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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他初初坐上龙椅,天下不稳,整个大殷的有识之士都在骂他是逆臣贼子!
旁人如何说他,他向来都不介意,说说罢了。真要有能耐,便明火执仗的争斗一场,输赢自显。
“你纵使赢得天下,然而得不到想要的,陪衬注定会输给主角,天注定。天注定!”
“不可能!”他怒视外曾祖母,即便心头隐隐觉得这多半都是真的,但他拒绝去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朕是天下共主,最大的赢家,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那时候,外曾祖母神色无比的悲伤,那是一种岁月沉淀之后对既定命运无可奈何的悲凉。
她说,“你若不信,那便拭目以待,你再是关着那两人,他们早晚也会出来在一起,届时你做你的皇帝,他们自在逍遥,生死都与尔无关。”
“不是,”他固执己见,“雒妃是朕明媒正娶的嫡妻,上过秦家家谱的,她生是朕的人,死了也只能做朕的鬼。”
即便他这妻已经同自个的侍卫私奔过一次,两人隐居乡野,若不是他将人抓了回来,怕是这会还快活着,又哪里会念及他。
外曾祖母摇头止不住的叹息,“阻止不了的,阻止不了的,她注定是要和侍卫在一起的,而非做你的皇后。”
他像听了笑话一样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震耳发聩。就引的人心头蔓延出无止境的悲哀来。
“她若执迷不悟,朕就是宁可让她死,也绝不会成全,凭甚他们能逍遥快活,而要让朕活的苟且!”他就是这样的偏执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若真是天注定,那么他便非要逆天而行,要坠无间地狱,那也是要拉着雒妃一起,绝不给她半点希望!
后来,他只记得外曾祖母说,“你若想好,我能帮你这一次,但你要承诺,给南蛮方寸之地以庇护。”
然后他一个人坐在金銮殿那张冷硬宽大的金龙椅上,空旷的殿堂,呼啸的风,斑驳的暗影,死一样的安静。
他慢慢的在想,他与雒妃是如何走到今时今日这样不可挽回的地步的。
十年前,她带着公主的娇矜和女儿家的羞怯,穿着大红嫁衣,千里迢迢从京城到容州。
她高贵倨傲,艳色娇纵,且又任性嚣媚,仿佛是枚有刺眼芒光的珍珠,让人想拥有,但又怕藏不住她的耀眼,从而保不住被人轻易夺了去。
虽是早预料到的结果。但他对这桩亲事仍旧是生了怨怼。
即便这是他故意谋求来的,也是故意让她心悦上自己的。
但归总这样屈服于形势,于他而言便是侮辱!
连带的,他也是厌恶她的,便是她热烈的慕艾,都让他觉得像是黏人的浆糊一样。平白惹人不喜。
当不喜一个人的时候,她便是连呼吸,都是错的。
只是后来,他是何时将这娇娇公主放进心里的?
他觉得金龙椅冷的慌,当真是连寂寥都是荒芜的,他何时将人装进自个心里的?
约莫是在廊城之事后吧,他中了时疫的毒,九死一生,也许是临死之际看的淡了,当然也可能是回了容州,见着雒妃那张还颇为关切的面容。
于是他跟自个说,既然已是成亲定局,若能将日子过的来合合美美,又何必活成怨偶一对。
有时候,好与坏真的便只是一念之间。
那几年的光景,既然便成他这一辈子最为美好的记忆,美好到他根本舍不得时常拿出来回忆,只恐如水墨画一般退了色,不复艳丽。
很多年之后,他恍然回首,才蓦然醒悟,原来那个时候,他是自个亲手将她放进心里的,将相敬如宾过成了情深不寿。
这又怨的了谁呢?
可世事就是这样的造化弄人。他将心丢覆她身上的时候,她却忽的抽身,说不心悦就真是不心悦了。
他有时候会想,他秦寿看过千千万万的人性,独独没有将她看透。
怎么能那样没心没肺呢?心悦慕艾,合欢夫妻。岂是一句话的事?
还是说,这世上夫妻,过着过着便都是这样至亲至疏?
如若就此两厢和离,他倒也能接受,毕竟男欢女爱,不可强求。
但是。她又岂能弃他而去择一个身份低贱的侍卫?一个相貌才学能耐,没一项及得过他的人选,她雒妃原就是个眼盲心瞎的!
他能接受她不再心悦他,却是不能接受她不选择他!
这便是他秦寿自来骨子里的骄傲。
可当他亲眼所见,她与侍卫的亲密,她面对别人之时的轻松写意笑靥。他才忽的明白过来——
从始至终,即便他与她最是恩爱的时候,她对他而言,也是有着不纯粹与保留的。
原来,陷入温柔香里的,不过就他这个战神而已。
他自己给自己立了道英雄冢。从此再也走不出来。
他打下了天下,战败了无数的敌人,踩着万古枯登上最高的位置,他也能让她前生做尊贵的公主,后半生也能继续尊崇下去。
那样娇娇的公主,没了这等耀眼的身份和地位。又哪里是能过的下去的。
他自以为成全了自己多年以来的野心,也能给她最好的金丝牢笼。
然而,她还是不选他,反而恨毒了他。
每每她看着他的眼神,总是让他不自觉想起经年的初遇和从前蜜里调油的美好。
他们也是真切好过的,她如何就做到这样怨恨他。莫不然她都是没心的吗?不会记得那些曾经的好?
天黑到天明,暮色到晨光。
他在金龙椅上安然无眠,待到朝臣鱼贯而入,诸事奏请,他仍旧默不作声,那一刻他好像分裂为了两个人,一个冷静地处理政事,一个则还在想着与雒妃有关的事。
下朝之后,他请来外曾祖母,就在堂堂金銮殿中,没人晓得他与外曾祖母说了什么。
只是第二日,他便去见了雒妃。
他一字一句的跟她说。“我与你皇后之位。”
她啐了他一口,冷笑着回答,“不稀罕!”
那瞬间,他忽的想起很多年前,他听谁说过这么一句话,“蜜蜜娇生惯养,有段时日喜欢桃花胭脂,但又觉得莲花胭脂不错,最后无法选择,两种胭脂她一并给扔了,转而用起其他的水粉来,她就是这样的性子……”
他突然就问她。“蜜蜜,你是喜欢桃花胭脂还是莲花的……”
他心里早住进了魔鬼,在知晓她注定不会选择他的时候,心里的魔鬼张牙舞爪,终于到了他自己也控制不了的地步。
他拿起剑,在她难以置信地眼神中。像在沙场上很多次杀人一样,就那样轻轻松松刺进了她身体里。
他甚至能感觉到温热到滚烫的鲜血从她胸口仿佛一朵花一样蔓延下来,浸染她的衣衫,徐徐循循,最后蜿蜒到他指尖,就成艳丽无比的色泽。
“你若不选择我,那便一切重新来过……”
亲眼看着她倒在自己脚下,血色似最绚丽的丹青,从她身下缓缓绽放,一如她清媚如烈焰海棠。
外曾祖母与他说,“岁月回溯,死而复生。逆天之举,当要十万人血为祭,稀世珍宝镇神,以真龙做聘,九五气运成引,方可偷的一线生机!”
他准备了整整三十年,才凑齐这所有的条件。
他也做够了皇帝,那龙椅寒凉,宫廷孤寂,原没了那个想要一起的人,即便是得了天下,也就这样了。
那最后的一日,他站在十万囚徒尸体和鲜血中央,垂眸看着冰棺之中,从未苍老过的公主,仿佛昨日初遇就在眼前。
忽的苍穹暮色,阴风大起,他一身明黄龙袍,威仪但却暮霭苍苍,他想起很多的往事,而对没有留下半个子嗣血脉的大殷后世,哪管洪水滔天,也是与他无关。
他唯一听见的是,外曾祖母临终之前告诫于他的——
“回溯之后,公主若还是不选择汝,尔定会半路短寿,受尽世间所有极刑再终,且生生世世为畜,不能为人……”
公主现代篇1()
这偷来的第二辈子,雒妃长公主息宓活到了七十六岁才阖眼。
她记得自己前一刻还在跟同样白发苍苍的秦寿说,“本宫下去了,别跟来惹人嫌。”
后一刻睁眼,就坐在古怪陌生的房间里。
她愣了愣,尔后闭眼。
两刻钟后,她蓦地睁眼,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飞快蹿过一闪而逝的凌厉!
那么一会,她便全都记起想明白过来,这房间是她自己的办公室,而此刻她正身处息芙与她讲过的所谓的现代。
她看着面前陌生的纸笔电脑还有手机,却又觉得十分熟悉,手指头才放键盘上,便自发动了起来。
甚至于,她拿起手机,随意一拨,就点出了息芙的电话。
息宓有瞬间的恍惚,她此前临死之际,这丫头还哭的稀里哗啦,分明都是个老太太了,还扭捏的和个小娘子一样。
也就是轩辕冥待她好,将人宠的来不谙世事。
她手指头不自觉将号码拔了出去,再回神之际,便是手机里发出的嘟嘟声。
嘟声一停,她看着手机屏幕,显示已经接通。
她没有吭声,确切的说是还没想好要怎样跟这个两辈子的姊妹如何打招呼。
总不能说,本宫前尘旧事,一应想起来了,速来觐见?
确实,她还是她,只不过多想起了一些事罢了。
“姊姊”手机那头,良久才传来期期艾艾的声音。
她一挑眉,心头冒起一股子熟悉来。
“蜜蜜姊姊?”手机里的息芙很不确定地喊了声。
“嗯?”息宓冷冷淡淡地应了声,息芙这一声蜜蜜,根本就是表明她也是想起来了前世。
“姊姊,真的是姊姊你吗?”这说着,竟还哭了起来。
“出息!”息宓不屑地哼了声,“哭甚?本宫又没死成,你很遗憾?”
这么一会,她还有点转换不过来,前世种种太过真切,反而压着这辈子的记忆。
息宓最是见不得人哭哭啼啼,她蹙眉道,“挂了,别碍着本我做事,晚上等我回去再论其他。”
话落,不给息芙说话的机会,她啪的就挂了电话。
息宓转着手机,头靠真皮办公椅上,漫不经心地转着椅子,她忽的想起秦寿,扒拉出电话薄,果然就见一名为禽兽的电话来。om
她顿了顿,不太确定他是不是也如她一般记起了从前。
就在这当,手机铃声蓦地响起,禽兽二字赫然在目,吓了息宓好一大跳,她差点没将手机给扔出去。
手机那铃声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息宓瞅了半晌,重重挂断不接!
她暂时心头乱的很,自个的记忆都没理顺,不想理这人。
工作室里,总算是安静了,息宓伸手揉了揉眉心,她动了动鼠标,盯着电脑看起来。
电脑显示器上,正是一线条杂乱不一的服装设计草图,能看出一个系列都是复古风,宽袖长裙,斜襟掐腰,还有腰封禁步,分明就是将大殷的衣裳简化了作为现代能穿出门的日常系衣服。
息宓抿了抿唇,她这辈子当初学的是画画,后来因着早逝的父母是开服装厂的,为了生计,且还有息芙娘胎里带来的心脏病,这样样都需要钱,所以她不得不学着做设计。
好在她本就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