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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午后,田原在舱里正和余若水讲述田家劫后的情形,忽听得舱外船家问道:
“二位客官,前边可就是严州府了,要不要歇上一歇?”
田原浑身一震,他钻出船舱,立在船头朝四周观望,果然,眼前的江岸陡然开阔起来,南峰塔和北峰塔夹江相对。
到了这双塔对峙的江面,就到兰江、富春江和新安江交汇的三江口了。
这南南峰塔和北峰塔一粗一细,当地人说它们是一公一母,这双塔凌云,是严州有名的风景。
每年端午,吃过糯米饭,喝过雄黄酒,田原都要口袋里塞满了炒胡豆,带着小伙伴过江来爬南峰塔。
在船的正前方,宽阔的江水后面,一脉郁郁葱葱的乌龙山下影影绰绰的不正是严州城么?
霎时,热泪从田原眼中夺眶而出。
四周的景色均那么熟悉和亲近,在他泪眼朦胧的视线里,迷迷糊糊若有若无的一切刹那间变得清晰,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就可以触摸。
身后,余若水轻轻地叹了口气,吩咐船家在此歇上一夜再走。
码头仍还是那个码头,城门仍还是那个城门,田原和余若水走下跳板,循着码头边上的街道朝城门走去。
耳朵里充满了来往行人口里吐出的严州土话,田原的心怦怦直跳,说不定会有谁认出他来,猛地叫出他的名字。
第238章 老山老水老人家()
田原的眼睛朝四处搜寻,他忽儿看看这人的面孔,忽儿又盯着那人细看,这些脸都似曾相识又显陌生。
田原走出很远段路回过身来,看着码头这边鳞次栉比的大小船只,心里一动,不由自主就往回走着。
余若水忽地发觉身边的田原不见了,他回头张望,看到田原正朝码头走去,余若水叫道:
“原弟!?”
田原置若罔闻,顾自朝前走着。
余若水以为他回船上去取什么东西,就站在原地等他。
田原走回码头,一个渔户正在埠头收拾渔网,听到脚步,他抬头看了一眼田原,又顾自低头忙碌着。
田原在他身旁站着,迟疑了许久才开口问道:
“这位大哥,问你一声,可晓得阿福在什么地方?”
渔户心不在焉道:“阿福么,去年冬里死了。”
田原吃了一惊:“已经死了?!”
那人把渔网在地上码整齐,甩甩双手,又抬眼看了一下田原,问道:
“你是他什么人?”
田原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又摇了摇头,然后小跑着离开那里。
渔户看着他的背影,不免有些纳闷。
等田原重新回到余若水身旁,余若水看到他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
余若水关切地问道:“原弟,你哪儿不舒服?”
田原苦笑道:“没什么,我们进城吧。”
俩人从城南的定川门进去,眼前的甘棠坊辑睦坊等处一如往昔,仍还是那么热闹和嘈杂。
田原恍恍惚惚朝前走去,怦怦直跳的心已有些焦虑,眼巴巴渴望着在这城里还有人认识他,用土话喊他一声。
可周围的人谁也没有留意他,田原未免有些意冷。
想当年他在这街上走出十步,就有四五个相熟的人会与他打招呼,没料到时光流逝,过去仅仅只有两年,他却再也找不到熟识的面孔,仿佛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街道。
田原走到五圣楼前,眼睛突然一亮,前面不远处广源药堂门口的台阶下坐着一个老翁,面前堆着许多色彩艳丽的纸鹞。
老翁在阳光里微闭着眼睛打盹。
田原蓦然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两年、三年、四年、五年以前。
每年的清明前后,这老翁都在这里卖纸鹞,都是这样微闭着眼睛打盹,直到有人唤他时才慢悠悠睁开眼睛。
田原拿了个晴蜓鹞在手,轻声唤道:
“老伯,买纸鹞。”
老伯睁睛瞅了田原两瞅,下巴稍稍点了点。
田原数了六枚铜板给他,老翁接过去咣堂一下扔进脚旁的铁罐,田原记得他的蜻蜓鹞每年都是六枚铜板一只,看样子今年还是。
田原问道:“老伯你晓得打鱼的阿福么?”
老翁道:“去年冬日就去了。”
田原道:“王福兴,开茶馆的那个,你还记得不?”
老翁咧嘴笑道:“那个活宝,和他囡一块跟个老疯子走了,倒是有年把没露面。”
田原微微一笑,又道:“碧溪坞的田家庄院你还记得,田家的少爷,每年都到你这买纸鹞的?”
老翁一边啧嘴一边点头:“死光了,一家人都死光了,你别说,这事还真蹊跷,到今日都是个无头案。”
老翁说到这里,抬头又瞅瞅田原,笑道:
“不怕得罪,小兄弟你还别说,那田家的少爷和你么,倒还有些相像,得罪得罪。”
老翁叹了口气:“唉,那小鬼还真是个好人呐。”
老翁睁大眼睛,细细端详一会,疑惑道:
“小兄弟,莫非你真的就是,我怎的越看越像?”
田原笑了笑,未置可否,他站起身,提着纸鹞与余若水一块朝前走。
走出段路回过头,发觉老翁还看着他,田原打老远处冲他又笑了笑,眼眶却已经湿润。
一个小孩不小心撞到田原身上,退开两步盯着他,唯恐田原骂他。田原朝他笑笑,把手中的纸鹞递给他。
田原道:“小鬼,给你嬉。”
小孩畏缩缩接过去,一双眼睛不相信地看着田原,一声不吭。
他的脚悄悄往后挪着,手里紧紧攥着纸鹞,挪了两步,猛然一个转身,朝身后的弄堂里撒腿就跑。
田原和余若水俩人饶是心情再沉重,也被他逗乐了。
俩人当下加快脚步,七拐八拐,就到了城东的柏顺门,出了城门,直奔田家庄院而去。
等到田家庄院近在眼前,俩人登时傻了。
庄院院外,原先是一大片开阔的空地,可到如今,早已是灌木丛生,荒草漫浸,连路都找不到了。
庄院的门仍旧锁着,而门旁的围墙塌了老长一截,院里的杂草与院外空地上的杂草连成一片,随风乱舞。
越过灌木和齐腰高的杂草,遥遥可见里面正屋的门窗,早被风吹雨打得破烂不堪。
这田家庄院,一夜出了几十条人命,庄院后的竹林里又时常闹鬼,许多人不明不白送了命。
是以本地人都远远避开,连小孩子也不敢到此处玩耍。
田原虽说事先已有心理准备,但此刻乍一看到,禁不住还是鼻子一酸,泪水扑簌簌滚落下来。
毕竟,这就是他日日梦中缠绕的田家庄院啊!
余若水轻轻叹了口气,劝慰道:“原弟,我们走吧。”
两个人当下也不进庄院,而从院墙外绕了过去,来到后面的竹林。田原一眼就看到爹娘的坟,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就晕倒过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坟前,双腿一屈,卟嗵一声跪了下来。
紧接着余若水也在他身旁跪了下来,两个人早已泪流满面,万语千言,却哽咽着怎么也无法启口,只有任凭泪水默默地流淌。
田原把背上的布包解下,放在地上,一层层把布打开,露出了飘香剑。
田原把飘香剑横在面前,用手抚摸着,发出清脆的低鸣。
田原右手握着飘香剑,左手一撑,从地上站了起来,泪眼模糊,握着飘香剑的右手不住地颤抖着。
余若水站在一旁,不安地看着田原,唯恐他一时伤心过度,出个什么意外,余若水轻声唤道:
“原弟?”
田原呆呆地立着,对余若水的话置若罔闻。
第239章 盗车贼()
依依和宇文燕一直往前走着,一路无话,依依逢山骂山,遇桥骂桥,就是不敢拿正眼去瞧宇文燕,特别是白天。
她在心里一个劲地臭骂自己,你怕什么,不就是一个臭在下吗,有什么可怕的。
但当她把自己骂够了,回过头想和宇文燕说什么的时候,眼睛一看到他,就迅速地避了开去。
心里叹了口气,想道,我这是要死了。
她的脸微微一红,我这是真的要死了。
那天晚上,偎依在宇文燕脚后,依依睡了一个好觉,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这么美,连一个梦也没有。
直到她从宇文燕的埙声中醒来。
依依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间就长大了,有那么一个人,需要自己去照顾,这个人虽然比她大了几岁,但依依觉得,他其实很小。
又小又很可怜。
要是她也不去疼他和话,可能这世界就再也没有疼他的人了。
从那晚过后,一到晚上,不管是在客栈还是外面,只要灯火一黑,依依就会一声不吭地偎依到他的身边,像一只猫那样蜷缩着。
宇文燕刚开始还觉得有些不自在,会下意识地往边上躲躲。
后来发觉,依依只要一蜷缩在自己身边没过一会,就睡着了,倒是自己想多了。
时间一长,宇文燕慢慢也适应了,睡着的时候会抱着她。
抱着她的时候,人好像也不那么难受了,一夜都没有咳嗽。
往往总是,第二天天还没亮,依依还在呼呼大睡,宇文燕就赶紧爬起来,坐到一边,呆呆地想着什么。
等到依依醒来的时候,朝他笑笑,也不说话。
两个人浑若无事,浑若不知道他们是互相抱着睡了一个晚上,谁也没提晚上的事情。
一整个白天,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很少说话,更不敢双目对视,宇文燕更多的时候是低垂着头骑在马上。
依依则自己找话,也自己找说话的对象,一路过来,那些被他们经过的东西可就惨了,不仅被骂,还经常被打。
打它们的时候,依依又经常把自己打疼,龇牙咧嘴,宇文燕瞧着暗笑,直道,这小姑娘确实有趣,有她在边上,颇不寂寞。
到了晚上,灯火一黑,依依还是一声不吭就躺下来,这时宇文燕就会稍稍张着手臂,等她躺下来后,就把手臂轻轻搭在她的身上。
和白天相比,只有夜晚才是属于他们的,他们在黑夜里更自在,也更觉得这个世界的温暖。
依依开始是蜷缩在宇文燕的脚后,后来一点点身子就往上移,到了最后,很自然地,一躺下去两个人就头抵着头。
只是,依依都是后背冲着宇文燕,宇文燕从后面,把她轻轻抱住。
睡到半夜,依依不自觉地就转过身来,两个人脸贴着脸抱着睡,当中谁迷迷糊糊醒来,怔一怔,又继续睡去。
那脸还故意去蹭着对方的脸。
白天,宇文燕就那样耷拉在马背上,有时他想下来,依依就把他赶了回去。
看他在马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依依别的不担心,就担心他会从马上掉下来。
这一天他们到了衢州的府城柯城,刚进城门,依依就把马系在道旁,让宇文燕在这等着。
宇文燕不解地看看她,嗯了一声。
依依一个人进城逛着,逛到三和街的一个绸庄前,依依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赶车的是个小厮,坐在车上打盹。
依依心里一阵窃喜。
她走过去拍了拍他,那小厮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和自己年岁相仿模样俊俏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