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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行,贺兰局主,你还需要掉一口气才行。”宋铁航果断拒绝了贺兰叶的要求。
贺兰叶沉默了片刻:“那就还请宋将军高抬贵手,放过我家人。她们都是女眷,什么也不知道。”
宋铁航又摸出了那张手绢,笑吟吟道:“那就要看贺兰局主的表现了。”
刺杀乌可王子,看样子,她真回不去了。
他们在乌可的边沿小镇停留了只是一天,第二天起,就开始赶路,地方小也有地方小的优势,不过第三天,就抵达了乌可的都府。
贺兰叶在磨刀。
她随身携带的短刀上喷了水,磨得锃亮,冷光一闪,刀刃上倒影她冰冷的眉目。
她被关在一个狭小的院子中,这里有许多人看守,宋氏父子却不在。
她坐在院中天井边,挽着袖子慢吞吞擦着刀。
这几天发生了许多事。宋铁航接待了几个乌可的将军,像是早就有所来往。贺兰叶装作不懂当地话,依稀从他们不躲避的对话中听到了梁国公。
谋叛的梁国公倒了,现在是要挑起战事的宋铁航。贺兰叶用软布擦干净刀,慢吞吞插回刀鞘,顺势把自己的手塞进冰冷的井水中浸泡。
她垂着眸。
乌可已经有了不少传言,公主私奔也好,乌可王子气急要请命出征也好,这些都成了大街小巷的留言。贺兰叶还是从来送菜的老妪口中勉强听懂了一二。
只不过,与她没有多少干系了。
贺兰叶的手冰凉,她抬起手,用软布慢吞吞擦净手,起身放下袖子,提着刀转身。
今日就是宋铁航与她约定之日。
她在一个时辰前,请守院子的大汉去请宋铁航,有要事相商。
还好,宋铁航到底是来了。
已然有了秋季的初凉,贺兰叶穿着一身乌可国的服饰,除了皮肤白皙,看起来和乌可国本地人没有差距。
宋铁航来得很快,今天是乌可王子请命出征要去一雪耻辱的日子,外头吵杂纷扰。宋铁航一个叛国的将士,实际上身份很尴尬。所以贺兰叶在这个节骨眼上一请他就来了。
来的人只有他和那几个护卫,宋铁航看上起心情难得焦躁,不太耐烦。
贺兰叶倒是平静得很,她客客气气敬了茶,请人坐下,与以往一样的彬彬有礼,温和客气。
“宋将军,在下请将军来,只是有一事相商。”
“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宋铁航的确有些不耐烦了,马上就是贺兰叶要出去在大街上行刺乌可王子的时候,她还在这里磨磨唧唧。
贺兰叶淡定道:“在下只想求个死的明白。还请宋将军将吊着在下的那些消息,好好告诉在下。让自己了无牵挂。”
宋铁航打量了贺兰叶片刻,见她的确还是与之前一样,只是心系家中消失的兄长,念及她今日就要送了性命,索性缓和了口吻。
“行,看在贺兰局主是个爽快人份上,我就让你死的明白些。”
“说来不是佑胥十七年的事,认真算下,该是佑胥十二年,那个时候是你父亲,叫做贺兰远对,是贺兰远,你父亲惹上的祸事,叫你们兄弟二人背负了罢了。”
贺兰叶静静坐在门阶上,手中抱着茶杯,睫毛都没有抖动一下,安安静静听着宋铁航说道。
“你父亲是个厉害人物,这么多年了,想到他,我都觉着可惜。为什么偏偏让他给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情,为什么他不肯和我们一起,非要枉送性命呢?”
宋铁航看上去有两分遗憾:“若不是他做出了那个选择,你兄长若是没有追查,你兄长说不定就不会有事。而你若是你不是贺兰家唯一的子嗣,你也不会落到今天的这般田地。贺兰局主,要怪,就怪你父亲吧!谁让他做错了选择。”
贺兰叶低下了头,喃喃道:“竟然是从父亲就开始的么。”
宋铁航叹了口气:“要是他像是你这样,懂得审时度势,愿意低低头,就好了。”
贺兰叶这时抬头看了眼天空。今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虽未下了雨,却也有了山雨欲来之势。
外头的街道已经热闹了起来。
贺兰叶微微笑了。
她轻声道:“宋将军错了。”
“哦?”
贺兰叶抽刀的速度远远快过宋铁航的反应能力,怀中茶杯打翻破碎四溅的同时,一脸惊讶的宋铁航已然被贺兰叶的短刀牢牢压住了脖颈!
血,已经顺着刀槽留了下来。
贺兰叶没有留力。
她的手掌紧紧扣着宋铁航的肩膀,把人死死扣住,刀刃一点不偏移,没有半分玩笑之意,痛痛快快的割开了宋铁航的肌肤血管。
“在下是说,在下与父亲兄长一样啊。”
她身后那些大汉冲上来却不敢动手,只因宋铁航的脖子已经快要血流成注,极度危险。
“贺兰叶!”宋铁航不成想一直以来温顺的贺兰叶居然有这种意料之外的行动,导致他不察被俘。喉咙上的压力是真的,血已经流到了他脖子,眼前的青年还带着一种与之前一样的温和笑脸,只除了目光中,那冷静的疯狂。
“你别忘了你娘还在我手里!”
宋铁航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贺兰叶闻言,手中刀刃更是用力三分,血溅而出。
“没事,只要杀了你,我家人就安全了。”
贺兰叶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圆圆的杏仁眼中盛满了松快:“宋将军,多谢你为在下解惑,为表感谢,在下会给你一个痛快。”
宋铁航眼睛猛地一睁,他还未来得及再说一个字,只见贺兰叶手起刀落,毫无犹豫地切开了他的脖子!
贺兰叶缓缓站起身,她提着滴血的短刀,随手抹了抹飞溅到脸颊的血迹,对着院中冲上来的众大汉露出一个浅笑:“还有六个。”
她的血液在身体里沸腾。
在叫嚣,想要冲破身体束缚的喧闹。
这种激动,远远比一切都来得要刺激。
贺兰叶养精蓄锐多天,终于在今天,宣泄一切!
刀上的血滴滴答答,她提着刀,站在一片血红与倒下的尸体之间,缓缓抬起头。
啪嗒。
雨滴落在她脸颊上,一滴一滴,随之而密集。
哗啦的大雨倾盆而下,很快冲洗走了贺兰叶脸上身上沾染上的血腥。
她摸了摸冰冷的脸颊,垂下头,正要提刀走人,忽地眼前看见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身着乌可国服饰的年轻男人,手中抱着菜篮子,站在院门口,静静望着她。
贺兰叶缓缓露出了一个笑脸,她在雨中一步步靠近那青年,提着刀的手朝他一摊开,一直以来坚韧的她难得放软了声音,沙哑的音在雨天中飘忽轻细。
“柳五,抱抱我。”
第 84 章()
乌云下倾盆大雨夹带着闷响的雷声呜咽啪嗒充斥着整个血腥的院子;被雨水彻底浇湿了的贺兰叶摊开的手指发白;朝着柳倾和投去的眼神中;有着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渴求。
手持菜篮的青年啪嗒一声扔了手中篮子;大步朝着贺兰叶走来;越走越快;直到摊开手紧紧把眼前的少女一把搂进自己怀中。
怀中的身体冰冷而微颤;柳倾和的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大手拍着她的后背,一言不发;只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
投进他怀中,贺兰叶感受到从柳倾和身上传递来的温度,忍不住朝他贴近了脸颊;用侧脸去摩挲着他的下巴;闭上眼,终于有了安心之感。
赤|裸裸的真相是那么的凶狠凌厉;更让她觉着;人生好像是他人掌心木偶;任人雕琢玩弄。
从父亲;到兄长;再到她。
所谓的天下第一镖局;也只不过是一个在权势面前只手可碾的小蚂蚁。
那些人好像从来不知道,被玩弄欺凌的,背后都有一个个有血有肉的家庭。
活生生剜了一个家的心脏;又砍去四肢;在高高在上的怜悯中,打算一举毁去。
贺兰叶手中再也拿不住短刀,叮当一声脆响,沾血的短刀掉落在地,她的手紧紧抓着柳倾和的衣衫,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双手又上前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薄薄的被雨水打湿浸透的衣裳下,结实有力的肌肉散发着体温,终于冲破雨水的冰冷,传递到她的掌心。
贺兰叶吸了吸鼻子。
她闭着眸,终于在多年之后,找到一个可以让她安心的怀抱。
大雨还在倾下,院中的血被冲刷冲淡,汇聚后顺势而下,流进沟槽之中。
闷雷声一声接着一声,那么响亮。
贺兰叶忽地觉着她腰间被用力一抱,双脚离了地。
柳倾和抱起了她,快速走到廊下。
湿淋淋的两个人再也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刚踩到木制回廊上,脚下就汇集了一片小水洼。
把人抱到回廊放下后,柳倾和才继续搂着贺兰叶轻声道:“雨下的太大了,一直淋着小心寒气入体。”
贺兰叶怔怔地看着他,眼前再次修饰了相貌,显得略微肤深的青年眼中一直不变的是对她的担忧。
她慢慢垂下眼帘:“柳五。”
“嗯?”
贺兰叶的手再次抓着他的衣衫,轻声道:“宋铁航我杀了。”
人生十八年,贺兰叶做过许多刀尖上捡命的事情,手上沾了血,也都是为了守护。
杀机几乎是在宋铁航说话间就骤然成型,那种渴望着用他的血来祭奠的欲望,最终冲破了她的束缚,留下满地疮痍。
“那我可要说声多谢。”柳倾和温温柔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响,他灼热的大掌落在她的后颈,轻轻按揉着,令她放松。
贺兰叶眼前有些水意,好像在躲开了廊檐外大雨后,她的眼中积了雨水,看柳倾和都有些模糊不清。
她眨了眨眼,逼走着一丝酸涩后,飘忽不定问:“会给你带来麻烦么?”
一个朝中四品将军,护送公主出嫁的官员,尚未押解归京,就让她一刀杀了。
“不会,反而让我轻松了不少。”柳倾和瞧着很是淡然,丝毫没有困顿,松松摸了摸她的眼睛,擦擦指腹,没有一丝水渍,他微微松气。
贺兰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却愿意相信是真的。
“此地不宜久留,贺兰,我们先走。”
柳倾和好不容易找到了贺兰叶的痕迹,一路摸到这个院中,别的念头都没有,只想着把他家小夫君安安稳稳救出去。
外面的情况瞬息万变,留着的人都在盯着宋书皓和乌可王子等人的行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贺兰叶身体已经回了暖,刚刚的脆弱在柳倾和的怀抱中渐渐消失。她重新镇定,去捡了刚刚落在地上的短刀。
宋铁航已死,柳倾和随意扫了他瞪大眼睛的停留在震惊的已经僵硬的表情一眼,翻了翻他衣襟,找到了一份信。
还算有点收获。
柳倾和弹弹信纸,刚要揣进自己怀中,就发现自己一身也湿透了的。
这个院子只是暂且给贺兰叶落脚的,里头她的东西只有那个小小的行囊,都是被人翻了无数遍的普通东西,贺兰叶这会儿也不要了,只准备捡两身这里的衣衫,与柳倾和分别换了。
房间是一个乌可当地商人被征用来的,里头留着不少私物。贺兰叶之前完全没有兴趣,看都没有看,这会儿才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