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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寿背剪双手,他陪着雒妃站在外面,目光幽深地盯着屏风。
雒妃捏着裙摆,手心湿濡,小脸上神色不明。
秦寿侧头看她,轻声道,“公主该进去了。”
雒妃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她望了望她,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眼尾不经意就泛出薄粉来,眉目尽是不知所措。
秦寿薄唇一瞬抿紧,他突然探出手,拉着雒妃手腕,将她拉了进去,并直接绕过屏风,进到里间。
正殿里间,汉白玉地罗汉榻上,正有一名身穿暗紫金丝孔雀翎大袖宫装的妇人,单手撑头,微微阖眼养神。
许是听到动静,那妇人睁眼,眉眼瞬间锐利,然,看清殿中站的雒妃时,忽然就柔和了起来,就像是雨后放晴的彩虹,刹那明媚。
“母后……”雒妃期期艾艾地喊了声,这两字才一出口,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珠子止不住哗啦哗啦地让下掉。
太后顾氏展颜一笑,朝她伸出一只手,“蜜蜜来接母后了哪。”
“母后!”雒妃再忍不住,她三两步扑的上去,拱进太后怀里,死死抱着她腰,贪恋的汲着她身上的柔软体香,两辈子以来的苦楚以及被秦寿一剑刺死的愤恨和委屈顿爆发出来,抽抽搭搭毫无顾忌地哭了起来。
太后无可奈何,她身边的宫娥姑姑也是抿唇偷笑。
“好了,哀家的娇娇公主,莫哭了,”太后像是幼时般,有节奏地拍着她后背安抚她,“这哭的哀家心都碎了,莫不是也要让哀家与你一道哭不成?”
雒妃嘤咛了两声,还摇了摇,那显而易见的撒娇痴缠,却又是与在皇帝面前有所不同的。
秦寿安静地看着,也不打扰。
太后自然是看到了秦寿,不过对这驸马,她心里一百个不满意的同时,顺势便选择视而不见。
“跟哀家说说,可是路上吃苦头了?还是谁胆大妄为的欺负哀家的心肝儿公主了?”太后将雒妃扶起来,拿了帕子与她擦脸,眉目慈爱又宠溺。
雒妃摇头,她抽了抽鼻子,小巧的鼻头粉红粉红的,十分可爱。
太后点了她鼻子一样,一模的桃花眼笑弯了,“还说没有,都哭成这样了,成奶猫了。”
“母后,”见着了两辈子以来都想见的人,雒妃只觉心头快活松散,她顺势坐在太后脚下,头枕她膝上,拉着她手轻声道,“儿臣只是想念母后了,特别特别的想。”
对娇养大的公主,自己身上落下的一块肉,太后又哪里有不疼爱的道理,她摸着她发髻,又细细瞧了她脸,发笑好似瘦了些,便皱着眉头道,“是不是首阳与你冰碗吃多了,哀家怎瞧着蜜蜜都瘦的厉害。”
说完,她还问身边的宫娥。
那宫娥姑姑自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听闻这话,当真仔细打量了雒妃,点头附和道,“公主是瘦了些,想必这一路上没吃好睡好。”
雒妃窘迫,她摇了摇太后的手道,“母后,儿臣还是同样顶顶的好看,非要蠢胖如猪了,那可如何得了?”
第150章 公主:回来,老妈养你!()
雒妃与太后重逢之际,秦寿并未在正殿多呆,不过片刻,他便悄然出去了。
太后自然是看到了,见雒妃没注意,她也就顺势没提醒。
站在殿外的秦寿,目光从四下候立的侍卫宫娥身上一扫而过,继而落在宁王府颇为精致的庭院楼阁上。
他目光深远而沉邃,绵长蔓延,俊美如玉的脸沿上面无表情。
他想起在皇帝息潮生面前的雒妃,以及在太后面前的雒妃,最后才是两人相处的那些时日,每一个都好似不一样的雒妃,他忽而微微勾起嘴角,略有自晒。
没有比较还不明显,这几厢相较起来,他才发觉原来她在他面前的时候,也是表里不一言不由衷,甚至于心怀戒备,从未信任过。
就算是两人最好的时候,那也不是全然的毫无芥蒂或满心的信任。
不过,他谁也不能怪罪,毕竟,他从前也是如此哪。
待太后召秦寿觐见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后。
他转身大步进殿,第一眼就见雒妃已经情绪稳定,十分乖乖巧巧地坐在太后身边,那样的眉目娇俏,浑身上下都透着依赖的小女儿作态。
“臣,见过太后,太后长乐无极!”他撩袍单膝跪下,拱手行礼道。
太后看向他,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且那双桃花眼迸发出不容忽视的锐利来,“平身吧。”
后又道,“赐座。”
秦寿谢过恩,一派悠然自得坐下了,他瞧着雒妃,见她不看自己,也不介意。
从秦寿进门,太后就一直在暗自瞟着两人,她见雒妃不理会秦寿,心头遂有数了,当即斟酌着道,“哀家听闻,蜜蜜回京的这一路,都是驸马护送,蜜蜜的性子,是被哀家和圣人宠的来娇纵了些,想必驸马辛苦了。”
秦寿哪里听不出这话中话,他斜长的眼梢缓下温和,看了对这话不苟同的雒妃一眼道,“不辛苦,蜜蜜既与臣是一家人,再是如何都是应当的。”
听闻这话,太后暗自点头,对秦寿的识趣她还是满意的,她拉着雒妃的手拍着笑道,“哀家就这么一个娇娇公主,这打小,就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从来没想过要让这心肝用作和亲,哀家与圣人,富贵权势都是给她了的,这辈子就唯愿她觅得个合心意的良人,安稳和美的过一辈子,即便这个人是市井百姓,也是可行的。”
秦寿附和地应了声,他虽理解这种父母心思,可奈何自他生母去逝,便再没感受到过,故而某些时候,他颇为羡慕雒妃。
太后絮絮叨叨,“一转眼,哀家的公主都这样大了,某一天出宫回来就突然跟哀家说,她找着想嫁的驸马了,哀家本来都做好了驸马会是个平民的准备,大不了,多给驸马一些权势便是,哪知蜜蜜竟相看上了容王,还要下嫁适容王。”
其实这样的话,秦寿并非第一次听太后说,上辈子,太后离开京城之时,也这样说过,不过那会是满目哀伤。
说到这,太后望着秦寿的目光稍带仄人,“哀家是打从心底不愿的,也从来都认为容王并不是合适蜜蜜的良人。”
秦寿抿了抿薄唇,对太后的话,他并未反驳。
而挨着太后同坐榻上的雒妃,却还是第一次听母后这样说,她鼻尖泛酸,眼眶发涩,瞥过头去,轻轻蹭着太后的肩,像是孺慕又柔软的奶猫。
太后只拉着她的手紧了紧,继续对秦寿道,“可哀家的娇娇公主喜欢,哀家又有什么办法呢,即便晓得她这一嫁,日后定是要吃苦头的,可也得高高兴兴地攒足了嫁妆,送她出嫁。”
“母后,儿臣晓得错了。”雒妃泪眼朦胧,泪水清冽,抽搭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太后便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两母女一模一样的桃花眼,以及相似的面容,温馨含情,无论谁瞧了,都不会再认为天家无情。
“好了,回来了就好。”即便此生不嫁,她也是能养她一辈子的。
秦寿敛眉沉默,他不曾体会过这样的情感,生母还未曾来得及爱护他,就早早离去,可他敬重太后这样的母亲。
他起身,双手垂立,也听懂了太后想说的话,“微臣明白……”
顿了顿,他抬眼望着太后,面目冷肃的道,“臣从不轻易许诺,更不会对做不到的事许诺,故而,一切以蜜蜜自愿,她若有朝一日愿意同臣回容州,臣自然还是会以嫡妻之礼敬重爱护她,她若不愿,想留在京城,臣也等的起。”
有这话,太后就十分满意了,她点了下下颌,“驸马明白就好。”
雒妃却是有些反懵,她怎觉得她听懂的母后的话,和秦寿听懂的好似有些不一样,分明都是同样的话,再说秦寿那话又是何意?什么叫敬重和爱护?他一爱护就杀她?
然,太后与秦寿两人说妥,哪里会多问雒妃的意思。
只见两人一瞬间就融洽起来,太后还打趣道,“驸马是不晓得,蜜蜜最是别扭不过的,幼时那会,她稀罕上了圣人的一尊木头小人,心里想要,嘴上却是嫌弃,圣人将那木头小人送予过去,蜜蜜竟骄矜倨傲的很,十分勉强地收下了,还说是为圣人解忧。”
秦寿挑眉,他嘴角含笑地望着雒妃,深邃的目光能看的人脸红心跳,雒妃就听他在说,“原来如此,难怪公主总是与臣没个好话,却是害羞的。”
雒妃一怒,她扬袖就要驳斥回去,奈何太后拆台,“多半是的,哀家的娇娇公主,惯是那样的。”
雒妃皱着小脸哀怨地望着太后,“母后瞎说,儿臣是真嫌弃驸马……”
太后便笑了,连带周遭的宫娥也是捂嘴浅笑,“看看,这还说着,就心口不一了。”
秦寿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戏谑又意味深长,“看来,儿臣还要同母后多言道言道,不然,儿臣也是不晓得的,只当蜜蜜当真嫌弃儿臣来着。”
他顺势连称呼都改了,自发代入驸马的身份,那一声母后,喊的比雒妃都顺口。
第151章 公主:本宫母后就是辣么霸气()
从正殿出来,确定太后无碍了,雒妃心头松懈下来的同时,便有心情计较起来。
她在宁王府后花园走着,想起来,转过头声色冷肃的对秦寿道,“莫以为哄的了母后的欢喜,本宫就会对你另眼相看几分,母后说过的话,驸马莫信以为真,本宫向来是真心实意的……嫌弃驸马!”
秦寿点头,脸上也是早没了温和,“公主以为本王当真了?”
说道此处,他脸上出现刺人的讥诮,“不过是哄太后高兴的话罢了,公主让本王莫要当真,再本王看来,公主不要当真才是。”
话落,他背剪双手,跟着领路的宫娥就到安排好的院落休息去了。
雒妃冷笑一声,她看着秦寿离开的背影,面色微沉,桃花眼中更是冷冷洌冽。
彼时的正殿,在雒妃与秦寿出去后,太后的贴身宫娥才小声的与她回禀道,“太后,千锦公主与雒妃长公主一并过来的,且婢子听闻,自打雒妃公主回京城以来,就与千锦公主走的近了,还多有维护之意。”
这当的太后,哪里还有雒妃在时的眉目慈爱,她目色冰冷,面有贵气,一身雍容迫人,叫人根本不敢直视。
作为太后身边的宫娥,翡翠自来是擅于揣摩太后的心思,她继续道,“最为重要的是,婢子亲眼所见,宁王竟是出了京城,与雒妃公主齐齐而来,因着没太后召见,故而没过来。”
这话,终于让太后脸上有了丝缕的波动,她唇珠一抿,好一会才问道,“千锦之事,但凭蜜蜜喜欢就好。”
翡翠应下,就又听太后道,“宣,宁王觐见。”
闻言,翡翠一凛,赶紧低下头,行了一礼,匆匆去宣了。
宁王息照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过来了,显然,他应是一直等着,故而才这样快。
太后眼皮一抬,冷冷淡淡道看了他一眼,声音发沉的问,“宁王,该当何罪?”
宁王行了礼,他抬起头来,唇上的八字胡一动,就言笑晏晏地望着太后道,“皇嫂说有罪,那照就定然是有罪的。”
太后眸光一厉,她挥手屏退左右,连翡翠都赶到外间去了,这才一拍案几怒道,“谁准你这样跟哀家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