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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明离去之后,小连子从外头进来了。他与我禀报道:“娴容华查出了喜脉。”
我心头猛地一跳,惊异愕然之感翻涌而出,竟劈头惊问了一句:“娴容华?可是容华司徒氏?”
不单是我,屋子里的方嬷嬷也忆芙等人也满面惊骇,乳母和几个二等宫女见状都悄无声地退了下去。小连子亦不觉得我的问话蠢,只擦着额角上的汗珠子,一字一顿道:“正是!她已经解了禁足,受封婕妤……”
我胸口起起伏伏,好容易才平复了心绪。想来我这些日子因着自己有孕、生产,都把旁的事情给丢开了,亦很久都不过问宫内事务。司徒氏抄家的时候,我尚且还疑惑司徒静仪的生死去留;如今却冷不丁地得了她有孕晋封的消息。
想一想,当初她受母家所累,被幽禁与延禧宫;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是要秘密处死了,还是要择日移居慎德堂,或是要陪着当时还是太后的司徒氏一块儿去千佛山?
却不想,她竟然有了身孕!
最初的惊愕过去,我理一理纷乱的心思,这才细细地问起小连子道:“有几个月了?皇上怎么说?”
“已经两个月了。”小连子一壁说着,一壁小心地觑着我的面色:“皇上是亲口下旨晋封,又指派了御医看顾,奴才瞧着……皇上对娴婕妤……”
我听得微微蹙起眉头。小连子忙又道:“娘娘不必忧心!说句犯上的话,她是罪臣之女,就算有孕也无法与娘娘您相较……”
然而他刚说出这话,旁侧的忆芙就瞪了他一眼,他赶忙又闭了嘴。
我闭目摆一摆手,朝他们道:“无碍。本宫也曾是罪臣之女,现在都熬过来了。”
罪臣么……眼下司徒氏的境况,比当年我们荣国府要凄惨得多,至少我们兄妹都保住了性命。满门抄斩,株连九族,这样的旨意与平民百姓来说太过陌生,只有我们这些当权者才明白其中的残忍。
司徒家……也只剩下了司徒静仪一人了啊。
那个女子,聪慧、隐忍且坚强。她是我不得不提防的大敌,亦是与我同病相怜的人。
当年荣国府倒了之后,我却依旧是皇帝宠妃。现在司徒氏倒了,司徒静仪本该生不如死,但天赐她一子,天不绝她。
我能够扶摇直上为俪妃,她何尝不能?
罪臣之女又何妨呢?眼下瞧着,皇上是半点也未追究她的罪责。晋封的旨意一下来,她有着身孕,便是宫里一等矜贵的人,哪个敢小觑?
这样思量了一会儿,我才抬眼看一看小连子,道:“你去库房选些应景儿的珠玉,送去延禧宫为贺礼吧。”
小连子忙得令而去。迎蓉则是有些愁苦,不避讳地与我小声道:“娴婕妤素日与娘娘不合……”
“这宫里,敌友亦不过利益所趋。”我并不曾有迎蓉那样的担心,只淡淡地道:“我与她的恩怨都是旧事,将来如何……我也说不准。”说罢,又略略沉思了,低了声色道:“司徒氏一倒,赵家便出头了,皇上扶持我便是为了制衡皇后……我思量着,皇上对娴婕妤怕也是这个心思……”
迎蓉虽素日心思驽钝,今儿也听明白了,霎时万分地惊愕。
我又点拨她道:“你想一想,当初司徒氏覆灭,是我大兄与赵家的兵马一同去抄斩……娴婕妤与我有怨,与皇后亦是。不仅是娴婕妤,你看新进宫的徐氏……这些日子她是宫里头一份的隆宠。徐氏的长姊芳娣夫人是因着皇后才死的,她对皇后恐也会怨怼深沉了。这些都是皇上的意思。她们俩倒罢了,我却是妃位,是个出头鸟……”
后宫局势纷杂,我是夏侯明的棋子,便会身处无尽的风浪之中。这些势力的平衡,说起来不免令人发惊。忆芙与迎蓉在侧听着,皆是面露惊恐之色,颤颤地道:“娘娘所言甚是……”
我却是笑了,道:“走到这一步,咱们也无路可退了。我们虽是与皇后博弈,但眼下境况却是稍稍有利于我的。”
说着缓缓平和了声色:“百花齐放,总比一枝独秀要好。”
我与两个心腹宫女说了些密语,一会儿,送贺礼的小连子已经回来了。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御前的小安子公公。
小安子面上的笑意比以往更甚。他先是恭贺我产下三皇子,又正了神色,传旨道皇上赐下了恩典,允我长嫂和母亲进宫。
我不料会有这样的恩典。我有孕时,家眷已经进宫了一趟,这不过数月又要进来……不禁有些惶恐:“皇上实在厚爱了,本宫只是嫔妃,家人时常进宫来,与礼不合……”
小安子似料到我会这样说,忙笑着劝道:“皇上有言,道娘娘您生产很是辛苦,您一举得了男嗣,这样的大功,与家眷见面是应当的。且……娘娘长嫂本就是出嫁的公主,公主回宫,这就更无人敢说什么。”
我想一想也是这么个理,遂接下了旨意,千恩万谢地在床榻上叩头。
长嫂与大太太在第二日就进了宫。这一遭大太太并不曾带我的姐妹,只她与公主二人。我听了消息,心里对大太太便多个一份赞赏——我并不喜欢大太太,但身为荣国府的太夫人,她是很令我满意的。她只是外命妇而已,却能看清宫里头的权欲纷争,为了避锋芒便不曾带女儿们进来。她这是为了我,是怕嫔妃们戳我的脊梁骨呢!
等到晌午的时候,她们便到了。
第七章:家眷(2)()
我笑着赐座。我是第一次见着公主,一张容长脸儿,年纪和我不相上下,眉眼处都很是温和的模样。
公主服侍着大太太坐了。她给我奉上了三皇子的贺礼,坐下与我客套,说些恭喜的话。
乳娘张氏将珺儿抱了出来。大太太上了年纪本就喜欢孙子,看到皇外孙更觉着无尽荣光,喜滋滋地笑着就要去抱。公主亦十分惊喜,凑上前去要看珺儿。
大太太抱了过去,笑得合不拢嘴。珺儿不是好动的孩子,他不挣扎,却眨着一双好奇的眸子朝着人嬉笑,更惹得大太太喜爱:“这孩子的鼻梁这样挺拔!还有额头,发际高又宽广……”
公主看大太太逗弄婴孩,自己也想凑趣儿,伸着臂膀就要接过来。大太太止住她道:“你有身子了,还是小心些……”
我一惊,下一刻面上已经露出喜色来,吟吟道:“长嫂有喜了?这可是咱们金家的大喜!”
我记得当年赐婚的时候,夏侯明言道“公主性子静谧,端庄温良”。当时我还不信,觉着皇室的公主怎么也要有几分傲气,不把夫家放在眼里。我甚至怕她因此与大哥夫妻生分,闹得家宅不宁。
但显然,我的担心是完全多余的。公主嫁进门也不过数月,就有了喜,可见与大哥是和睦的。
况且我看她眉眼温和,面目良善,对大太太也礼遇有加,不因着自己的公主身份而不尊孝道,我便知夏侯明对她的夸奖并没有虚言。
只有金家好了,我在宫里才能落得好。长嫂有了身子,便是金家第一个嫡孙,我自是该高兴。便命迎蓉去取了一柄和田玉如意赠与公主。
公主笑盈盈地接下了,又笑道:“我说是来探望娘娘,也是想着沾一沾小皇子的福气!”说着微微抿了唇角:“衡君也交代了我,要我多与娘娘取经,多说些体己话儿……”
公主很是端庄,说话不温不火地却听着舒服。只是她最后加的那一句话——
多说些体己话儿……
我一听心里便觉不对。公主不愧是在宫里长大的,这样的话也只有我们之间才听得懂。
我朝大太太客套了几句,笑着请她抱着珺儿至后殿玩耍,她喜不自胜地随着宫女退下了。我又挥手将殿内的二等宫女屏退,这儿就只剩了我与公主并心腹的宫女。
公主面上的喜色缓缓褪去。她先是踟蹰了一会儿,之后才犹豫着与我道:“我虽是嫁进来的媳妇,但我却真把婆家当成了自己家……娘娘莫怪我唐突,您在宫中为妃,对这禁宫也了解甚多了,我是公主却是庶妃之女,这皇宫说是娘家……其实我一点儿也不觉着是娘家,就想着能早日嫁出去……”
她说出这样的话,我怎会怪她,忙趋前道:“长嫂与我是姊妹,是一家人。这样的体己话不和姊妹说,又能和谁说呢!”说罢我亦感慨:“我在宫内,何尝不是如履薄冰,多少年都不曾有个真心的人与我说话。”
公主说这些,怕是待会儿要有极要紧的话与我说……媳妇毕竟是嫁过来的外人,不似亲生姊妹可以随意说话,便先说出些赤诚的话,之后才能谈及关键吧。
我大哥是男子,进出后宫不便,有些话,便只能让长嫂带到。
“是了!”公主复笑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生母杜太妃早已过世,我就只有夫家可倚仗,自然是要一心为着夫家好。”
我频频点头。公主这样说了几句,便将身子微微凑近了我,压低了声色道:“朝堂上,赵家与金家已经不和了……”
谈及政事,我不免地心头一跳,又立即平复过来。其实我亦有耳闻,在司徒氏倒了之后,赵家与金家就不复往日了。
这种事情是无可避免的。朝政就是谋权夺利,越是身处高位越是纷争不断,天底下最不可以分享的东西就是权势。司徒氏倒了,赵家就起来了,可一山不容二虎,赵家和金家怎可能和睦。
想到此处,我又对夏侯明暗暗抱怨。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他为了他的皇位,将我们拉入争斗的漩涡。若是臣子们都和睦,那皇帝才该发慌——谁不想当皇帝呢?臣子们和睦了,难道是准备合起伙来对付他一个皇帝么?
公主的声色越来越低,一字一句却是越来越清晰:“当初诛杀司徒氏,那北疆的三十万的兵马,皇上是交给了赵家的。说起来皇上也可怜,没有亲兄弟可以帮扶,几个异母兄长都不是省油的灯,兵权若是交给他们就是养虎为患……”
我听了这个,心里才真正惊愕起来:“皇上为何要如此!怎不把北疆兵权握在自己手中?”
“娘娘太过乐观了。”公主摇头道:“皇上毕竟年轻,手里培植的亲信将领都也是年轻的,没有什么功勋。若要王侍郎或于御史来接手兵权,何以服众啊!就只有衡君……他戍守京城、抵御司徒氏有功,这才给扶了刑部尚书,兼了淮阳、平阳的兵马都督。赵尚书和赵家的几位小将军亦有大功,怎能不封赏呢?赵家根基庞大,党羽众多,岂是衡君可比拟的。衡君年轻,赵尚书却多年效忠,一身功勋,皇上并不能将太多的权柄交由衡君……”
我听得明白,夏侯明他……还是太过势弱了,不能将所有的权柄收归己有。
司徒氏倒了,原本由司徒氏把持的权柄全部需要移交,赵家是忠于夏侯明的,只是……再怎样忠心,若臣子手里的权柄太多,皇上亦不得不提防。
夏侯明需要的,就是一份制衡。他不想让任何人独大。
可是赵家,因着几十年的功勋,和在搬到司徒氏一事中出了大力,皇上不得不封赏。他们的权柄,已经让皇上忌惮了。
前些日子夏侯明与我私语,要我在后宫中制衡皇后,那时候我便知他对赵氏不满,却想不到会是这样严重的局面。
我一直觉着夏侯明有一万个心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