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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朗云察觉出她情绪不对,不动神色的收回了手,叫了怜年和入画进来,又要了水。
柳觅初看他神色淡淡的,抿了抿唇,也不知方才算不算惹得他不高兴。
有时候她也会非常厌恶这样的自己,她总是不喜欠着旁人,柳觅初是这样的性子,若是旁人待她有一分好,她便会回至五分。可是如今甄朗云待她这样真心,她却不知如何回报了,只在心里默默愧怍着,一面期待他迎娶正房太太的那一日,一面又希望这一天晚一点来更好。
他起床素来不喜婢女在跟前伺候着,故而洗漱完之后柳觅初就把怜年她们打发出去了,自己走到了里屋,打开角柜,选了一件宝蓝色直襟长袍,又挑了月白色祥云纹腰带,亲自为他穿衣。
柳觅初挑开话头:“我见二爷总是穿宝蓝色,可有什么典故?”
“穿惯了。”他伸开双臂,由着她的柔荑动作轻柔的为他整理。
柳觅初淡哂,“定是喜欢的。”
他不置可否,问她:“今日想不想出去?”
“去哪儿?”
他没有回答,柳觅初当他只是随口说说,便没有再问了。谁知早膳过后甄朗云却当着她的面吩咐飞泉准备马车,她问他哪里,他又不说,直到马车停在了一家金店门口,她才恍然。
“可还记得上次?”他站在门口扫了一眼牌匾,等着飞泉进去清场。
如何不记得?上次可算是不欢而散,他不知怎的突然就不高兴,害的她也不愉快。柳觅初点点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飞泉走出来,站在门口叫了一声二爷,甄朗云拉着柳觅初走进去。
“选一块。”他指了指放着玉件的那一排架子,对她说道。
掌柜鞠躬哈腰的恭候在一旁,眼神倒是不错,看到柳觅初便是眼前一亮:“这位夫人,您前些日子可曾光顾过小店?”
柳觅初冲着掌柜笑了笑,点点头。她还记得是为给孔婆子家的大孙子打绦子,手头没有合适的玉来配,故而才来了这里,然后不知怎的,就那样当巧的遇上了甄朗云。
那掌柜笑的更开了,热情的为柳觅初介绍着架子上的玉。
柳觅初实在不懂他的目的,她又不缺这个,况这小地方的玉成色也不是多好,若是想着为他置办首饰,大可不必非得来这儿啊。
她看向甄朗云,“我不缺这个的。”
甄朗云视线不改,微微低下头静静的注视着她:“我缺一条绦子。”
她抬眼看他,想到了方才在柜子中见到的那一条条绦子,脑海中一闪而过什么东西,却觉得若是因着这个理由着实有点太可笑。
她随手挑了一块交给掌柜包起来就出了铺子,街上热闹,左右无事可做,柳觅初不想那么早回去,便央了他多逛逛,最后在街角买了豆沙糕才意犹未尽的打道回府。
*
甄鹏辉外出办事,已经有些时日没回来了,今早递了信来,说是中午便能回来,故而孟姨娘早早便准备上了。
大房没有主母,姨娘也只她一个,这些年来甄鹏辉都不曾娶续玄,故而她二人在海陵阁过得倒像是夫妻二人似的,下人们也都习惯了。
时间倒是掐的准,午时一刻便听到了外头传来下人们请安的声音,孟姨娘急忙整理了着装,迈着小碎步迎出去,果真见到了风尘仆仆的甄鹏辉正大跨步往进走。
孟姨娘泪凝于睫,立马便红了眼眶,略有些委屈的喊了声“老爷”
甄鹏辉忙一把扶住她,“怎么好端端的就哭起来了?”
孟姨娘又笑又哭的,一面拿着绢帕擦拭眼泪,一面略有些撒娇道,“许久不见您,心中想念的紧。”
甄鹏辉面露心疼的揽住她,“莹莹,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了。”
孟姨娘说:“您说这样的话做什么,您对莹莹已经足够好了,是我不知足。”
孟姨娘不过三十多的年纪,风韵犹存,过了近二十年养尊处优的日子,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除却子嗣一事,几乎没有任何烦心事可言,保养得倒不输二十多岁的姑娘。
甄鹏辉最喜欢她这副样子,想他一生作为甄家的嫡子,幼时被强势的父亲管制,成家后被嫡妻瞧不起,就连祖业都不能被父亲担在他身上,临死前还分管给二弟帮忙,然而说是帮衬他,实际管事做决策的其实只有二弟一人!
后来有了儿子也不得好,唯一的儿子自小跟在父亲身边长大,性子做派几乎将父亲学了个十成十,尤其那冰冷的眼神,每次他一看到,就仿佛见到了年轻时严厉的父亲。
甄鹏辉做了甄家二十几年的家主,却上下不曾受过一丝应有的尊敬。唯有在孟姨娘这里能感受到被需要及被依靠的感觉,她从不会质疑自己的决定,她总是百依百顺,即便受了委屈也从不同他提,每次都是他自己发现这让他愈发的心疼她。
甄鹏辉觉得愧疚,他一直知道她想要个孩子,可是却一直不能给她,直到三年前妙竹的出生才让他稍微好过些。见她对女儿宝贝的很,他自然也更加珍惜女儿,得了什么好的全往她们母女这里送。
这也是他一直不娶续玄的原因,若是再娶,以他的身份必定又是世家女子,可是这些年他也见够了,从自己的母亲到自己的妻子,最后再到几个弟妹,竟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古板无趣,娶这样的女子进门哪里能算的是福分?
男子合该是一家之主,怎能由得后宅妇人为自己做主?即便长得再好看都是花瓶,只能摆着供着,不敢随意触碰。有了嫡妻的前车之鉴,再加上上头没有长辈约束着,甄鹏辉再也不耐烦娶个大家小姐回来。
可是偌大的甄家怎能没有主事的主母?族里来人,长辈们数次劝说他再娶妻,他都不愿意,实在被逼的急了就说将孟姨娘扶正。在他看来孟姨娘没什么不好,娘家没有倚靠正好,如此方能一心一意的在这个家身上,虽说她没有学过如何处理庶务,可是这东西在她看来简直就是女子生来便会的,远的不说,这海陵阁上下不就被她打点的很好吗?
谁知这想法触了所有人逆鳞,就连素来寡言听话的二弟都来说了几次,此事万万不可,赶上有一年祭祖,族人聚在一起,二弟妹甚至也委婉的说了说。
不娶便不娶,总归于他而言是没什么区别的。
孟姨娘自觉自己受了怠慢,大老爷不在府上,任谁也欺负她,只是孟姨娘向来拿捏得住甄鹏辉,这种事不主动开口,三言两语便勾的他主动挑起了话题。
孟姨娘说:“最近可是出了什么事?老爷怎的三天两头便出去了。”
甄鹏辉挥了挥手:“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有些麻烦罢了。”
孟姨娘说:“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也只能做些简单的事罢了。”说着,喊了柔云端上来一个小盅,“您尝尝,知道您午时要回来,我便准备了这个。”
甄鹏辉动容不已:“我出门在外,每次也只有你一人念着我。”
孟姨娘娇羞的笑了笑,忽的又神色落寞下来:“莹莹余生的依靠便是您,不念着您还能念着谁?”
甄鹏辉听得心里舒坦,这样的话百听不厌,抱着哄了一会子,忽的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承逸不是新纳了小妾?你无事可做便喊她来解解闷子。”
他也知道以孟姨娘的身份别房的太太们不会自降身价同她打交道,故而想起这事来也只往姨娘方面想。
他其余几个兄弟,无论是亲生的或是堂亲都不曾有姨娘,至多一个通房,在娶妻之后也都打发掉了,所以孟姨娘平日里没个说话的人他是知道的。
谁知孟姨娘听后倒隐隐露出了委屈的神色,不接这话,岔开了话题:“老爷快尝尝吧,在炉子上煨了一上午,早已入了味儿了。”
甄鹏辉看着便不对,每次莹莹受委屈,都是这幅样子,况且他本就对那个柳氏的事敏感,非得问个清楚才行。
故而皱起了眉头一拍桌子,看向一旁的柔云,问道:“怎么回事?替你主子说!”
第89章()
孟姨娘看了一眼柔云,紧接着甄鹏辉的话肃了声音道:“柔云,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这样的把戏孟姨娘主仆俩已经使了近二十年,放在甄鹏辉身上就是屡试不爽。甄鹏辉回头看着孟姨娘,道:“你不许拦着,今日我倒要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又看着柔云和肖妈妈道:“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
那柔云看了看甄鹏辉,又看了一眼孟姨娘,随后“扑通”一声跪下,说道:“今日就算姨娘罚奴婢奴婢也要说了!姨娘待奴婢们这样好,奴婢实在看不过,就让老爷为您做主一回又如何?您一直委曲求全,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奴婢看着心痛啊!”
这话说的巧妙,甄鹏辉只命柔云把事情讲出来,却还不曾应下要替她做主,柔云当着这一屋子下人的面说了这话,过会儿便是无论如何甄鹏辉都得给出个解释来了。
孟姨娘着急道:“你这丫头!哎!”又转头看着甄鹏辉,“老爷,您千万别信这丫头的话,哪儿有什么事呢!”
甄鹏辉肃着脸,拍了拍孟姨娘保养得宜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定会替你做主的,你难不成还不相信我?”
孟姨娘气愤的甩了甩帕子,又瞪了柔云一眼,方才作罢。
柔云道:“回老爷,等下无论奴婢说什么,也请您不要怪罪,毕竟奴婢一心为着姨娘好。”
甄鹏辉应了,她这才开口:“奴婢们知道二少爷新迎了一位姨娘进门,我们姨娘早早便听说了,也是很高兴的。说句不该说的,咱们府上多少年不曾来新人了,姨娘一个人孤寂的很,好容易来了一个,姨娘便早盼上了。连着夜准备给新姨娘送的礼,亲自入了库挑选,谁知当日那柳姨娘便没有来海陵阁拜会。”她抬头看了眼甄鹏辉渐沉的脸色,继续道:“柳姨娘新进门,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是能理解的,姨娘想许是因着她忙昏了头才不记得,便遣了奴婢过去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好一并送了来。谁知那柳姨娘跟着奴婢来了海陵阁,却对姨娘不冷不淡的,十分不敬,姨娘几次三番想同她说道几句却都被堵了回去”
说道这里她便有些吞吞吐吐的,不知接下来的话当讲不当讲。
甄鹏辉此时脸色已经很是不好看了,“快说!”
“奴婢看到柳姨娘的婢女出去了一小会儿,然后没过了多久二少爷便来把柳姨娘接走了,奴婢瞧着二少爷不太高兴”
妄自揣测主子的意思,这是大罪,尤其是放在甄家这样的人家,下人们入府前都是由着宫里出来的嬷嬷训练过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清楚地很,故而下人们大多谨守本分各司其职,少有嚼舌根子的。
柔云方才的这一番话,虽没有明着说,但意思已经摆在那里了,说柳觅初不喜孟姨娘,甚至不敬,最后还摆了二少爷出来压她们的姨娘!
甄鹏辉已经是面色铁青了,厉声喝道:“这话你怎么不早说!我放着你们伺候主子,你们便是这样护着她的?”
柔云吓得直磕头,肖嬷嬷也是不住的说好话。
这肖嬷嬷原是孟姨娘的一个远方亲戚,后来知晓孟姨娘进了甄府,恰好她身边又没有个做心腹的,便求了甄鹏辉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