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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朔这才扭头去看,看到了不远处矮榻上坐着的青衣女子。她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木簪挽到脑后,青『色』的道袍十分宽大,衬得人形销骨立,却又清冷孤高。
这便是楚国最后的一任大司命,也是庆国如今的大司命,青岚。
当年刺帝离去之前,前大司命荏苒不知所踪。大司命失踪前没有收下弟子,刺帝便将她的师姐青岚任命为大司命。这一做,便到了如今。
钟离朔当然认得她,在她为帝期间,和祖先们一样,靠着大司命的占卜避开了一次又一次的凶险。只最后一次,乃是命中注定,避无可避。
正因如此,深知大司命能力的钟离朔再次看到对方时,竟有几分忐忑。钟离朔想了想,起身拱手朝青岚行了一礼,言道:“在下误入此地,多有得罪,还望阁下谅解。”
钟离朔记得她看见了皇后,但如今皇后不在,眼前只有青岚,那么这衣服……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青岚说道:“是我看顾不周,令公子落水了,救你上来的是这屋子的主人,我只是客居于此。只这主人不常来,这次恰好救了你之后便又离去了。对了,你身上这身衣物也是她换的,不用谢我。”
她口中的主人便是皇后,皇后乃是一国之主,如此说法并无不妥。只钟离朔听到身上的衣物时皇后亲手换的时候,对方白皙的身体在脑中一闪而过,顿时热血上头,涨红了一张脸。
她们前世相敬如宾,大婚当日根本没圆房。前世她与皇后相互扶持,是最好的战友,就算后来有了心思,也不好意思下手。正因如此,她至死都没见过皇后的身体,反倒是因为病弱的时候,赤/身/『裸』/体的被皇后瞧了好几次。
不曾想,前世想过却没有看过的,这短短的一年里她竟然也做到了。
想起这个,钟离朔就又想到自己的身体又被皇后看光了。一遍安慰自己,罢了罢了,又不差这一次,一遍却又通红着脸捂着心中『乱』跳的小鹿让她安静。
钟离朔镇定了好一会,朝着青岚又施了一礼,说道:“那还是要多谢阁下了。”
青岚摆摆手,取出一个空杯倒满茶,说道:“小公子过来喝杯茶吧,暖暖身子。”
“是。”钟离朔应下了,走到青岚跟前坐在了禤景宸之前的位置上,取过了那杯茶。茶一入口,甘甜无比。钟离朔喝着熟悉的茶水,心里想着大司命果然是很修身养『性』,那么多年还是雷打不动地喝着红枣泡枸杞。
“味道如何?”
“很好喝,先生是位很养生的人。”钟离朔点点头,又问:“不知先生姓甚名谁,如何称呼?”
青岚看了她一眼,眼中满含笑意,说道:“方外之人,不值一提,喊我青岚便是。”
“青岚先生。”钟离朔点点头,又道了一声谢。
青岚摆摆手,说道:“公子是镇北侯的幼子吧,叫溯对吗?”
“是。”钟离朔醒来便听到了她那句乐正公子,向来青岚已知道自己的身份,但为了乐正溯考虑,她还是多问了一句:“先生怎认识我的?我入冬前才来到源州,并不太熟悉此地。”言下之意,便是自己『露』面极少了。
“我只是恰好认识乐正侍郎,你与侍郎十分相似,故而认出来了。”青岚微微一笑,又言道:“更何况公子贵不可言,想必祖上乃是厚德之辈,轻易就猜出来了。”
钟离朔今日已将这番说辞听了两次,心想果然是师徒,看相都差不多。镇北侯也是侯爵勋贵,说贵气也说得过去。更何况祖上世代从军,为国建功立业,自然是厚德之家。
司命们糊弄人的时候都有理有据,让人没办法觉得她就是个大忽悠。
钟离朔笑笑,说道:“今日也有一姑娘这么说我,难不成先生也会测字不成?”
“略懂一二,我住在太一观下,自然学了一些。”青岚笑了一声,说道:“就如公子这个溯取得很好,追本溯源,重头开始,我说的对吗”
“今日见着公子这般福气深厚之人,在下觉得开心。”青岚说道,从小榻旁取出一罐枸杞,递给了钟离朔,言道:“虽不知公子是如何寻到此处的,既然是有缘,在下便送公子一罐家去吧。”
钟离朔心里咯噔一下,她望着青岚的双眼,在那双眼睛里好似看到了星辰。对方的眼睛深邃辽阔,竟是能一眼看穿她的灵魂。
钟离朔楞了一下,忽而笑道:“先生初次见面便赠我礼物,我该拿什么回赠?”
青岚并没有接这个话题,只笑道:“公子觉得今年的梅花开得如何?”
“自然是甚好。”
“我亦如是。”青岚微微一笑,说道:“花有重开,人无少年,今日得遇公子这般的少年时,我亦觉得甚好。花常开常新,人常活常新,万望公子珍惜好时光。”
青岚要说什么,钟离朔已隐约明白了。就在这一刻,钟离朔才敢相信,原来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她望着榻上的那罐枸杞,看着故人眼中闪烁的欣喜,张了张嘴欲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青岚看着她激动的神情,将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不可说,不可说。
这是东皇,对于楚国千百年来的侍奉给予的恩泽。
这也是,钟离朔最好的结局。
因为在东皇的星轨中,原本就不应该有一个钟离朔。
谁也不知道陛下在鱼龙阁的宴会上选中了什么人,盛宴散后,宴席上发生的种种记在有心之人眼中,以林梦蝶为例,那些个早就被大臣们记在心里的人,在宴会后又添了几分分量。
金袍卫们提着灯笼,护送着陛下的龙辇朝着皇宫驶去。明亮的灯火在寒夜的细风中连成了一片,形成了浩『荡』的灯路,于璀璨的烟花下闪烁着光芒。钟离朔站在鱼龙阁上,眺望着陛下那座仿若盛开在灯海中的龙辇远去,低低地叹了一声。
第73章 七十二()
此为防盗章 这样一来; 既成全了父亲的人情; 也能和自己班上那群总一脸兴奋喊自己同学的小孩子们告别。当然,就算来年念高一级的戌级; 与她同班的还是比她小上许多的少年。
弘文馆的考核是在腊月十八; 一共持续三天。考核的内容除了各级教授的内容,诸如四书五经天文地理算术之类,还有君子六艺等。
笔试的题目对钟离朔来说不算难,毕竟身为帝王的时候她这些学得都十分好。只是在骑『射』和曲艺方面,她有些发愁。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因为身子弱; 她的骑『射』都没有正规的学习过。她有些担忧乐正溯这个病怏怏的身体经不起自己折腾; 可值得庆幸的是这具身体比她以前的好多了。在考核之前的十天,钟离溯总算和同班的孩子们一样掌握了基本的骑『射』。
这样一来,考试的问题也解决了。
骑『射』是在师傅们的教导下学会的,而曲艺,这件无需烦恼的事情此刻却要费尽心思去掩盖。
她短暂的一生里,广为人知的并不是楚末的亡国君主,而是在云州那几年里; 响彻九州的御龙之音。
世人皆知,云州雾海深处,有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郎,一首尺八能震『荡』云海; 幽林深处见皎鹿一般的清澈。
因着这清亮悠扬的尺八之音; 不知多少文人墨客欲与这位清贵的少年曲师结交。但因为钟离朔那时被刺帝流放在云州; 不好透『露』身份,故而并没有多少见过她的真容。
听过她的曲声,却没有见过她真容的人,皆唤她一声见鹿公子。
直到她回到源州城,成为了刺帝唯一的孩子,身份尊贵的昭明太子,世人才知道那清澈的尺八之音属于她。
皆因那一年元宵,心血来『潮』的刺帝在看了各家表演之后,忍不住上台,跳了一段灵犀。大楚民风开放,歌舞盛行,源州城的贵族们都会跳雅步,皇帝便是这群风雅人士的头领。皇帝陛下会跳灵犀不是什么稀奇事,难得的是一向冷肃的刺帝,也会与朝臣同乐,因此那一年的元宵当真是热闹无比。
而给刺帝伴奏的,便是昭明太子的尺八。她吹了一首见月,吹到了爱好风雅的大臣耳中。见鹿公子的尺八和昭明太子的曲音重合在了一起,世人便知晓,那些年在云州响彻的尺八是流落在外的太子之作。
至此,昭明太子的尺八就成了御龙之音。
朝臣们都知道,昭帝的尺八乃是世间一绝。直到源州城破,昭帝在奉先殿烧了一把大火,这尺八,就成了亡国之音。
弘文馆的老师,或多或少听过她的曲音,但技巧掩盖一下,能过考核便可。只是那一日,她交了考核内容时,程文却压了她的考核题目,说道:“弘文馆不将尺八作为曲艺考核的科目,你再另选一门吧。”
她疑『惑』不解,据她所知,弘文馆有教无类,不管是什么乐器,都算作曲艺考核范围里面的。
于是她开口,大胆问了缘由。
程文看着她,目光复杂而幽深,半晌才说道:“是陛下的禁令。”
“尺八,是楚国的哀乐,不应在庆国的开端吹奏。”
“你,明白了吗?”
程文说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柔和又慈祥。
钟离朔心下不知是何滋味,半是失落,才是惆怅,惶惶然应了一句:“学生知道了。”
她转身出了门,望着这萧瑟的冬景,长长地呼出一口白气。将双手拢进宽大的袖子里,挺直腰杆朝着学舍走去。
是,是她一把火烧了奉先殿,是她不孝,在她赴死的时候,就想着自己的谥号,不是荒便是哀。
她是亡国君主,本不应该用“昭”这么美的做谥号。她守不住祖宗的基业,她救不了自己在水生火热的百姓,她是个无用的帝王。
可她还是觉得她没有做错,不烧奉先殿,以她将死之躯守不住源州城。若是逃走,那放在奉先殿的祖先只能平白被凌辱。更何况,以她那时的身体,根本不能北上与皇后汇合。
只怕她还没出源州,就命丧黄泉了。
终究是一死,为什么不死得干干净净一些。
她死在了供奉先祖的地方,化为了灰烬。而钟离家能继承皇位的,除了云中王之外,都被刺帝杀的干干净净了。
她把皇位让给皇后,没什么不好的。前朝也有皇后当政的先例,理所应当。更何况,她们夫妻一体,她死了,皇后执政也是一样的。
皇后比她有才华,比她懂得多,比她更会体恤百
姓,最重要的是,和她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傀儡皇帝相比,皇后还有兵。
当年刺帝收回太子妃的兵符,最终到了钟离朔的手上,登基之后,她把兵符还给了禤景宸。
皇后会带兵,而她,不会。
钟离朔想做个好皇帝,所有人都觉得她不适合做皇帝,但她还是想做个好皇帝。只有皇后觉得她能做好,可她死的太早,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实现了。
钟离朔想,将江山交给这样的人,她是做对了。至少现在,她再睁开眼的时候,是一个没有战『乱』的天下,而不是被钟离家的先祖捆起来往死里揍,然后再死一次。
她做对了,她没错。
她只是和她母亲说的一样,命不太好,不能活的太长久。
钟离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