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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穿越女的倒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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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也不再切切规劝,只道,“成由节俭败由奢,奢靡之风还是不该助长的。”

    但何谓奢靡,她的标准却不同旁人。至少她所享的尊荣和排场,她还从未觉得奢靡过。

    十四郎正在沉香亭北和他十二姐说话。

    ——姐弟两个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既不甚深也无隔阂,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话需要留待此刻说。略作寒暄,便一个倚靠在阑干上赏花,一个看似赏花实则在听云秀隔空为他转述太后对天子的规劝。

    那规劝也无一句出乎十四郎的预料。除却弑君一事,他对自己这一母一兄的认识确实从未出错过。只是想到他们弑杀了他的父亲,结果对于家国天下的认知也不过如此,心底也难免感到愤慨。至于这愤慨里是否也有恨其不争,他便不愿深思了。

    这时十二公主忽的回过头来,问道,“你可会吹清平调吗?”

    ——沉香亭正是“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沉香亭。这位公主见宫渠便想飘红叶,在沉香亭北也难免想听清平调。

    十四郎倒是会,然而不论眼下的心境,还是情境,都不适合吹奏此调,便道,“我却会吹别的曲子,阿姐你可要听吗?”

    十二公主露出些失望的神色来,却也道,“聊胜于无,你吹一首吧。”

    云秀隔空递了引凤箫给他,十二公主果然没察觉到是否多了个人。

    十四郎接了引凤箫。四周宫阙宛然,恍惚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含香殿后水榭旁。他在宫渠旁吹箫,游廊那一侧肩舆落地、仪仗林立,天子手合着拍子,正闭目细听。

    不知不觉便吹奏了他当年为天子寿辰所准备的箫曲。

    悲伤哀婉的曲调迢迢传来。

    太后已遣走了天子,正在进参茶。闻声不由失神,参汤倾了一膝都没察觉。

    宫娥们慌忙上前替她打理,她起身任由人服侍着换去外衣,便抬手示意她们噤声。

    便扶着侍女的手,神游天外的将曲子听完了,才道,“是黄雀在外头吹箫吗?”殿内一时竟无人知她在说什么,还是她身旁老仆应道,“想来是了,依稀记得早些年十四郎君吹过。”

    太后一笑,竟是流露出些凄凉、失望的神色来,“也对,不是他还是谁呢。”

落月摇情满江树(三)() 
来到兴庆宫后;云秀便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她对十四郎这位养母非常好奇。

    她见识过许多心口不一的人;不论是她认识的还是她不认识的。可在世人的交口称赞之中;猝不及防的展现出截然相反的残酷面容;却又在获得了可以彻底解放真我肆意为虐的权力之后;自然而然的回归了先前被交口称赞的模样——就仿佛那一瞬间的凶残只是旁人的错觉。这种女人;她还是头一回见。

    通常来说;除非有天生的感情障碍,正常人在犯下杀人重罪后,或因恐惧;或为了说服自己是逼不得已,或由大仇得报,内心都多少会有些失度。可这位太后丁点儿都无;平静得令云秀怀疑她没杀人;只是随手斩了个心魔。

    然而就是这么个内心坚固得无懈可击的女人,在听闻箫声后一瞬的动摇之间;内心竟浮现出了愿力的迹象——且还是生愿与死愿相交缠。

    然而她毕竟内心强大;那愿力也只一闪;便平复无踪了。

    因这一时动摇;太后竟改了主意。

    只差人对十四郎说;自己身体健壮;饮食安康。只是忽然想起这几日是故人忌辰,打算闭门斋戒礼佛,近来便不必相见了。

    但十四郎还是来到太后居室门外;隔着门向她请了安。

    这次同养母和兄长相见;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但十四郎离开兴庆宫时,却也并不觉得多么消沉难过——他也只是想同自己和解而已。

    尽管抛却了这桩爱恨之后他也得不到什么平静,可也必须在抛却了这桩爱恨之后,他才终于能明确自己所修的“红尘道”——他将倾尽平生之能为,匡扶社稷,解民于倒悬。

    云秀却觉着,他也不必急于释怀——他去向太后请安时,太后的心境竟又再起波动。若十四郎继续追逼下去,恐怕会揭开一桩埋藏更深的恩怨。

    但她想了想,觉着他既已决定放下,又何必要将他牵扯进另一件陈年旧事里?

    便也没对他提及。

    只是云秀已心生好奇,却决定要追寻到底了。

    故而将十四郎护送回宁王府后,她便又回到兴庆宫中,旁观太后“斋戒礼佛”。

    太后在听曲儿。

    面前玉盘珍馐、琥珀美酒,她却倦于去尝。只雍容的靠在软垫儿上,一只手支着脸颊闭目养神,另一后搁在凭几上轻轻扣着拍子。

    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斋戒。

    教坊司调|教出来的乐师技艺纯熟圆转,那曲调入耳如美酒过喉,如夜色侵衣,如春雨润物。可布一片蜃楼,造一场美梦。倒是万籁和谐,却没个能压住场子的主调儿。直听得云秀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曲到终章。

    太后倦倦的睁了眼睛,难掩失望的神色,“让他们都下去吧。”

    年老的宫司上前服侍她起身,宽慰道,“确实欠了些火候,这些年教坊真是每况愈下了。”

    太后道,“我记得杜秋也是教坊出身?”

    宫司道,“是。”

    “这阵子怎么都没见着她?”

    宫司道,“她给六哥儿当傅姆去了,如今住在漳王府。要宣她过来吗?”

    太后道,“不用了。”

    天际熹微,夜色已悄然沉下。宫司正要搀扶她进内室歇着,太后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吹一会儿风。”

    大殿里空荡荡的,深秋晚风穿窗而入,吹得纱幔扬起。太后揽衣行至窗前。兴庆宫正殿这长安城中央主轴线最高处,远望只见群殿沉沉在下。华灯初上,远处万家灯火,如珠宝滚落满地。

    太后厚髻繁簪、重衣曳地,雍容的望着眼前匍匐在下的江山。

    云秀则闲坐在花萼相辉楼的楼顶上,好奇的观察着她。

    太后看了一会儿夜景,忽的喃喃说道,“悠悠生死别经年。”

    云秀一愣,心想,“魂魄不曾来入梦”——这位太后竟真的是在怀念死去的故人吗?

    十四郎今日吹的曲子,云秀依稀记得是他阿娘所传授。虽不知是否同太后的故人有关,但今日太后所受触动确实由此而起。

    云秀略一思索,便幻化作个和十四郎仿佛模样的宫娥,现身在花萼相辉楼上,幽咽的奏响箫声。

    那箫声令太后怔怔的失了神,待回神时忙循声望去——便见月色之下的花萼相辉楼上,有人影侧对着她正在吹箫。原本摧人心肠的悲曲,她却吹奏得悠然邈远,哀而不伤,似往事如烟消散。一曲终了,她起身回首,似是望向了她。风吹衣袂翻飞,她身姿翩然如鸿鹄腾空。

    太后忽觉泪眼朦胧,忙抬手欲作挽留,眼前楼台虚化。脚下烟云翻涌,她愣了愣神,低头去看身上衣衫。却见那衣衫朴素无锦绣,分明是她早年穿戴。她茫然的想,“原来是在梦中。”

    云秀单手扶住倒下去的身影,轻放她在地。另一手捧着终于离魂而出的执愿,稍稍讶异于它的爱恨深沉。她原本以为太后这样无懈可击的女人,纵有执愿,也不过是些寻常的、人年老后不期然想起的少时往事罢了。虽有憾恨怀念,对其一生却也无太大影响。谁知它竟是爱恨之缘始,以至于到剥离了这桩执念,其人便不是眼下之人的地步。

    ——这不人就昏过去了吗?

    云秀便为她纳魂归体,自己也随之化蝶,潜入了她的梦中。

    永贞元年八月,宦官逼迫天子退位,太子在腥风血雨中登基。

    登基之初便开始清算父亲的心腹旧臣,连下四道诏书,一贬再贬永贞年剩下的四个月,整个朝堂都忙着痛打落水狗,清扫一切他们染指过的角落,务求政务恢复到他们登台之前的模样。

    不过,这些同太子妃——天子新登基,尚还没来得及册封妻子——郭氏并无太大干系。

    尽管她的母亲升平大长公主曾数次传信给她,询问中风卧床、被宦官软禁在兴庆宫里的上皇是否尚安好,但太子妃似乎对这桩人伦惨绝提不起太多的情绪来。和嬉笑怒骂,有着丰富而柔软的感情的母亲不同——她很少有什么情绪波动,更少会对什么人、什么事产生同情。早些年她不以为意,可自生育子女之后,她却日渐为此感到焦灼。因为她甚至对自己的亲生儿女都没觉得出有多么疼爱。在她所受的教育里,女人可以是冷静和明晓利害的。可母亲看到了子女,却不能不发自内心的柔软和喜爱。她怀疑自己可能是有什么隐疾,是冷漠无情之人。

    九月重阳,她同天子一道前往兴庆宫中探望退位燕居的太上皇。

    父子二人和好如初。

    离开兴庆宫后,天子继续回去清算父亲的旧臣。她一个人百无聊赖,便在大明宫中闲逛。

    行经蓬莱山一带,忽听见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身旁尚宫正要前去喝止,她却不知为何抬手拦住了。示意随行众人留在原处,她一个人循声拐过山石,自去查看。

    却是两个小宫女在私下说话。小的那个才十二三岁,大的那个背对着她,却看不出年纪。只知背影窈窕轻盈,想来是善舞之人。她素来不喜欢乐舞,连带着也不喜欢能歌善舞之人。可当这少女开口时,她心中猛的就一颤——仿佛昏昧懵懂之中有谁在摇篮边哼唱起柔暖的歌谣,那是能让人安稳入睡的声音。

    她倾耳细听。原来她们是新被收没入宫为婢的罪人之女,年小的那个因不懂宫里的规矩被责罚了,越发勾起对生死不明的家人的担忧,对前途未卜的命运的恐惧。于是偷偷躲在这里哭。年长的那个便寻过来安慰她。

    照她看来,这少女口才十分有限,一句都没说到点子上——哭有什么用,父兄定然指望不上了,不如振作起来自谋生路。他们这是被没入皇宫,又不是变卖为奴。这是富贵的机遇,为何要哭?——这些那姑娘都没点到。只会说别哭了,日后我来照顾你。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也许是因为她的声音,那故事听来很是动人。那小姑娘也果然被这故事安抚和鼓舞了,渐渐停止啜泣。

    故事的最后,少女唱起了歌。她捧着小姑娘的脸颊,一边轻缓的哼唱着,一边帮她擦拭干净面容,整理好了衣衫。

    哼唱声似还萦绕这耳边,故事却已讲完

    少女牵着被安抚好了的小姑娘离开的身影,很是令人感到温馨美好。

    那一整日太子妃心情都很舒缓。傍晚时子女前来向她请安,她下意识的便想到那少女抚摸小姑娘头顶时的模样,于是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摸了摸女儿的头。这一年她的儿子十四岁、女儿十岁,同那个哭泣的小姑娘年纪也差不多大,应当也还算是孩子吧。

    她很快便将那少女调到了含香殿。

    少女姓叶名慧娘,十七岁。父亲本是教坊的乐司,因一时不慎说了几句不该说的同情话,被人告发,获罪流放,连累她被没入宫廷。

    虽生在伶官之家,叶娘却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她天资聪颖,明乐理,通晓乐府诗,不论曲调还是故事,都能信手拈来。她的故事充满奇思妙想,她的曲子也肆意无拘。而她本人活得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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