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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样一问,张氏却骤然露出为难的神色,吞吐半晌才道:“奴婢特意跟王大总管提了一句您……只是王总管说了,皇上最近忙着,不能来琼宫……”
王德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我心内沉沉地下坠,不久之前他还与莲贵嫔赏景,这会儿竟说忙。
即便我是珺儿的生母,也无济于事……他想看珺儿只管遣人抱去乾清宫,却不会移驾到琼宫里来。张氏伶俐地问一句,王德竟还特意找了理由来搪塞,可见夏侯明非但不顾念我,且还不想见到我。
我真的是彻底失宠了。
***
我的处境一日比一日艰难。
甚至连秦贵嫔、李淑媛等以往我不屑一顾的嫔妃,都会在俯仰之间对我流露出不敬。莲贵嫔这等得势的宠妃则更对我肆意折辱。
好在我已经习惯了屈辱卑贱的生活,我生命的前十六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打回原形,也没什么不适应。我曾经在尘埃之中苟且偷生,也曾披上最华丽的头冠与霞帔站在皇城的顶端俯瞰众生,我得到过尊贵的荣华,我真正所求的安稳却从没有得到……
最难堪的一日还是元月二十五号。那一天莲贵嫔真的遣人送了鹅绒的夹袄过来琼宫。
送东西的人是永寿宫的掌事梅姑姑,她在我面前毫无顾忌地笑着,说话的声音很大:
“其实这都是上元节时皇上赐下来的,三品以上的嫔妃都得着了。不过我家主子不同于旁人,皇上说我家主子柔弱,就特赐了苏杭鹅绒,比旁的更细密、更厚实。我家主子那日见了俪妃娘娘衣着单薄,心怀怜悯,一心惦记着您呢……”
在华月宫门前时,我被气昏了头,才会当着夏侯明的面与莲贵嫔发难;但我亦被当场斥责,跪地请罪,我知道若我想减少日后的麻烦与危机,同样的错误就不能犯第二次。
我遂压下那屈辱,面上平平淡淡地,与梅姑姑道:“真是劳烦贵嫔的惦记。”
梅姑姑一抿唇笑了:“瞧您说的,娘娘与我家主子情同姐妹,娘娘如今落难,我家主子怎能不帮衬呢?唉,内务府那些奴才也真是,竟敢漏了娘娘您的赏赐……”
并不是内务府的疏忽,是夏侯明亲口所言道无须赏赐给琼宫。我瞧着梅姑姑一张笑意盈盈的面孔,眉头不由地颤了一颤,终还是忍住了。
然而梅姑姑的话显然还没有说完。她一壁抖开了手上的袄子,却又霎时愣了,讶异道“怎么是鸭绒的,莫不是拿错了……”而后又连忙面带愧色地对我赔罪道:“真是对不住俪妃娘娘,是奴婢老眼昏花,疏忽了。本要拿了皇上特赏的苏杭鹅绒袄子来,却错拿成了平常的绒袄。俪妃娘娘不会介怀吧?”
说罢不等我发话,又掩嘴笑了:“俪妃娘娘宽和大度,自然不会怪罪奴婢。娘娘今年没得着绒袄,素日里只能穿棉絮的袄子,即便是这鸭绒袄子也比那些要好得多了。想必娘娘是会喜欢的。”
我感觉到气血再次上涌。
徐令姬那个下贱女人的面孔一直在我眼前晃。
我的脑子又乱了。我命令左右的宫人道:“……不敬尊上,给本宫拖下去……”
我这一遭又动了大气。待梅姑姑被掌嘴轰出了琼宫之后,我身旁侍奉的小连子才敢上前,小心地劝着我道:“眼下境况,娘娘还是要忍为上策,万不能意气用事啊……”
我虽然早已提防了他们,但面上是绝不会表露出来的,在没查出细作之前,我不能打草惊蛇。所以他们三人现在仍是我“心腹”,也仍会如往常一般给我忠心耿耿地进言。
第三十三章:星象(1)()
小连子的话,我很是明白。其实不用他来说,我也是懂得的——我现在处于劣势,是绝不应主动挑衅的。我今儿第二次犯了这个错误,我得罪了莲贵嫔,她回头就能向皇上吹枕边风。皇上那样宠爱她,又那样漠视我,最后我的下场不必言说。
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与愤恨,也得等着自己有实力了之后再来计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有蠢货才会在不该发作的时候冲动……
天啊,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蠢货!
我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我在荣国府里十六年,受过的委屈比这厉害百倍、千倍,即使被得势的丫鬟用茶水泼在面上,我也能波澜不惊地用袖子缓缓擦去,而后露出世家贵女应有的矜持笑容……
可是今天……
我到底是怎么了。
这真的是太奇怪了。前日时,李嫔和秦贵嫔二人也来过,明面上是探看三皇子,实则是对我落井下石地嘲讽,我都能够应对自如、丝毫不放在心上。我觉着我拥有一个聪明女人所有的特质,我不会为不值得的事情生气,不会盲目地冲动,我的忍耐力足够强大。可是每一次我面对徐令姬,我就……
我以为我唯一的克星是夏侯明,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了。
天啊,怎么这么奇怪,我到底为什么对徐氏生那么大的气呢,她不就是折辱了我么,她和我并没有血海深仇啊……
***
我那几日都是疑惑费解的。我不仅费解我自己的事,还费解徐令姬的事。
我是不该对她动气,但她也不该屡次针对我……她难道看不出皇后已经越发独大了么?她难道不知徐家和赵家并不和睦么?她并不蠢,她最该做的是应对皇后,而不是来对我落井下石。
但我的这个疑惑很快就解决了。第二日迎蓉拿了家书来给我,我才知晓朝堂上的事端。
原来是徐家和我们金家生出了嫌隙。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没有明说;但我猜着也跟赵家脱不了关系。
离间计,这一招太老套了,但管用。
我很是烦忧。我知道皇后娘娘和威北侯赵大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与他们作对定是十分辛苦的……我在后宫里觉着艰难,我大哥在朝堂上一定更艰难,只可惜我现下自身难保,也没法子去帮衬金家。
我想着自己以后的路,只觉得荆棘遍布、乱石丛生。我得想个办法……
对皇后娘娘我暂且不敢妄动,但莲贵嫔……我万万不能让她和皇后同仇敌忾地打压我。
这时候我突地想起一件事来。
我想起两年前,有一桩寒玉镯子的事。
那些镯子的碎片还被我好好地保留着。当年随着徐如姬的死,这些“证物”变成了废品。因为没有人证,光凭东西并不能揪出皇后的错处。
但现在,徐如姬的亲妹妹在此。如果我不是把东西呈给皇上,而是送给徐令姬呢……
徐令姬对我、对皇后都是有怨的,只看她更恨谁就会与谁做对。我不过是给她添了一把火,她的矛头恐怕就会变了。
且我寻思着,她虽然知晓皇后与姐姐的仇怨,但恐怕知晓得不具体。我完全可以夸大其词,说芳娣之所以不孕,就是因为被皇后送的寒玉镯子伤身……芳娣死前亲口告诉我道她的身子早在寒玉镯子的事情之前就已经破败了,徐令姬应该是不知道这个的,我便可以信口开河了……
我遂吩咐了迎蓉,道:“……包好了东西送去永寿宫,当是给她那鹅绒袄子的回礼。”
迎蓉前脚走了,我想了想又叫她回来,加了一句话:“再给她提个醒儿。皇后娘娘一直正觉着我碍眼,现下我势弱了,她怎能错失良机……到时候我不管进冷宫还是赐死,我都要睁着眼睛看皇后下一次会觉着谁碍眼。”
迎蓉听了虽觉我说话不吉利,但也露出钦佩之色来,应诺道:“娘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莲贵嫔不是个蠢的,怎会不懂……”说着急急地去了。
我至今都没能找出细作来,整个琼宫里,也就只放心迎蓉一个,这样的事儿便只能交给她来做,或是自己亲力亲为。
而我最怀疑的人便是小连子。迎蓉和忆芙都是我的家生丫鬟,只有小连子是宫里的人。
东西很快就送了过去。我心里渐渐轻松,我想我会看到我希望的局面。
就在我的等待之中,宫里又出事情了。
元月三十日,天象生异。
我去凤仪宫里请安的时候,皇后娘娘便说起了这事情:“钦天监已经上了表。凶吉之兆关乎我们大周的国运,不可小觑,听王大人所言,是‘凶火’所致。”
我们一众嫔妃都惴惴地,天象这种事情,是通灵与天神的,若说了谁是凶、谁是吉,便是无可辩驳的。皇后在嫔妃们面前说起此事,难道是钦天监指出了那不吉之人是在宫里的?
我十分不信鬼神。但大周上至朝臣下至百姓们都是信的。
皇后微微抬眼扫视座下,面色忧虑之中添了几分费解:“本宫《易经》读得少,不太懂得这些。好在钦天监王大人细细地给皇上解释过,道所谓‘凶火’,恐是哪个不吉利的人身上带了有关火的东西,或是人名,也未可知。”
底下当即有秦贵嫔接话道:“娴婕妤的表字是‘灵蕴’呢!可不就是火?”
她这么一提,嫔妃们皆松懈下来,庆幸没有牵连到自己。
这终于扯到正主儿上头去了。
皇后闻言颇有大悟的样子,道:“难怪。本宫原本还忘了娴妹妹,毕竟名儿里头带火的女子极少,想不到却有一个‘灵’字……这字很不错,只可惜了。”
说着又啜了一口茶,稍有怜悯地道:“娴妹妹怀着皇嗣,本宫是断断不忍心为难的,可这凶兆之事实在不可懈怠,云南那儿的暴雪至今都未停呢。本宫思量着,就莫要做什么法事来折腾,就将娴妹妹迁居了秋水阁避着,再请明觉寺的高僧来念佛。等些日子凶兆过去,定是要好生地接回延禧宫的。”
皇后一席话说得温和,言辞里又极体恤娴婕妤。然我们一众嫔妃听在耳中,仍有几个胆小的面露畏惧之色,仿若皇后方才是在训斥、处置一般。
众人皆不敢说话,李嫔是伶俐的,忙出言道:“皇后娘娘的法子极好!让明觉寺的女尼们进宫念念经,那娴婕妤的晦气也就能除了。都是皇后娘娘宽厚,顾念娴婕妤的身子,才轻巧地迁宫便是……先帝那会儿,陈妃可是被夺了位分。”
秦贵嫔等人也急急地附和几句。
这般下来,旁的嫔妃也皆赞皇后。
皇后便传了懿旨下去,命娴婕妤迁宫。后又与我们盈盈地说了大半日的话,才放众人离去。
我回宫时袖子上都是攥着的。宫人小心地与我禀报道:“……皇后娘娘的动作可快,延禧宫那边已经在搬东西,明觉寺的主持也进宫了!”
秋水阁是建在慎德堂那一带的,年久失修,多是用以安置被厌弃的嫔妃。说是只因着避讳才挑了偏僻的地方,可皇后就偏偏会挑个最简陋最难以居住的……先帝的陈妃被夺位分禁足,说她不吉其实只是幌子,还不是因她坐了陷害的罪过;且好歹陈妃能保住命,这娴婕妤有了身子,这一遭被扔进秋水阁去,皇后怎可能令她活着回来。
我不由冷笑,揣着怒意将案几上的摆设拂了,道:“她不动手,便不是皇后了!除了司徒氏,下一个可不就是本宫!”
想着皇后是怕无法将我一击除掉,才容我活些日子;又恰逢湘西出了霜灾,钦天监有一肚子的话可以说,便抓了娴婕妤。
这样想来我颇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