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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氏只温声道:“在咱们这位置上,那一日得闲了,嫂嫂莫再取笑我了。”她打量多氏,又吃了两口茶,心里也有几分猜测。
多氏今儿个特意叫丫鬟给她涂了昨儿个石家大夫人赠她的临安郡王手下出海带回的七巧玉香膏,又带了支镶红宝鹿鹤同枝金簪,身上穿了间牙『色』如意双纹度花裙,面上笑得和缓,看上去雍容又带着三分和气。
多氏道:“我今儿个来是听闻昨儿个百芳宴的事儿,只想着我虽不如你能干,却好歹是年纪最长的,多少担待些个。”
蒋氏拨了拨发髻上的流苏,笑道:“那是自然,咱们三个向来是极好的,哪里少了大嫂的事儿,我们自来不会客气。”
多氏看她像是不知自家语中意思,便又挑明了些:“从前啊,向来是我办的,我怕二弟妹你不知当中细节,多少我也要为了咱们国公府的脸面着想。”
蒋氏淡淡道:“也不能这般一尘不变的,我同三弟妹想了好些法子,大嫂若愿意参谋参谋,自然再好不过。”
多氏不耐,语气也硬了起来:“二弟妹也嫁进来这些年了,怎生也开始似三弟妹一般不懂事儿起来。若是一般伙计也罢了,这百芳宴若是给你砸了,咱们几个姐儿也不必出嫁了。”
蒋氏心里不由火起,早知这大嫂商贾出身,便是捐官也洗不掉满身铜臭市侩,这般话岂是能这般明着说的?虽则不悦,但好歹大家闺秀的教养还在,只压了怒气柔声道:“嫂嫂何必这般,我虽不及你年年主持百芳宴,却不论出阁前还是嫁进来之后,都是多少年眼见着的,怎么能丢了脸子?倒是大嫂,将将嫁进来几年便能『操』持整个宴席,寻兰自来是自叹弗如的,大嫂可要好好教我。”
多氏不由大怒,蒋氏这话便是暗里说她出身低微,实则对百芳宴的了解还不如她这个从未沾手的。她又哪里不知,她刚嫁进来的时候那几次,多是老太太在旁边提点着的。旁的不说,她只最恨旁人说她的出身!
心中虽不忿,嘴角还是带着丝笑:“弟妹可是折煞我了,我这长嫂如母,便是老太太和国公爷还健安,却从不能懈怠的。”
蒋氏含笑道:“我和三弟妹都记着大嫂的好儿呢,来日也当报答您一二。”
多氏知自己刚刚语气太急躁了,未免惹了二房的不乐,心里虽仍旧有怒气,却好歹知道收敛一下,二房的虽不好,她可不能同她搅在一起,叫三房的得了便利。
她在国公府里『摸』爬滚打数年,哪里不知自家今儿个算是同二房的撕破了半张脸,再多饶些权来,照着二房同她的关系也是没有的。
为今之计,只得另寻他路。于是又只作甚个也没发生,又硬着头皮在蒋氏的冷脸下说笑了半柱香,便告辞离去。
多氏起身,让碧雪扶着,款款离去,临了了心中到底不甘,又想刺一刺她,回过神来对蒋氏一笑,道:“老二家的何苦这般卖力,有意姐儿这丫头在,便是你再辛苦,将来也不知能不能分一杯羹。何苦来哉!”说完心中舒快,转身便走。
蒋氏也无甚反应,只神『色』如常地命人往大厨房传话,叫多做一屉蛋香酥来给淑姐儿几个送去。
一旁的廖妈妈看她这般,忍不住试探道:“奴瞧着,咱们两个姐儿都是极好的。”
蒋氏眼『色』似淬了冰,瞥了她一眼,廖妈妈便吓得再不敢说话。
她的小女儿画眉是淑姐儿的大丫鬟,若是不出意外将来是要陪嫁去当通房的。
蒋氏又拿了花样子给文哥儿鞋头上绣了半朵云纹,便放下针线,才叫人带了文哥儿来一道用午膳。
意姐儿今儿个午膳是在茉姐儿的蓼风轩里用的,五个姐儿独独茉姐儿同淑姐儿两个自家分了院落出去住着,因着年岁快到了定亲的时候,有了独居的院落更是格外体面些的。
茉姐儿今儿穿得素雅,着了件艾绿绣雁纹细锦裙,外面罩了件月白的细纱袍,泛着丝丝流光,及腰乌发上点缀了几颗圆润的合浦珠,一举一动都极有韵味,喝茶时候『露』出的手腕间竟还戴着一对点翠掐丝镯子,一瞧便知这是拿了翠鸟身上最纤细的羽『毛』掐丝而成,若说做功也是极精致细腻。
姵姐儿看了便很羡慕:“大姐姐穿的衣裳怎生这样好看,便似是古画里的仙女儿一样。”
清姐儿最不爱看她显摆,撇嘴道:“二姐姐穿得也很好看。”淑姐儿爱深『色』衣裳,今儿一席嫣红绣玉兰锦裙,也衬得她煞是好看,只簪鬟上不似茉姐儿一般别致,『插』上一枝碧玉荷花簪子便了事,看着倒是清爽。
淑姐儿知妹妹多数又要浑来,便抿嘴笑道:“大姐姐头上的合浦珠倒是极美的,我瞧着倒是泛着金光的,这样儿的却是极难得。”
茉姐儿柔柔一笑:“是昨儿个母亲友人石夫人所赠,我瞧着好看,便戴上了。”说着又叫丫头子拿了一小匣子分与姐妹们。
这些合浦珠虽成『色』不错,她却到底大方,也好叫几个姐妹看看她大房最是不缺金银的。
清姐儿也不说话,只吃着蒋氏叫送来的蛋香酥,咸香热乎的塞了满口,上头的酥皮更是入口即化,吃得她绷紧的小脸也和缓了些。
清姐儿拉着意姐儿道:“妹妹也多吃两块,这啊可是我娘从外家带来的独门儿秘方呢,听我娘亲说这配方已经沿用了上百年了,最是香酥不过。”
看着意姐儿吃得鼓鼓的腮帮子又点了点她白嫩的小脸儿道:“阿萌送我的手串我今儿个也戴着呢。”说罢撩开袖子,便瞧见白皙圆润的手腕子上点缀着粉的金粉的合浦珠子,下面又细巧地打了个盘长结。
姵姐儿也笑道:“可不是,阿萌的手串我也戴着呢。”撩开纤细的手腕,上面也是一串相似的手串,只流苏的颜『色』各不相同。
茉姐儿淡淡道:“真是极好看的,只我却不是每日都带着。”
她一向觉着意姐儿算是寄人篱下的,自家却是国公府的长孙女,不需要巴结任何人。今儿为了她『奶』母对意姐儿不敬的事体,她这般已是做到极致了,若不是老太太出了手,她自然可以装作不知道,顺手帮一把罗婆子也未可知。
淑姐儿也不说话,只边笑边吃着糕点,手腕间也隐隐『露』出相同的珠串来。
谈话间意姐儿也不『插』嘴,只顾着咬糕点上金黄的酥皮,觉着满嘴皆是蛋香酥的咸香味儿,不由眯了眯眼。
不一会儿上了道玫瑰酒酿来,意姐儿看着莹润玉盏里盛着的一颗颗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苞。她含了一口,也不由赞这味道清香,每颗小圆子里都包着一点玫瑰酱,舌尖轻轻一压便是满口玫瑰香气。
第12章 蟹黄豆腐()
多氏本想着寻些门路,亦或是从许氏入手,怎么着也不能叫其余两个占了个中便利。
她自知自己这一房的只靠着公爹的,这婆婆就是看他们大房快活了,自家反不快活,这才存心使绊子叫她这个长房长媳在一众夫人跟前丢人。
只多氏不晓得,在许多名门高族夫人眼里,她本就不算上台面,便是不给她这差事了也不值当惊诧的。
要说这百芳宴也只京城这块有这习俗,本是友道的几家人一块儿赏花吃宴,斗花的,后来时日久了也多了几分互相相看的意思。
只因着一般时候夫人吃宴吃酒席,深闺里头的小姐概是不能带的,这百芳宴却是不碍。故而看适龄的少女聘作媳『妇』,好些夫人都是看百芳宴的。相看姐儿相貌,品『性』,又是『性』格是否温厚知礼。
若是这事儿多氏尚不能主持了,在旁的眼里,国公府这长房媳『妇』恐怕也不是个被看中的,若是亲家母自家是个作不得主的,那聘她闺女儿纵是品貌再好也不适联姻的,特特是拿起子存着再往上一,步的人家,更是要谨慎。
这日,多氏将将醒来洗漱着,碧雪便在一旁道:“太太,昨儿个夜里,三太太见了红了。”
多氏一惊,忙问到:“怎么回事”她这妯娌一向身子弱,却是个极重保养的,这事儿还是头一回。
她自家不曾出手,许氏自家倒是状况百出。
一问之下,原是三房一个向来得宠的姨娘诊出又有了,许氏本是好强之人,却因着体弱,自家一个孩子也养不出,心里头到底郁结。
姵姐儿便是她养在身边招弟的,没想到自家没招到,反倒是给妾室招了个,想着自己嫁进来几年,一无所出,三房又是这般情况,三老爷秦正兰还不是个上进的,越想越是没盼头,一夜未曾合眼,便见了红,叫人一诊才觉出是月份尚短,滑了胎。
多氏心里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自来是她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参与百芳宴,忧的便是三房的这一病,她手头的差事大抵便是她接手。许氏又不大得老太太看中,手头那些个事情尽皆是小而琐碎的,她便是接了去也用处不大。
那头芸姨娘正跪在屋外的青砖上,寒气一丝丝侵入膝盖,她却已经连啜泣都不敢了。芸姨娘的丫鬟只敢焦急地干站着,老太太让跪的,便是她们三爷来了也只能跟着跪。
芸姨娘是跟着秦正兰身边的老人了,因着有了姵姐儿才从通房丫鬟升到现今地位。她生得美貌,又是个讨喜的,不似许氏日日愁着一张脸,秦正兰便偏爱她一些。
日子久了,芸姨娘难免有些自视甚高。说到这儿,若是只有了身孕这事儿,还不至于令许氏伤心到滑胎。
却说芸姨娘这甫一有孕身边的陈婆子便建议道:“这若是个男胎了,看着三太太这样儿未必不会为了将来母子连心,做些去母留子的事体。便是顾着姵姐儿的面子,把您配到庵堂念经也是不值当的。我看着,这孩子不论是带把儿的还是个弄瓦的,您都得留在身边,往后也该有个保障。”
这话说得中肯,却连带着暗戳戳说了一溜许氏心黑的话,说得芸姨娘心也惶惶的,又想起这些年自己侍奉着,哪里不曾细心周到?她生了女儿,也算是三房的大功臣,现下又怀上了,这许氏倒是一个个摘她结的果,又要把她『逼』得走投无路。
芸姨娘顿时邪火一上来,便撺掇上秦正兰了。
芸姨娘这些年在三房,除了许氏腰板最粗的便是她了,往日里多些绸缎,多些吃食头面的,许氏也就忍了,谁叫自家夫君的心是偏的
这关头,她自家没儿子,哪里硬气得起来可不仅要分吃喝,还要养孩子,许氏便是一万个不乐意了。如今她的身子虽然未必不能生,但还是把庶长子攥在手心里更安心些。
许氏刚张了张口,便叫秦正兰一句话堵了回去:“你自家没孩子就生一个,哪里成天盯着别个肚子里的养了也不与你连心。”
若说秦正兰此人也不算是个混账,世人多知秦大爷和秦二爷之名,却不曾提过秦三爷。秦三爷自家也不甚在意,只要有金银酒菜,几个狐朋狗友说说笑笑大口吃肉,有时随朋友一道踏青,有时作两首歪诗,倒也自得其乐。
不过在外边同戏子『妓』子呆多了,难免忘记家里头的正室,同戏子打闹久了也不曾记得该如何待妻子了。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加之许氏的『性』子,更是同他不能相得,他便也懒得往她跟前凑。回来的日子,一多半歇在芸姨娘这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