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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巳时,圣人终于来召见她们了。这次仍旧是隔着一道帘子,静默无语。
待意姐儿和长公主行了礼儿,圣人便示意侍从们退出去候着。
不过圣人这次却分开帘子走了出来。
圣人同长公主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两人的嘴唇皆是天然向上微微弯曲,而鼻梁皆是高挺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长公主下巴上有一道很浅的美人沟,圣人的下巴被胡须遮住看不见。
意姐儿觉着,圣人和长公主二人的气质实在是很像,天生一副笑模样,可是端坐着却面无表情很严肃,大抵是怕旁人觉着不够威严。唇瓣的形状也传到了她母亲敏阳郡主,和她的身上,不过意姐儿却是笑的时候比面无表情时候来的多些。
圣人眉间有一道很深的沟壑,或许是经常蹙眉的原因,怎么瞧都是不满意的样子。他有些瘦,背着手站着的时候却使人忽略了这些,微微笑起来不恶而严,足以弹压山川。
圣人淡淡道:“阿静,你有许多年不曾见你的皇兄了。”面『色』毫无波澜,只是静静瞧着长公主。
长公主扬起与圣人相似的面容,微微一笑道:“臣『妇』身子向来不好,还请圣人宽宥。”
圣人反笑道:“身子不好就进宫,朕叫徐太医给你把脉开方子!”
长公主摇摇头道:“岂是身子不好这样简单呢?”
圣人一噎,拿龙眼瞪自家亲妹妹。长公主回以一笑,笑容里有些少见的执拗。
圣人蹙眉,不再同她多斡旋,转而笑眯眯地瞧着意姐儿:“是叫阿萌罢?”
意姐儿笑眯眯点头:“是呀。”
圣人点点头道:“章士衡那小子倒是好福气。”又笑眯眯问她何时是婚期啊,婚礼在哪儿啊。
意姐儿继续笑眯眯地仰头回答了。
圣人怒道:“岂有此理!成婚竟然敢叫阿萌大老远跑青州吃苦!”
意姐儿尴尬笑:“……”
长公主不咸不淡地笑一声。还不是您老人家的主意?忌惮淮南王一家子把人出仕的儿子贬到青州去,合着您都忘了?呵呵。
圣人咳嗽一声,威严道:“罢了罢了,既你们是来谢恩的,便到此为止罢。朕还有许多折子不曾批完。来人!好生送长公主同县主出宫!”
等长公主走的快没影的时候,圣人才叹道:“阿静,你的重安殿还空着。”
长公主顿了顿,牵着意姐儿出了宫门。圣人还是她的皇兄,可是她的皇兄却是圣人。她宁可不亲近,也不敢往湍急的皇权中心凑,大皇子的事儿便是个很好的例子。
她很累了,不想再参与这些。
出了宫,离意姐儿出嫁的日子又近了,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长公主每日不论早膳还是午膳都要叫意姐儿在跟前侍候着,哪怕各干各的瞧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也是好的。
某日,长公主放下手里的书册,对窗边临摹的意姐儿道:“阿萌,外祖母再给你两个婢子。”
意姐儿一僵。她陪嫁的婢子已经是三五成群了,外祖母再给的婢子,定然是通房婢女。
长公主叹息着把小心肝抱在怀里:“乖孩子,乖囡囡。外祖母一直怕你心里头不舒服,才拖至今日告诉你。这两个婢子是外祖母好些年前就预备着的。你要知道,娶一而终,只妻不妾的例子虽有,却是极少极少。便是你清姐姐嫁的赵家,明面上没有妾室,却是有通房的。你可以心里不贤惠,可面上却不能有差错。”她事无巨细地掰开『揉』碎了给意姐儿讲,只盼着她能明白些、更明白些。
意姐儿闭着眼点点头:“我都省得的。外祖母,我心里都明白的。”通房婢子么?与其叫章修颐自己找,不如让她给他找。
长公主见意姐儿坦然接受,也微笑着点点头,叫知棋把番羽和绿腰找来。这厢意姐儿瞧见这两个,倒是吃了一惊,她原以为外祖母怎么着也是另找,没想到一早便想好把自己身边的婢子送给她当通房了。
番羽长相平平,唯一的优点就是皮子白皙,人都说一白遮百丑,不是没有道理,勉强算得上是清秀了。
绿腰论相貌倒也就与番羽差不多,胜在这身上的肉都长得恰到好处,该鼓的地方鼓,该纤细的地方不盈一握。
意姐儿看看自己,腰身很纤细,胸脯却没这么波澜壮阔,不由有些懊恼。
长公主示意意姐儿自己来训诫这两个婢子。
意姐儿冲她们点点头:“你们往后便跟着我了,旁的不必多言,只须一个字,‘忠’。”
二人跪在地上冲着意姐儿磕头。意姐儿叹息一声,轻声道:“下去罢,无事不必叨扰。”横竖她们二人一家子的身契皆在她手里,自不是问题。
第66章 雪花蟹斗()
天巳三十二年十月初八。
章修颐写完最后一笔折子,仍是不曾睡。院里四个角皆挂上鱼油灯,将四周照的朦朦胧胧的。修长的手指翻过一圈名册,轻轻在两个名字上圈一下,抚着下颔略作思虑,又提笔在一侧的另一个名字凌厉划下了一道磨痕,利落地写了两字批注。
章修颐对门口侍从淡道:“给王大人。”
侍从恭敬道:“喏。”
夜『色』如水,他披上玄衣,在庭院里漫步,计策一条条在心里展开。他走到枇杷树下,漫不经心缓缓合上眼睑,以手轻柔抚『摸』树干。
这棵树自他来青州便栽种了许多年。自从李氏死后,许多年他都以为自己要同一棵树终身为伴了。却不知眨眼间,他便要另娶他人。
到底心境是不同。
京城,国公府。意姐儿团在床上也不曾睡着,架子床托起一层层纱幕,使她看不真切窗外月『色』。她赤着一双白生生的脚踏着茜『色』纱帘一步步走出里间。
守夜的云钗忙道:“姐儿可是不适意?要不要使厨房做点吃食来用?”
意姐儿不理她,托腮叹息道:“你说说,我若是嫁在京城该多好?”
云钗和一旁的侍画面面相觑,也不知该怎么答她。
意姐儿也不盼着她们能答,自顾自红了眼圈略略哽咽道:“我一出嫁便要离开这么远,也不知何时何日能回到故乡的。”她的家,她的根,她所在意的每一个人都在这里。她也知道如今再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可是仍旧忍不住要多想。
意姐儿抱膝蜷缩在绣榻上,怔怔道:“你们说,若是他待我不好呢?我要怎么办?若是他纳妾,他有庶子,他有事儿瞒着我,该怎么办?”说着说着就轻轻啜泣起来,一声声哭得人心软。
侍画吓得赶紧拿帕子给她轻轻擦脸,轻声哄道:“姐儿都是新嫁娘了,章大人这样的贵公子是京城多少大家闺秀求不来的?咱们姐儿这样有福气,可不兴再委屈的。”
意姐儿又饿又困,可就是睡不着,烦躁的不行,现下心里想起章修颐从头到脚都是错的。
意姐儿这头一哭,外头金珠和银宝也点了灯披着衣裳起来了。金珠叹道:“我瞧着定然是肚子饿了,心情就不好。”
银宝轻轻点头道:“正是,姐儿晚膳才用了将米一点点。一饿就容易出状况。”说着又提了灯笼亲去小厨房,叫做些温热的吃食来。
留下金珠一个人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心里暗骂银宝这个机灵鬼。
不过意姐儿哭了两下便不哭了,现下正使劲擤鼻涕,时不时还要萧瑟地留下两行泪。对外祖母的孺慕和不舍,还要清姐儿、哥哥,父亲,都是她割舍不下的。
很快,银宝便端了一小碟子雪花蟹斗和一碗清粥和几样小菜来,皆是现做的,温温热热的暖胃。
蟹斗上洁白如雪的蛋泡和里头黄油满满溢出的大块蟹黄配在一起能鲜掉舌头。合着温热的小米粥和半个豆腐皮包子一块吃完,意姐儿倒也不伤心了,就觉得有点困倦。
金珠给她喂了半碗子牛『乳』,意姐儿已经困得合眼了,不得不再洗漱一通才『摸』到床上,不到半柱香功夫已经熟睡地香甜酣畅。
第二日便是出嫁吉日。
虽说京城与青州相去甚远,但出嫁时候仍旧是要戴凤冠霞帔,面上要涂上厚厚的脂粉。加之意姐儿乃是县主,有了品级,身上的穿戴同一般新嫁娘又是不同的。一大早起来,洗漱匀面好,再吃板块蒸饼,身上便给挂上好几层首饰,差点给压断脖子。她只觉着喘不过气来。
清姐儿一早便在旁边陪着她,边哭边拿帕子擤鼻涕,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瞧着昨晚也是没睡实。
开脸的妈妈小心翼翼给她嫩生生的脸上抹上滑石粉,拿绸线仔仔细细滚过脸肉。那妈妈只觉着手下是一匹尚好的金贵绸缎,又像是最贵重的羊脂白玉,只怕把县主的脸弄疼了。
意姐儿还有闲心看着镜子嘲笑清姐儿:“一晚上不见,清姐姐的眼睛便成了绿豆大小,真真……嘶……”
那妈妈吓得冷汗都下来了,又叫金珠在一旁皱着眉头呵斥一句:“小心着些!公主看中你,才使了你给咱们县主开脸!怎么倒『毛』手『毛』脚的?”
意姐儿摆摆手,叫金珠住口,示意那妈妈继续。
开脸的妈妈已是万分小心了,可意姐儿脸上还是泛起了满面霞『色』,银宝忙给她拿玉香膏子来敷脸,免得伤了皮子,再涂那起子厚重的脂粉是极不利皮肤的。
清姐儿倒是不哭了,只坐近了些,拉着小妹妹的手叹气道:“你一走国公府里就剩我一个了。我从前还盼着你们皆嫁出去,国公府便只剩下我一个宝贝闺女了。如今你嫁了,倒不比往日讨人嫌了,我却有些舍不得……”说着眼里又扑扑簌簌掉下一行泪。
意姐儿顶着一脸淡黄的玉香膏,歪着脸嗤笑她:“胡说,难道我出嫁了便不是宝贝了?何时轮得到你当宝啦?我还嫌你呢,想当年大夏天非要同我坐一个轿子,一身臭汗我现下还记着呢……啧啧”说着又『露』出一脸嫌弃的样儿来,可惜膏子太厚实,也瞧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清姐儿撇撇嘴,恼羞成怒道:“你又没个正经!明明是你的臭汗,本姑娘浑身清香,哪里有臭汗!怎么说都是要作人『妇』了,还宝贝呢……啊呸……”
意姐儿哼唧两声,不想搭理她,生出白生生的小手来,甜甜笑道:“我的添妆呢?清姐姐说好要给的!”
清姐儿气得跺脚,直骂她是个讨债的,不情不愿地解下脖子上的玉佩来,一把塞到她手里:“喏!给你!”
意姐儿哑然:“这是你自小佩戴到大的,你给了我自己怎么办呢?”这是清姐儿出生的时候,她外家求了得道高僧开光的,可保一生无虞的。
清姐儿不拿正眼瞧她,侧着脸道:“我那头还有呢!不过是玉佩,谁稀得?送你了,便是叫你留个念想……我没去过青州,也没去过淮南,只知道相去甚远,须得跋山涉水。”
“有了这个,佛祖也可保佑你平安……直到归来的那一天。”咱们姐妹俩再把酒言欢。
意姐儿觉着鼻子酸酸涩涩的,抿了抿唇,才笑起来。
“嗯。”
按道理她本是要从吕府出嫁的,只长公主态度很强硬。长公主只道吕家于她不曾有什么养恩,嫁妆备的也不多,又拿出圣人的口谕说事儿。
吕家最怕的就是长公主的“圣人口谕”,没一会儿便妥协了,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