的肩上,低声说:“有些事,强求不来的。想开点儿。”
关忆北苦笑,抬起头看着韩略,幽幽地说:“我们医生就是这样很多事,没办法的。”接着他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确实没办法。”
韩略不知道是否懂关忆北的意思,却还是点点头。
关忆北也拍了拍韩略的肩,说了声:“谢谢。”然后他便独自走了,没有跟莫羡说一句话。
韩略目送关忆北离开,转而看向莫羡。莫羡歪着头看走远的关忆北,眉间微拧。韩略朝莫羡走了一步,莫羡则转身追着关忆北去了。
她知道,他没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豁达。
关忆北越走越快,莫羡跟得很辛苦,膝盖上的纱布掉了,伤口又在流血,湿漉漉凉丝丝的,每走一步都很疼。
她不知道关忆北到底要去哪儿,她强忍着疼跟着,怕跟丢了他。
关忆北最后去了地下二层的放射科领地。
近来医院都采用信息化技术,拍好的片子会经由系统传给门诊的医生。恰好大家都怕所谓的辐射,到放射科这里来拍片子的病人都是拍完即走,所以这里没什么人,非常安静。
关忆北走到最里面走廊的尽头停下了,对着冰冷的墙站了良久,突然一拳打在墙上。莫羡忙走过去,把他的手从墙上拿下来仔细查看。
他是外科医生,他的手就是他的命。
“你尽力了。”她低声喝道,“别那么幼稚!”
她摸着他的手背,指根关节的地方发红了,还好没破皮。他手术那么多,如果皮肤破损,来回的消毒只能让伤口难以愈合,就像从前他食指裂口那样。
“明明今晚就要手术了”关忆北压抑地说。
“嗯。”莫羡说,轻轻扒开他的拳头,揉他的手指。他手上有胶皮手套的味道,还有消毒液的味道,可这次,有条生命没有被留住。
“明明已经做好了手术方案,明明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