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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笑着代她们应了,“那敢情好,早就听说大长公主府的菊花很有名,我们一定去。不请也会自动上门。”
目送着几人离开,楚晴迫不及待地问:“伯娘,怎么样?”
明氏朝楚晟努努嘴,“阿晟已经知道了,你还糊涂着,嗯,嫁人真嫁傻了。”
“伯娘就会欺负人,”楚晴抱住明氏胳膊起腻,却见楚晟已长身一揖,“多谢伯母成全。”
明氏笑着受了,嘱咐他道:“你安心准备下场,其余诸事,我与你父亲商议。”
“是,”楚晟再施一礼,阔步离开。
楚晴喜滋滋地道:“那边没说几时成亲?”
明氏嗔她一眼,“皇帝不急太监急,八字还没合就想着定婚期了?你要闲着没事就早点生个孩子,大长公主许是想重孙子都着急了。”
楚晴低嚷,“伯娘,我还是不是你亲侄女?”
明氏笑着拉过她的手,“不是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有了侄儿媳妇还要侄女干什么?走,咱们回去合计一下聘礼,我估摸着你父亲是指望不上,只能从你这里揩点油下来。”
有徐嬷嬷点石成金的手段,加上周成瑾没少给她添银子,楚晴如今手头宽裕,也乐意拿出来用在楚晟身上。
两人写写算算合计会儿就到了吃饭时间。
明氏一早就起来张罗便有些倦怠,楚晴因来时在马车上打了个盹儿倒不觉得困,便没歇晌,想带暮夏在寺里逛逛。
问秋瞧瞧天色,烈日当空,西北边却有片黑云,“瞧着没准会下雨,奶奶要不带把雨伞?”
暮夏嫌麻烦,笑道:“姐姐越发能耐,都会观天象了。这么大太阳,下不了。”
问秋没办法,叮嘱道:“那你劝奶奶别走太远,看天儿不好赶紧回来。”
暮夏毫不在意地应了。
妙应寺占地颇大,但建筑不多,除去正对着寺门的大殿和白塔之外,就只有一座藏经楼,一处听经阁,再就是僧人们所住的寮房。无论殿宇还是楼阁都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
走在石子小路上,暮夏踮脚拽了把松针下来,随意用两根手指捻了捻,笑着问楚晴:“奶奶,你觉不觉得像是回了观月轩似的?”
观月轩周遭也是松柏林,还有四海酒楼里的忘忧阁。
好像周成瑾特别喜欢松柏,身上时不时有松枝的清香,非常好闻。
楚晴脸上浮起温柔的笑意,两日不见,她还真有点想他,想他温暖而强壮的怀抱,想他低柔又多情的声音,还有他肚子里千奇百怪的故事。
也不知,他会不会想到自己?
楚晴怔忪片刻,黯然叹了口气,蓦地感觉腕间一凉,上面赫然两滴水珠。
竟然真的下雨了。
雨来得快且急,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往下落,砸在地上溅起无数尘土,开头还能看清雨滴,一会儿雨水就连成了线。
夏天衣衫薄,很快就会湿透,想囫囵个儿地赶回院子是不可能的。
暮夏想起刚才经过的藏经楼,急匆匆地道:“奶奶,先去藏经楼避一避,等过了这阵雨再说。”
楚晴点点头,提着裙角往后跑。
藏经楼门口有两名身穿程子衣腰挎绣春刀的军士把守,见她们跑来,横刀拦住了去路。
能让锦衣卫守护,里面应该有位重要的人物。
楚晴怔住,想回头,可外面铺天盖地的雨。
暮夏已急急地开口,“我们是沐恩伯府上的,能不能在此避会儿雨?”又补充一句,“我们奶奶娘家是卫国公府,来这里上香。”
两位军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走进屋很快似是禀报了一声,很快便回来,声音温和了许多,“进去吧。”
暮夏忙扶着楚晴走了进去。
藏经楼被树荫遮着本就阴暗,加上外面下雨,更觉得清冷阴森。
楚晴哆嗦下,打了个喷嚏。
暮夏掏出帕子给楚晴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可是根本于事无补,顿时懊恼不已,“早知道听问秋的,带着雨伞就好了。”
楚晴看看窗外,勉强笑了笑,“夏天的雨来得急去得快,一会儿就能停。”
可身上的衣衫一时半会却干不了。
湿气入身最容易得风寒。
暮夏后悔得要死,恨不能脱下自己的衣裳给楚晴穿上,可她的衣裳也是湿的。
这时,忽听“吱呀”门响,过道右边一扇木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个刚十岁出头的青衣小僮。
小僮手里端着托盘,上面两盏热气腾腾的茶水,“两位请到偏厅暂坐,喝杯热茶去去湿气。”
暮夏大喜过望,急忙扶着楚晴跟在了后面。
偏厅里很素净,一张木桌四把木椅,靠窗摆着长案,案头供着如来佛祖,另摆了笔墨纸砚等物。
楚晴道谢坐下,轻轻啜了口茶,温热的茶水多少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小僮躬身离开,不久又回来,却是捧了条棉帕过来,“此处藏书甚多不便生火盆,奶奶且将就着擦擦雨水。”
进门之后奉杯热茶是人之常情,可主人家又特地送来棉帕,这就是明显的好意。
不管是看着沐恩伯府还是卫国公府的面子,这个人情总是要承的。
楚晴温声问道:“不知可否方便当面向尊主道谢?”
小僮恭敬地回答:“我先禀过大人才能答复奶奶。”
“理当如此,”楚晴点点头。
待小僮离开,暮夏边伺候楚晴擦干脸上的雨水,边问:“不知是谁,会不会咱们府上的亲戚?”
第143章()
楚晴茫无头绪,既然小僮称呼大人,显然是个做官的,而且官位应该不低,否则不可能用锦衣卫守护。
可一时又想不起会是哪家亲戚。
好在小僮很快回来,仍是恭恭敬敬地道:“大人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如果奶奶实在想见,就请随我来。”
既然已经说了当面道谢的话,怎么好出尔反尔?
楚晴朝暮夏点点头,笑道:“有劳头前带路。”
出了偏厅,隐约听到楼门口有军士的说话声,夹杂着女子的尖叫与吵闹。
似乎是女子想进来,却被军士拦住了。
楚晴身形微顿,随即加快了步伐。
过道长且深,有几处木板因古旧而松动了些,踩上去吱吱作响,更是多了几分空寂。
小僮在一扇门前停住,低声道:“大人便在此处。”
透过半开的门扇,楚晴看到堆满了书册的长案,长案后面,一人临窗负手而立。
他穿件鸦青色道袍,身材瘦削,斑白的头发高高地束在脑后,用根竹木簪别着。
这身形……
楚晴咬住下唇,只觉得眼眶发热,似有东西要滑落出来一般。
轻轻走进去,鼓足勇气唤了声,“先生!”
那人缓缓转身,露出浅淡的笑容,声音温和低沉,“六……周奶奶,来妙应寺上香?”
她没认错,正是沈在野!
他比数年前沈太太重病时还要瘦,瘦得几乎脱了形,肤色也不好,干黄干黄的,两眼深凹下去,却熠熠发光,犀利有神,似乎有种能洞察一切的睿智。
楚晴凝望片刻,脑海里骤然闪现出她初次到沈家的情形。
春日正好,阳光明媚,院子里飘着梧桐花的甜香。
他手把手教沈琴写字,沈太太躺在躺椅上,温柔地看着他们笑。
风轻轻地刮,吹动他的衣摆,袍边的玉佩发出细碎的叮当声。阳光从梧桐树的枝叶间洒落下来,他的脸斑斑驳驳,神情却极温和,声音也柔,很耐心地道:“写撇时手腕要用力,收笔时顿一下,这样才有棱角。”
而她站在旁边羡慕地看着犹如图画般和谐美好的情景。
泪水毫无预兆地流了满脸。
楚晴哽咽着问:“先生几时回了京都?”
“去年春天,已经一年有余,”沈在野淡淡回答,展袖指一下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就座,自己仍坐在长案后。
去年春天,那时候她还在相看亲事,不曾与周成瑾定亲。
他既然回了京都,为什么都没人告诉自己。
楚晴心里不知道是种什么滋味,脱口问道:“先生可曾再娶?”
沈在野飞快地扫她一眼,默了片刻,低声回答:“我无意再娶……此前诸番情绪均已陪葬,再无多余心思应付他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与沈夫人青梅竹马,少年夫妻,成亲十余载鹣鲽情深。所有最好最美的,他都经历过,自然再不会迁就别人。
楚晴擦擦腮边的泪,轻声道:“我上个月成亲的,是和静大长公主的长孙。”
沈在野微微一笑,“我听说了,他跟五皇子私交甚笃。”
“是,”楚晴并不否认,“他说跟五殿下很能合得来……对了,我大嫂诊出喜脉了,今天特意来上香,还有我四哥正说亲,约了女方家人在这里相看……是太原知府的嫡长女。”
沈在野耐心听着,缓缓道:“这门亲事不错,施震虽官声不显但颇有能力,你四哥是要走科举之路,以后会是一大助力。”
楚晴展颜微笑,“我觉得施姑娘很有趣,应该能跟四哥合得来,”停一下,仰了头问:“先生为何在这里?”
她笑的时候,腮边的梨涡随之跳动,灵动俏皮。而双眸才刚染过泪水,黑亮亮的带着湿意,仿若山涧清泉,明净透澈,又似雪后艳阳,瞬间明媚了整个屋子。
便是沈在野也不得不承认,她生得极美。
先前婴儿肥已经褪去,完全出落成婷婷少女,眉梢眼底带了妇人的柔媚可又不失纯真与质朴。
就跟曾经的书信一样,絮絮说着她身边琐事。
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
沈在野扫一眼面前铺开的纸张,思量会儿,才回答:“我仍在翰林院当差,前阵子经筵侍讲提过兴国之策,皇上命我草拟成稿以便商议。我见此处清静而且斋饭可口,就借住些时日。”
难怪藏经楼门口会有锦衣卫把守?
他能侍讲,又奉命写兴国策,该是极得皇上重视吧?
楚晴瞧着长案上满满当当的书卷,赧然道:“不耽误先生正事了,我且去偏厅等着。”起身便往外走。
沈在野笑笑,并不挽留。
走到门口,楚晴停步,回身道:“以后想必也没有机会再见先生,请先生珍重身体……别总吃素,多少沾点荤腥才是养生之道。”
沈在野对上她晶亮的眼眸,点点头,“好。”
窗外,雨势间歇,已不若适才那样猛烈,只零星滴着雨珠。
在绿树掩映下,周成瑾手里抱一把雨伞,浑身上下衣衫尽湿,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湿透了的衣衫紧箍在他身上,他却丝毫不觉,双眼紧紧盯着锦衣卫把守着的门口,目光落寞黯淡,而心便如身上衣衫,湿漉漉沉甸甸的。
他上午得了篓早熟的葡萄,巴巴地往国公府送,知道楚晴来了妙应寺,连午饭顾不得吃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正赶上下雨。
听问秋说楚晴出门没带伞,他放下葡萄接过雨伞就满寺院找。隔着老远,他看到楚晴与暮夏进了藏经楼,没多久又看到银平公主过去,却吃了个闭门羹。
银平往回走时候看到了他,原本愤懑不平的神情换成了嘲弄,“表哥是来给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