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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音面上的笑意更浓。她搀着我上榻,一壁道:“小主这样知礼数、懂进退的人,皇后娘娘怎么会不喜欢呢……”
之后袖音就告辞了。我让迎蓉亲自把她送出宫门。
我叫了忆芙进来,对她道:“数月以来,我被贬斥、被囚禁,如今又卧病在床,许久不曾了解宫内的事情了。我给你个差事去内务府领绣线,你和小连子一起去,去打探宫里的消息。只是不要做得太明显,小心招人耳目。”
这种事情我在荣国府里做得多了。不过在宫里,就要更加地小心。忆芙领了旨意,却没动身,只是抬眼看了看我,小心道:“奴婢想给小主进言。”
我点头。她垂了目说道:“奴婢以为,这个差事让小连子一人去就可。”
我脑子里一顿。
她说的有道理,我让她跟着小连子去,虽是为避免以前发生过的事而采取的小心谨慎的行为,但落在小连子眼里就是不信任他。不过是去打探,何必两个人……
小连子应该被信任吗?也许是的。他被贬去做杂役后,如果一心只想着自己,就会马上使银子打点人脉,把自己调离杂役差事,就像那两个没有回来的小内监一样。
他没调走说明他就等着我翻身的一日好回来。其实这也可以认为是他稳重,别人一个月不到就调走了,他能坚持两个月。或许他想着再等一月我没有消息,他就只好调走……
不管怎么样,这说明他不是墙头草,稍微有点风就倒,他可能是要刮狂风才倒。心里有点坚持的人,都是有忠心的。
我想到此处,便叫了小连子进来,让小连子一个人去办事。
小连子也明白我的信任,当即跪下来给我磕头,道一定办好差事。
我笑而不语,很多时候,主子想笼络一个奴才并不需要付出太多。奴才都是苦命的人,一点点信任与尊重,就能换回他们的报答。
小连子去了,一个时辰之后回来,对我禀报道:“奴才不敢打探地太多,只是察言观色知道了些事情。奴才路上遇到一些嫔妃,她们是去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其中得宠的如兰婕妤也在列。奴才看着,她们的神色无异样,也不曾嘴碎议论皇后娘娘……如今宫里头,胆敢议论皇后娘娘的人不少,但多是长乐宫与永寿宫的……”
我笑着点头道:“知道了”,拿了一块翠玉赏小连子。小连子比我想象中的要能干,我也欣赏他这样的人——他和忆芙一样,懂得做奴才的本分。他只是把他看到的听到的禀报给我,而不擅加评论说皇后娘娘到底怎么样。因为我是主子,只有我才能拿主意。他若想对我进言说自己的观点,他就必须先得我的准许。
我开始想小连子的话。
我被囚的时候,太后趁皇后母家遭难,借机打压皇后。宫内也有人谣传道“皇后娘娘后位不保”。然而那个时候我就觉得,皇后娘娘不会轻易倒下……
如今看来果然没错!皇后是嫡妻,这些年皇上不宠她,但对她也有些敬重的,否则她怎么弹压住那些嫔妃们……且她育有一子二女,这绝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
凭着一个嫡长子与两位公主,皇后娘娘的位子也是很稳的。不过如今有些摇晃罢了……但不是很严重的摇晃。
我想着这些,屋里的小连子没退下,他还有话要禀报。他觑着我的神色,等我想完了心事,才再次开口道:“奴才从内务府回来的时候,凤仪宫那边请安的嫔妃们也散了。奴才路过凤仪宫,看里头的人都走了,却在院子里看见了文才人身边的下人。”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睁大眼睛道:“文才人竟然留在了凤仪宫!”
小连子果然很能干,这些消息,都是有用的。不曾想,以前文才人总是想要和我绑在一起,后来我出事,她竟然依附了皇后……
她可真有能耐!她家世不显赫,又不怎么受宠,皇后也看得上她!
***
我在琼宫里住了一个多月。
皇后赏赐我的药材的确是好东西。我日日服用,如今伤寒病已经痊愈。但御医对我说,我留下了腿寒和哮喘的毛病。如今我一遇到阴天膝盖就疼得受不了,外头的柳树吐蕊了我也从不敢去观赏,怕吸入一丁点的柳絮。
第五十六章:面圣()
腿寒只是折磨人让人痛苦,哮喘却是会要人命的,御医说了,我要防范很多东西,包括花粉、尘埃、情绪的起伏、疾跑、生气等等,柳絮更是大忌。
这位御医叫张一平,官居正四品院判。他对我非常尽职尽责,将我需要注意的事项全部写在纸上,还给我配了以薄荷、冰片、当归、党参等药材制成的药丸,要我随身携带,说是哮喘发作时救命用的。
我便给自己缝了个荷包,里头就装着那些药丸,带在我的小衣衣襟里头。
我想着这些,心里微微不悦——我不喜欢这样脆弱的自己,稍有意外就会丧命。可是没办法,哮喘是治不好的,我这辈子都要如此了。
而这段日子里,皇帝仍然没有来。
呵,我猜的没错,他果然是一时性起的,他或许已经把我忘了。
我对他来说只是一时的取乐,除夕夜里看到我用那么蠢笨的方法接近他,他不屑,却又觉得好玩,觉得有趣……唉,老天爷还是对我很好的,其实他更可能在看到我之后动怒,然后不必太后动手,他会亲自赐死我……
总之我活下来了。
琼宫里是不会冷清的。除了皇后外,还有很多嫔妃们对我有兴趣,她们络绎不绝地来看我,或是想要逢迎,或是想要打探,或是想要拉拢,各自怀着不同的鬼胎。因为在她们眼里,我依旧可以被贴上“隆宠”的标签,即使皇帝册封我之后从没来看过我,但一个奢华的琼宫,已经足够昭示皇宠。
我知道,我那点风光只是表面,我住进了琼宫,但我却是罪臣之女。我再也没有家世做倚仗,而且我得罪了太后。我是个小小的嫔位,我随时都有可能粉身碎骨。
太后本来就想用最恶毒的方式令我惨死,而如今我却得救,她一定恨之入骨。我是她政敌的女儿,政治上的斗争从来都最可怕,太后不会放过我。
小连子曾给我带了消息,道当初在琼宫里看管我的宫女和侍卫,悉数被处死了。
虽然荣国府倒了,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太后……她就像我的父亲一样,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她要我惨死我就一定要惨死,这个结果被扭转了,她便会很气愤。
我想到这儿,心里就惊恐起来。我虽倚仗皇后,但眼下皇后境况不好,我不能保证她会好好地保护我……可我却有强大的敌人!我怎么会这么倒霉!
我想我是一刻都不能松懈的。我要帮着皇后,帮她解忧,如此我才能活。
***
二月份的时候,窗外的迎春花开了,我闻到淡淡的甜腻的花香。
我的心情随之变得很好。二月份,是春意融融的时候。我这才想起来,我还从未好好地观赏过琼宫。
我心里虽然担忧,但我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或许是过惯了吃苦的日子,我从不怕苦难和忧虑,我尽力将每一日都过得开心些。
我搀着迎蓉的手,缓慢而悠闲地出了殿门,穿过回廊,走过石桥与紫罗兰的拱门。红粉的梅树下头,落了一地星星点点细嫩的花瓣在汉白玉的石阶上,透着早春泥土的幽沁芬芳,让人欣喜而愉悦。硕大的鱼塘里,金鲤鱼簇拥着抢食小宫女洒下的玉米粉,灵动的金色在水面跃动,水珠四溅。我看到那桥上的虹,迎着日光透出令人怦然心动的七彩缤纷。
我最喜欢春天,因为我总是相信,白雪消融后会变成春意。就像这座琼宫,随着隆庆四年的到来,它从一个残忍的囚室再次成为了整个皇宫中最华美的宫殿。
而我,我也会得到我的春天——罪臣之女又如何,我会在这个刀光剑影的红粉沙场上,好好地活下去,就像在荣国府里那样,我即使是卑微低贱的,我也能和姨娘们周旋,能好好地活着……
我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宫门外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忆芙慌慌张张地禀报道:“皇上来了,小主快收拾下……”
我顿时愣住,而宫门外已经响起宫女“啪啪”的击掌声,继而一个御前内监扯了尖细的嗓子喊道“圣驾到——”
嫔妃面圣,是要收拾妥当、装束得体的。而一般来说,皇帝要来也会有御前的奴才来提前通知你,让你能够准备……可是我明显没有被通知,此时我也来不及准备,只能立即领着宫人们跪下迎驾。
宫门猛然大开。我深深地俯下身去,光洁的前额触及汉白玉的小径,一绺细碎的额发从耳后散下来,落在地上。
我感觉到地面上传来的脚步声的震颤,那步子坚实有力,一下一下地砸在地面上,仅凭这一点就显出莫名的威慑。脚步声渐进,一双绣了蟒纹的明黄色龙靴落在我的眼内。看到这种颜色的靴子,便可得知皇帝今日穿的是朝服。或许他是刚下了早朝回来,或许是要去什么正式的场合。
我推测着他此时的状况,却不知他的来意。他是想起了我这个“宠妃”?
我不敢抬头,只是一直盯着他的靴子看,一壁低低地道:“俪嫔金氏,恭请皇上圣安。”
然而许久不闻一声“起”。那双靴子纹丝未动,他依旧站在原地,就站在我的面前。我不知道他是在打量我还是在看我院子里的美景,但他就这么定定地站着,也任凭我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地跪着。
我的膝盖畏寒,即便是跪在玉石上,时间久了也受不住。料峭的春寒透过我的锦缎宫装,从膝盖上一层一层地泛上来,浸透我的整个双腿,那种剜心刺骨的疼痛折磨得我几乎要忍不住跳起来。
不仅如此,我心里悬着的难受劲比膝盖还难挨。沉默会给人极大的威慑与压迫,我越来越恐慌,我不知道皇帝为何不叫我起身……难道是因为他不喜欢我,讨厌我那日搏宠的方式,便逮着机会就要惩治我?还是我因为旁的什么得罪了他。
伴君如伴虎,我一看到他就会怕,就会想到他随意处死的良妃、张贵嫔她们。
渐渐地,我的身子已经发抖了,因为疼,因为怕。终于,我头顶上的人开了口,声色冷硬地道:
“不是说卧病么?朕看你好得很,还能出屋子闲逛!”
我浑身一个激灵,平日里圆滑的舌头也霎时打结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我的天,原来圣驾大张旗鼓地驾临我这儿,就是为了这么一句责问的话……
我的病已经痊愈,但我仍然对上头声称“抱病”,就是因为我不想去凤仪宫请安。如今朝堂大变,皇后势弱太后势盛,我又是罪臣之女却偏偏被皇帝“隆宠”,不知有多少风波等着我,不知有多少敌人潜藏在暗处……所以我只想找个借口躲起来。
然而皇上竟然亲自来抓包!我心里又怕,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不屑等等的情绪,我面前的大周皇帝夏侯明,就因为想起来一个妃子怠懒,所以专程跑过来治罪……
要是我的丫鬟偷懒,我都不会亲自去她屋里把她拎起来,而是让其他的丫鬟去拎起来。所以皇帝夏侯明的做法实在令我很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