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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凝神等待,“御衣黄”这名儿对牡丹有所了解的,皆是知晓的。
花布揭开,硕大的牡丹花便『露』出了娇颜,这花儿颜『色』比之前头的“二乔”更加典雅些,真真儿似是只有天家才得穿上的明黄『色』,且那一株花分开好几朵花儿,花瓣皆是雍容大气的展开着。
石夫人笑道:“这花虽是难得,我瞧着段夫人那‘二乔’却更奇些,我甚少见过颜『色』分得如此开的。”
一旁的御史李夫人摇头道:“石家太太有所不知,这‘御衣黄’最难得的便是初开时是嫩生生的白,过了半日才转成这般黄『色』,是咱们没眼福罢了。”
多氏忙冲着李夫人笑道:“夫人真真见识广。”这花儿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淘到的。不说会种的花匠难聘,便是这花苗也不好找,为的便是在这百芳宴上一展财力,大出风头。
好叫旁人知晓,国公府的大房太太不比二房和三房的差,甚至更有雅见。
李夫人却只淡淡点了点头,并无接话之意。她年过五旬,自打年少时便爱花成痴,少不得此番多说几句了。只她也不爱同多氏这商户人家出身的多话。
多氏仿佛也不在意,便欣赏着自个儿的花,便扬起笑脸同一旁的夫人有说有笑。
蒋氏起身对着四周一礼,含笑道:“既大嫂这般有兴味,弟妹自当跟随,献丑了。”
夫人们皆知蒋氏出身,又是长公主跟前得脸儿的,自然都正『色』起来。
瞧着花儿的时候,多氏面上的笑止也止不住,她道:“弟妹这花儿果真极美的,我瞧着倒是能与意姐儿头上那朵媲美。”
意姐儿正同清姐儿交头接耳地讨论着名花,冷不丁被提到一脸『迷』茫地抬起头:“……”头上淡粉的牡丹花瓣柔柔地抖了抖。
蒋氏被多氏暗讽也不气恼,只微微一笑道:“润雪,把罩子拿了来。”
润雪依言拿出了用铁丝儿框成的墨绿『色』绣蝙蝠纹的罩子,轻轻提着盖在了洁白的牡丹花瓣上。
正对着牡丹花的几个夫人都不由睁大了眼,复又啧啧称奇,原是那牡丹花在暗处竟发出莹润的光彩来,虽说不甚明显,但仔细看来倒真个是会发光的。
李夫人点点头道:“二夫人这花想必便是昆山夜光了,难得这南边儿的花儿你搬到这儿,还长得这般精神。”
段夫人笑道:“这花怕是夜了,还能更奇特些,我确是种过两株白牡丹,可这白牡丹最是怕热的,咱们这边更是难养活,更别说这白牡丹中的珍品了”,说罢清笑道:“我却是服了。”
蒋氏优雅含笑道:“段夫人的‘双乔’更是难得的,我也从未见过分得这般干净的花『色』,今日才得见的。”
石夫人本就抱着同蒋氏接亲的意思,这下也跟着在一旁赞说难得。
多氏心里不乐,恨不得打蒋氏两个嘴巴子出气,这二弟媳未免太不识抬举。她自家才是国公府的长媳,怎么敢又下了她面子!
蒋秦氏为着多氏的面子,出声道:“大嫂这花儿我瞧着真真儿是再美不过了,大抵是因着我天生爱这些个嫩黄『色』浅红『色』的,倒是极得我意。”
这花说得多氏舒坦,心中虽不舍,却咬牙道:“二妹妹若喜欢,我送了你又何妨,只要是爱花儿的我便舍得。”
御史李夫人听了不由赞道:“不成想秦大太太也有此等心『性』儿。”
多氏自觉有面子,只含笑道:“我生来爱这些花花草草的,若是遇见投缘的,不惜以心血培育出的花儿相赠又如何?”
秦蒋氏娇笑道:“我便谢过大嫂了。”
紧接着后头几位夫人又各各出了几盆奇花异草,尽皆是难得之物,瞧得意姐儿目不转睛,这便是被吊着趣味了。
然而最终夺魁的却是李夫人的魏紫牡丹。
若说魏紫,乃是牡丹里当之无愧的“花中皇后”,李夫人这朵不仅颜『色』极正,且叶片绿的仿佛是尚好的翡翠。那花瓣更是层层叠叠,密集卷皱,细数之下怕是有上千片,绵密叠起,瞧着最是华贵雍容。
意姐儿心想:“魏紫虽说极难得,怕是因着‘花中皇后’之名儿才评给了它。若说轮奇巧,大家的花儿草儿各有好处。可若说论尊贵,怕是姚黄不出,唯有魏紫了。”
长公主也丝毫不吝啬,侍婢分别抬出三样来,第一样儿便是一把焦尾古琴,第二样和第三样皆是宫中内造的珍品手钏、紫金发钗等。
众人不由暗叹这公主家的百芳宴确确是来对了。
自从孝贤皇后去了之后,宫中妃位、后位皆虚悬,再不曾有拿内造的这般精致贵重的东西赏人的贵人了。想必除却长公主,这京城里外也无哪个夫人有这般魄力。
赏完了彩头,长公主含笑道:“诸位,如此大好时光,不若食以鲜花佳肴,享丝竹袅袅,方不负韶华。”
众夫人:“喏。”
意姐儿等这一刻不知等了多久,听罢便揭开面前的菊花豆腐羹,拿了瓷勺舀了吃起来。
厨娘把这菊花羹做得亦真亦假,里头有些花儿是清晨将将采下的夏菊,另有些“花儿”却是豆腐雕的,浸在汤汁子里头却丝丝不断,花心点缀以珍珠粒儿大小的枸杞,抄起一整朵送入口中,当真入口即化,又带着丝丝清香。
秦蒋氏坐在蒋氏身旁,拿起一块炸荷花笑道:“二嫂也尝尝,我每逢夏日便最爱吃两三块炸荷花。”说罢拿了炸荷花沾上特制的蜜糖,一口咬下,便是满口荷香,连同上头炒熟的豆沙馅的味儿。
蒋氏温柔一笑道:“那时我将将嫁进国公府,你便同三弟定了亲,你夏日最爱的便是来金禧院一旁的荷花池里采莲花,我又怎会忘记。”
秦蒋氏捂嘴笑道:“我不成想,二嫂还记得这般清楚。冲着您这般爱重我,我也不会忘了您的好儿。”
蒋氏淡淡一笑,拿着琉璃盏,抿了一口花茶。
茉姐儿瞧着众人这般有说有笑的,却高兴不起来。她天生心思细腻又敏感,冲着石夫人今日这样冷淡,早已经觉察出不对来。
她心里怕得很,若是说好的话儿不成了,那该如何是好?
她早儿便拿自己当作个郡王妃来看了,若是石夫人这般,叫她该以何种颜面和姿态来面对自家姐妹?
她瞧着多氏游曳于诸位夫人之间的样子,不由心生埋怨,若非母亲给了她希望,她怎会如此?她向来视淑姐儿为对头,却不想,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茉姐儿不由把视线移至意姐儿身上。
这个妹妹向来是最不惹事儿的,她向来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自来都似没有烦恼挂心。
多让人嫉妒。
阿沁还扯着她的袖子同她讲话,茉姐儿却兴致缺缺。
茉姐儿想了想,抬头对阿沁道:“咱们去瞧瞧阿湘罢,给她带些吃食也是好的。”
到了阿湘床头,却发现阿湘正支着身子看书。
瞧见茉姐儿两个来了,阿湘虚弱笑道:“大表姐,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阿沁皱眉道:“你还看甚么书?真个儿要当女状元不成?”
阿湘柔和一笑道:“不过闲来无事,听着外头的声响怪羡慕的。”
茉姐儿拿了食盒出来,柔声道:“我只拿了些好克化的,旁的酥油的、重口的都不曾带,你且吃些。”
阿湘瞧着她一怔,随即便笑道:“谢谢大表姐了,我便却之不恭了。”
第19章 奶汤面()
百芳宴再如何隆重也不过一日时间,众人热闹到傍晚,便散了。
意姐儿同长公主回到小洲上时便收到吕府来报。
知棋恭声道:“那吕府小厮说是吕府老太太再过几日要过五十大寿,此番是请姐儿到府上小住几日。”
长公主点头道:“本宫已知晓,过两日便把姐儿送去,叫他们务必不许使得姐儿吃苦头。”
意姐儿坐在榻上,托腮眉开眼笑道:“外祖母,我这次回去便能见到端哥儿了,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我太想他了。”
长公主瞧着她慈和道:“是了,端哥儿也盼着能见着你啊。”
长公主怕她不晓得吕府近况,又拉着她的手细细说来,把自家了解的都交代了才安心。
过了一日,打点完了行装,意姐儿便告别了国公府众人,回到吕府。因着长公主身份,也不曾同去,派了得力的两个丫鬟相随。
一入府门,便是一番新气象。
她离开时府里也不过是个四进院子,如今倒是扩建了许多。
父亲吕仲之,早已不是她走时那个翰林小官,现下已升为从五品翰林侍讲学士。官职虽不大,却是个能『露』脸的,偶尔给圣人、皇子们讲经读史倒也得了几分青睐。意姐儿犹记得,上辈子她病入膏肓时候,父亲已是礼部侍郎。虽无缘拜阁,升迁之路却不可谓不快。
吕老太太已在堂屋里等着了,见着意姐儿倒是先打量了她几眼,怪声怪气开口道:“总算晓得回来了,不然旁人还当咱们府只荷姐儿一个闺女。”
一边的荷姐儿掩口笑道:“您说甚么话,表妹如今已有县主之位,我怎可与她相提并论?”说罢起身下榻,便要对意姐儿弯腰下拜。她如今已是快及笄的姐儿,身量抽条得越发纤细,说她是面若芙蓉柳如眉,再恰当不过。
意姐儿由着她下拜也不阻拦,生受了她一拜,才虚虚一扶,瞧着荷姐儿笑意盈盈道:“表姐请起。”
吕老太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么大架子,还不是自家的种?不过一个赔钱货罢了,如今倒是金贵起来了。
吕老太太淡淡道:“大姐儿来得正好,你父亲新纳的姨娘,是你父亲的表妹,论着身份你可称她一声儿表姑。”
即便意姐儿早知其中眉目,也给吕王氏说得一愣,只因着上辈子薛氏在她娘亲去世之后一年便已入门,哪里轮得到甚么表妹表姐的来但姨娘?听闻这『妇』人还得了掌家权,又怀了身孕,在吕府也是炙手可热。
吕王氏的话一说出口,内室似有“嘤”的一声娇『吟』,随即走出一个妆容慵懒的『妇』人,瞧着还不曾到二十岁,正是青春年华,如云的鬓发里斜『插』着几根金簪子。
那『妇』人打量着意姐儿“咯咯”笑了两声:“好标致的女娃儿,我倒是从未见过的。”说罢便用手去触碰意姐儿的小脸。
意姐儿撇过脸,避过了这一下,便瞧着她淡淡道:“你便是我父亲新纳的姨娘?”
那『妇』人似有些不乐,冷声道:“是呢,如今这府里也是我在打理着,姑娘若是缺了甚么,可来求我。”
意姐儿笑一声道:“本县主念在你怀有身孕,不必下跪,只你对本县主不礼,却是有罪。”
她重生后待人接物向来极有章法,也极少罚人。然而此番入吕府,这些人都想给自家来个下马威,或是拿自家撒撒气,这却不须得忍。
吕王氏瞪她一眼,恨道:“你瞧瞧你个女娃子,出去几年却不学好,而今倒是敢下手罚你表姑了?不过一个赔……姐儿罢了。”
那王姨娘更是拿着绣帕似要啜泣,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拿一双盈了泪水的眼睛去瞧着吕王氏。
意姐儿道:“金珠,怠慢县主的平民该当何罪。”
金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