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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京畿营的人，你都安顿好了？”
“嗯。基本上留下来的人，都是缺胳膊少腿，或者其它什么问题的，送了他们些银两，也就打发了。”
“大哥，这放火烧京畿营的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秦晚舒握紧了手中的杯子，一口将酒喝完。
“何况那些在粮锅里放软骨散的人，早就不在这世上了，那时候我们不是已经离开了京城，没有人知道，也不可能有人会怀疑，这件事，是和你我有关的。”
两个人继续地酌饮，很快地，就喝完了壶里的酒。
“至于那个……”秦晚舒看了秦晨睦一眼，“那个……清儿早就认为朱正熙已经死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的。”
秦雪清感受到了冷冷的风。这风，一直吹到了她的心里。心里的那把刀，已经割裂了，她的心。
仿佛那些毒，又再次地，发作了。
那些从别人手里下的毒，可以让她坚持了下来，这突然袭击而来的，毫无防备的，从自己身边最亲的人手里感受到的寒意，会冷冻了她的心。
第257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上（）
初春的冷风，并不会冻煞身心，却觉得这阴阴凉凉的天气，那些暖暖的感觉，消失不见了。
白鹤山庄临江的山坡上，有一片梅树林。似乎那些雪融化之后，梅花的独妍，也有些落寞了。稀稀拉拉的几点粉红，在已经开始发芽的绿荫中，反而没有了冬日与雪争春的自信。有些还没开的花蕊，已经在枯萎了，蕊尖的一点褐色，加上已经泛白的身躯，那些娇俏的粉红，已经没有了。冬日的银装素裹，仿佛在一瞬间，已经别无可厚非地替代了。
可是，还是会觉得冷。冷风一阵阵地，不停息。
捡起落下的梅花瓣，那些已经枯萎的芬芳，荡然无存。
正是层冰积雪时，熙熙而乐闹春风。
泛黄的泥土上，勾起的浅浅的文字。将它写成两行，非常明显的抬头字，一下就勾起了很多，很多的回忆。那些仿佛在昨日的快乐，潜藏在心里隐隐的伤痛，总是折磨着回忆。
回忆最怕的，就是触景伤情。偏偏要这样的，每时每刻，都无法忘记。
即使那块九龙佩，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到底是哪里错了？或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簪在发髻上的梅花，似乎只有一点悲伤，会被带走。闭上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曾经，那深深凝望的表情。
秦雪清一而再地，深吸着气，然后，轻轻地呼出心口的闷气。互相交换的结果，似乎胸口更加的，闷。
是不是湿气太重了，那些重重压在心上的心事，也不知不觉地，慢慢出现？
身边有了轻轻的脚步声，有个声音响起。
“娘娘，您看，谁来了？”
秦雪清睁开眼，转回身子。那一瞬间换来的喜悦，终于掩盖了刚刚积压的心痛。
“翠菊！”
“娘娘！”
眼前的人儿，含着热泪，红着双眼，疾步奔走过来。一下绕过带着她来的霍三山，奔到秦雪清的面前，双膝一下就跪倒在地。
“娘娘，翠菊回来了……”
秦雪清已经伸出手，俯下身，双手攀上了翠菊的手，半扶着她，将她扶起。
一瞬间，那些抽泣声加重，有些哽咽的声音，似乎就要说不出话来。
“娘娘，奴婢……”翠菊攀紧了秦雪清的手，那身子有些无力地，似乎就要站不稳了。“奴婢以为，那场分离，就是永别了。”翠菊终于站稳，用手袖擦了擦眼睛。
“那天奴婢和娘娘在那龟船里分别，其实心里，是很不安的。奴婢本来就不太熟水性，也不能替娘娘分忧。那天，莫将军将我拉着往前游，很快地，奴婢就看不到了那船……”翠菊吸了口气，咽了下唾沫，抿了抿嘴唇。“奴婢和莫将军游到了岸边，后来，也是亏了渔家的船，才得了救。这一路，奴婢四处打听，又不敢声张，后来到了宜乡，才打听出了消息。”翠菊的眼似乎又在泛红，“奴婢也亏了邱大爷，才知道了娘娘的下落的。”
翠菊捏紧了秦雪清的手臂，表情已经像是在哭了，却似乎在拼命地忍住眼泪。
旁边的两个男子走近，霍三山带着莫卫天，也走到了秦雪清的跟前。莫卫天抱拳跪下，脸上的神情，十分地严肃。
“卑职紧尊娘娘嘱托，将翠菊姑娘带到。”
莫卫天的头很低，秦雪清看不清他的表情。
“莫将军言重，请起。”
莫卫天站起身子，他没有直视秦雪清，眼神，有些飘渺。
秦雪清牵起翠菊的手，抽出袖中的手绢，偕了偕她的脸。她的手一直在动，可是有种感觉在身边，似乎，那莫卫天，眼睛已经看了过来。
第258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中（）
翠菊回来的时候，身子似乎还有些虚弱。照她自己说的，就是因为受了风寒，病了一段时间，所以还没断根。不过，她似乎也并不在意。只是，似乎有些事情，已经在变化了。虽然翠菊自己没有说，但是那天莫卫天的表情，也透露了几分。在秦雪清的追问下，她还是，露出了腼腆尴尬的神色。
翠菊一直都低着头，手只是轻轻地，抚着肚皮。她的动作，似乎也在诉说着什么。秦雪清伸手，抚上了她的肚皮。
“几个月了？”
翠菊终于抬起了头，脸上红扑扑地一片。她还是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莫卫天，突然就站了起来。
他跪到了秦雪清的面前，眼睛是从一开始的飘渺，到如今，充满了无比的坚定。
“求娘娘成全，请娘娘为卑职主事。”
秦雪清看着在地上，长跪着不起的莫卫天，又看到了再次低下头的翠菊。她把头低得更低了，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重逢的喜悦，突然就伴随着，那意想不到的惊喜。
秦雪清站起身子，拿下头上的翠玉金簪，将她插上了翠菊的髻上。
“你相通了，哀家怎能不成全你们呢？”
“娘娘……”翠菊突然抬起头，她的脸上，全是眼泪。“奴婢从来都没想过的，只是……奴婢已经说了，要一辈子……”
“求娘娘成全。”莫卫天的突然吼出的声音，阻止了翠菊的话语。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恐慌，他看看秦雪清，又看看翠菊。最后，把眼神，定在了翠菊的身上。
秦雪清也看看他，看看翠菊。心里出现的哀伤，突然，像得到了释放。她拉起翠菊的手，将手上的梅花镶玉金戒，戴到了翠菊手上。翠菊的手有些颤抖，那些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说过，我从来就当你是我的小妹妹，所以，我也希望能够，看到你幸福。”
翠菊咬紧了嘴唇，啜泣的声音，静静的空间里，听得很清晰。旁边一直跪着的莫卫天，眼睛停留在翠菊身上，没有离开过，那眼神里充满了，怜惜。
这种场景看在秦雪清眼里，那些怜惜，让人想要珍惜。
秦雪清走到莫卫天跟前，伸手示意他起身。莫卫天站起身，低下了他的头。
“哀家之前，已经多次为莫将军提亲，想是，原来莫将军，是另有所图啊？”
莫卫天突然抬起头，眼睛睁得浑圆。
“请娘娘明鉴，卑职并无此意。只是，情之所致，何以堪？”莫卫天的声音，越说，似乎越提高了声调。他再次俯身，跪到在地。“请娘娘，看在孩子的份上，成全卑职的一片诚心，”他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翠菊一眼，“请娘娘原谅，卑职的放肆。”
秦雪清开始觉得很好笑。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一边手拉起翠菊，一边手拉起了莫卫天。
“你，照顾好她。”
看着脸蛋都红扑扑的两个人，秦雪清的情绪，好转起来。她对着莫卫天，装出了一个严肃的表情。
“如果你敢欺负她，哀家绝不饶你。你可记住了。这欺君之罪，你可担待不起。”
翠菊低下了头，又抬起了头。她的脸上的眼泪，已经收敛了许多。仿佛有一个微笑，代替了她刚才流下的眼泪。她的手，紧握住了莫卫天的手。
第259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下（）
前线来的战报，确定了所有的时局。京城的防守已经一举攻破。喀尔喀人被赶出了辽东漠北。闵海在城破之日只身潜逃，重演了宣泰皇帝失踪的迷局。匡扶之师重入禁城，朱正浩重新掌握了，京畿重地。
京城发回来的战报，此刻就在秦雪清的手上。
“照朱正浩的说法，即是要在城池稳固之后，接承恩皇帝进京的。只是这事实，如今却是时时拖延。从春末到夏初，京城攻破已有时日，如何，至今还未有动作。只是不停地，在回报京城整顿的效果？难道，他还另有图谋不成？”
秦晚舒的话，似乎是在说给秦雪清听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秦雪清一直都没有回应，反而是自说自话的秦晚舒，有些尴尬。
秦雪清合上奏折，非常平常地看了秦晚舒一眼。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迎上了扑面的凉风。
“三哥何必紧张，这豫王说的，是如今长江防汛工程耽搁，自然，不可能一下子，什么事情都安排得了的。”
云淡风轻的话语，并不理会，背后传来的抽气声。
“妹妹倒是镇定。难道真的不怕豫王兵权在手，反过来，将皇帝一军？”
“哥哥似乎对他，一点信心都没有？还是，根本哥哥就是在为自己的前途，担惊受怕？”
“小妹说到哪里去了，哥哥是怕，这一将功成万骨枯，到时候，小妹反而会，让别人戏弄了……”
秦雪清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晚舒一眼。
“我倒是不怕他会造反，我只是担心，皇帝是不是还有能力治理天下，仅此而已。”
秦晚舒皱了皱眉头，撇撇嘴。不置可否。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冲进来一个黄色的身影。
那是已经十三岁的朱延成。从那年离开河汉城之后，他就跟着朱正浩，到了这重塞之地向阳城。之后的五年，他就一直在此地。不能算是直接掌政，但是这之后接触的，都是军机要务。在参与决策中，他也得到了锻炼。长大了的孩子，看起来，已经有了大人的样子。他站在秦雪清的身边，至少也要高出他的母亲半个头了。
最初秦雪清看到他时，自是已经感觉到了，在他身上，有那种曾经在朱正熙身上，找不到的气质。即使是他的样子，像极了他的父亲。
朱延成小跑步靠近过来，手里提着一张灰狐狸皮。
“母后，这是今天在后山猎到的。”他抹了一把头上汗湿的发线，猛灌了一杯水之后，终于平缓了声调。“这是儿臣在山上找到的狐狸洞，已经一举，将它们都铲除了。”
秦雪清摸摸那张狐狸皮，那柔软的皮质和毛发，自然有舒适的感觉。她接过狐狸皮，放在桌面，轻轻地抚摸。她的微笑有些微妙，摸着毛皮的手，也时缓时快。
“成儿，你去了狐狸洞，可看到了那些嗷嗷待哺的小狐狸？”
“当然。”
“你可知，现在的季节，正是动物繁衍的时节，你这样，会不会太过于残忍了？”
朱延成勾起了嘴角，继续灌下了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