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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万人的行军,又走的是这难于登天的蜀道,便只才过一条道。就花了一个日头的功夫,好在近日天气晴好,不必担心。
当天晚上,也没空地安营,包括雒妃都只席天幕地,她坐在最背风的位置,周围还有宫娥侍卫围绕,半点都不冷。
雒妃屈着膝盖,双手抱膝,她将头靠在膝盖上,这会却是睡不着了。
巫女莫心过来,她在周围走了几圈。才别扭的冲雒妃道,“公主,上次的事,阿清已经说过我,是我不对。”
雒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移开目光。
莫心自顾自的过来想挨着雒妃坐下。被首阳冷眼一扫,她便在几步远的地方盘腿坐下,“公主,京城好吗?”
雒妃并不答她。
莫心也不介意,她抬头看着挂满繁星的夜空,叹息般的道,“我不想去京城,但是阿清说等我从京城回来就同我成亲。”
雒妃闭上眼,今日这条蜀道都是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这会小脚酸痛的厉害,她却是懒懒的根本没法放心上,反而因着这样的酸痛。她才觉得心里那口气纾解一些。
莫心自言自语,“我听说,在京城像阿清那样年纪的男子,早就成亲了,且孩子都有了,阿清也真是的,都跟他说了,我已经长大了,他非要等着我蛊虫之术大成。”
她说道这,侧头去看雒妃,晃着胸前小辫子上的铃铛道,“公主。虽然阿清说是让我给你为奴为婢,但那些事我都做不好,不过要是有旁的事,你倒是都可以吩咐我去做,比如控制个人什么的,这个我拿手。”
“对了,我不会对公主身边的人用蛊虫的,圣婆婆说了既然阿清要我跟着你,那么我就只听公主的吩咐。”
后来莫心还说了什么,雒妃却是不晓得了,她原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哪知在她叽里咕噜的话语声中,居然能得片刻安宁。
雒妃寻的片刻安宁,秦寿此刻却是不得安宁。
战船上,因着他准备充分,倒也没谁晕船,特别是将战船开到蜀南的青欢一行人。
他也是没想到,青家竟然会让青欢过来。毕竟从容州到蜀南,一北一南,何止千里迢迢。
他在入蜀之前,一应便安排妥当。
同雒妃一道,一来自然是护卫她安全,二则是带雒妃见一见外曾祖母,这其三,便是至关重要——
不管是在京城也好,蜀南也罢,他此前帮衬雒妃良多,未曾与她清算利害,自然是老早就在打这朱雀军的主意。
京郊那批朱雀军。他还看不上眼,毕竟未曾历经血火洗礼,不算精兵。
而蜀南的朱雀军,他则有心分一杯羹。
如今得偿所愿,他觉得自己该高兴的,然而他看着案前的舆图,目光不自觉的就落在十二蜀道上。
也不晓得,雒妃回京,此次又是谁背的她过去。
他带走她一半的兵力,她约莫是要被气狠的了,她一生气,那性子就娇了起来。身边的人都得小心翼翼。
想的越多,便越发不可收拾,等他回过神来,手里已经拿了毫笔,蘸了墨汁,在铺陈的白纸上,几笔就勾勒出了一窈窕背影。
如瀑黑发,细腰长腿的,分明画的就是雒妃。
秦寿皱眉怔忡,他就那样握笔愣愣看着,似乎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会做下这样痴缠窘迫的事来。
“表哥,在吗?”
就在他瞧着那画出神间,门外传来青欢的声音,秦寿眉心一展,眸色无波,面容冷淡。
他拂袖,正欲毁了那画,手才摸上就迟疑了,然不过一瞬,他惯常抿直了唇,五指一捏,就将那画揉成了团,扔出船外。
“进来。”他从案桌暗匣里摸出那副赤金镶边的水晶琉璃眼镜来戴上,掩了眼底一闪而逝的冷芒。
青欢应声推门进来,她手里托着一黑漆银边的托盘,上置一红底金牡丹的小盅,“表哥,你要的汤好了。”
秦寿头都没抬,他继续看着舆图,“搁下便是。”
青欢轻手轻脚地将那小盅放至秦寿右手边,她抱着托盘,脸上神色欲言又止。
秦寿当没看到她,他端起小盅,慢条斯理地用了起来。
青欢眸色微闪,细声细气的道,“表哥可是身子有碍?不然何以用这等大补之物?”
且都还尽是人参虎鞭鹿茸之类。
秦寿用完汤。他根本不与青欢多说,“出去。”
青欢咬了咬唇,不自觉摸了摸右手手肘,“表哥,今个你推疼绮罗了。”
今日她与他搭披风,哪知回过神来。秦寿猛地推了她一下,叫她摔倒在甲板上,当即手肘就擦了血来。
秦寿轻皱眉,冷喝道,“本王不晓得青家为何差你护送战船过来,但在本王眼皮子底下,青欢你最好还是识趣些,莫让本王找着机会将你第二次送到庵堂。”
青欢身子一颤,面色惨白,她屈膝行礼,“绮罗告退。”
话还未完,人就慌里慌张退了出去。
秦寿古井无波地看着她带上房门,嘴角才浮起一丝讥诮来,他收敛了心思,提笔在舆图上画下一条线来,那线刚好便是战船上这一众朱雀军靠岸后落脚的第一个州——青州。
尔后是云州,蓟州,最后便是他的容州。
他指尖在云州那顿了顿,又划了个圈,低言道,“云州两王,本王就笑纳了。”
雒妃还不晓得秦寿的打算,她光是走完十二蜀道,就花去将近一个多月的功夫,好在慢是慢了些,可好几万的朱雀军,悉数安全出来,并无任何意外发生。
雒妃才到入蜀的第一关——石门关,就见到了个熟人。
实际特意等在石门关的解凉毓已经在关中住了十日有余,他见着雒妃好似消瘦了些的面庞,不咸不淡的扔下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公主动作慢了些,容王可是已经在攻打青州了,再有几日,约莫青州就该并入容州了。”
雒妃难以置信,但隐隐的,她心里又并不意外,“细细道来。”
她甚至没空休息,让顾侍卫去安排了大军,她带着伺候的宫娥与解凉毓在他落脚的客栈密谈了起来。
第194章 公主:那个公主圈中的老鼠屎()
几乎是谁都没想到,驸马秦寿竟然说起事就起事了。
青州紧邻蜀南,且沿海,多年来时常受倭寇骚扰,此地民风彪悍,就连夫人娘子,都是能提刀杀敌的。
青州并无藩王,只有个历经两代世袭降爵后的青郡王,此人手下多为水军,年约而立,却从未娶亲。
青郡王府,也就只有这么一位主子。
“驸马是趁夜摸上岸,故而神不知鬼不觉,”解凉毓屈指轻扣案几,他脸上带出一种向往的神色来,“要说驸马是大殷战神并不为过,青郡王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几乎是当天晚上驸马就将青州所有战船据为己有,青郡王的水军便毫无用武之地。”
雒妃垂眸,对秦寿的能耐,约莫没有人有她了解。
“昨个的消息。两天前,青郡王死守郡王府,两军对垒,驸马与战前喊话,青郡王不敢应战。”解凉毓端起茶盏,施施然抿了口。
“不过,今日么。就不好说了。”他复又加了一句。
雒妃好一阵没说话,她起身到书案前,将营中舆图徐徐展开,一眼就找着青州的位置,指尖轻点,距离石门关,隔了大半个青州,路途甚远。
解凉毓一眼就瞧出雒妃的想法,他放下茶盏道,“公主莫不是想去救援?”
雒妃想了想,“不是,远水解不了近火,本宫无法救援青郡王。”
解凉毓点头,他跟着到舆图面前,从秦寿走的水路方向沿着一直到青州,尔后是云州,再是蓟州,及至容州,他手一指就道,“驸马所图甚大?”
“此话从何说起?”雒妃心头一惊。
解凉毓将几州连起来,恰好将近半个大殷江山,且还对京城呈半包围之势,“不是很明显么?驸马意在京城。”
解凉毓的指尖在京城点了点,脸上神色笃定。
雒妃其实是晓得的,她目光落在京城的方向,好一会才道,“不能让驸马先手一步。”
解凉毓点头,“自然,不过公主可是想过要如何破驸马这局?”
雒妃的目光落回到石门关上,她面色一凛,伸手对身边的首阳道,“笔来。”
首阳赶紧取了支雒妃用的顺手的白玉毫笔,蘸了墨汁送到她手上,就见雒妃先是在石门关一点,尔后北上,最后到京城。
她那一笔,亦同样将沿途要经过的其他几州连在了一起,与秦寿截然不同却又十分相似的路线,其中恰好在云州某地有短暂的交汇。
雒妃放下笔,表情坚定的道,“本宫沿此路行进,驸马要想打下青州、云州、蓟州至容州,本宫就在他之外外拿下岷州、兰安、大理、后相逢云州,若能将云州夺过来为最好,夺不过来本宫也能在云州撕开条口子,后回京城。”
解凉毓探身过去,将雒妃那条线路细细看了遍,他越是看眸子就越是发亮,“妙。甚妙,实在妙!”
若说秦寿那几州是对京城呈包围之势,那雒妃这边便是在秦寿之外,又成围攻,若真在云州撕开了条口子,还可以京城里面夹击,彻底打乱秦寿的布局。
计定,雒妃对门口候着的顾侍卫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在关中休整两日,后转道急行到岷州,驸马拿下了青州,无论如何本宫也不能落后于他。”
“喏!”顾侍卫拱手应声,同时心头激荡。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大战之前亢奋感。
解凉毓看着雒妃,嘴角带笑,这些时日,他吃的好过的好,自然个头又长了,如今已是比雒妃还高了,但还是一样的唇红齿白。真真的俊俏小后生。
他这一笑,更是让人想捏他脸几下。
“公主,今非昔比,小子佩服。”解凉毓真心实意的道,他也是没想到目下的雒妃,对带兵打仗竟也十分内行的模样。
雒妃斜睨了他一眼,自然没说这些都是秦寿教的,反而翘起下颌,“本宫天资不凡,不过稍稍看了几本兵书罢了。”
尔后她又道,“你也该多看看,免得日后成了迂腐的书呆子。”
解凉毓摇头晃脑,“小子对打打杀杀的不甚有兴趣,不过若是公主不嫌弃。小子倒想在公主军中做个辎重官就可。”
雒妃嫌弃,“你一无功名傍身,二无军中资历,进来就要当官,你野心倒也不小。”
解凉毓脸上笑意不变,甚至眸子都弯了起来,“那没法子,谁叫小子早就是公主的人了呢。”
玩笑话归玩笑话,不过雒妃也是晓得解凉毓的能耐,上辈子不见秦寿所有的辎重庶务,可都是解凉毓在管着,是以她道,“辎重官职,倒是可以给你。不过若是军中有人不服,本宫可管不了。”
解凉毓并不畏惧,该说他早就料想过了,故而应下道,“小子一人解决,绝不连累到公主。”
雒妃点头,朝他挥手道。“去吧,与军中文书官支会一声。”
解凉毓应了,他起身就欲往外走,临到门口,忽的转身朝雒妃道,“小子瞧着公主好似瘦了些,面色也不甚好。小子以为公主还是多加爱惜自个的好,莫不然这一回京,怕是太后和圣人又是要心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