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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张易安第一次瞧着苏瑾欢在外人面前笑得如此开怀。
他微微愣了愣,意外之余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许失落。
张易安并未见过苏瑾晏,可凭屋内人的装扮和年纪,他大概也猜到了一些,这会儿没人注意到他,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扰了贵人兴致,他连忙敛了敛神色朝着偏殿走去。
苏瑾欢已经缓了过来,她余光瞥见屋外走过一人,屋内还有外人,苏瑾欢不好多问什么,唯有正了正脸色,看着苏瑾晏莞尔一笑道:“阿晏,你这伴读倒是有趣。”
苏瑾晏也笑了笑,却是道:“皇姐,他脸皮子薄,你就别取笑他了。”
苏瑾欢摇了摇头,“皇姐可没有取笑。”似是想起了什么,苏瑾欢又看了看屋外,“你们两大中午的跑到我长宁殿,可用了午膳?”
“尚未,阿晏就想先来看看皇姐,届时看了皇姐再去。”
苏瑾欢微微皱了皱眉,“夏日日头毒辣,你二人怎么可以胡来,哪一个是照顾太子的宫人,给本宫出来。”
“噗通”一声,屋外众人瞬间齐齐跪下,“公主恕罪!”
苏瑾晏见此,连忙拦在了苏瑾欢的身前,“皇姐,是阿晏坚持的,不关他们的事。”
“公主殿下,是臣劝阻不力,请公主殿下责罚。”萧沐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他双手抱拳身子微弯,这么正经起来完全看不出一分之前结巴的影子。
苏瑾欢这边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所有人便都在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好似下一刻,她就会大发雷霆一般。
事实上,她只是想警醒一下照顾太子的宫人罢了。太子肯冒着日头来见她,说明其在意她这个皇姐,苏瑾欢怎么不可能不开心,她身为他嫡亲的姐姐,太子的一切,自是关心。其在意是一回事,可规矩和折中又是另外一回事,苏瑾晏身为太子,最忌的便是给对手留下把柄和口舌,这是苏瑾欢最不愿看到的。
上一世,她带着年仅八岁的他登上帝位,自己的弟弟自己清楚,他的性格温润,没有野心也没啥报复,若可以选择,苏瑾欢有时甚至会想,阿晏恐怕也不是多稀罕这个皇位。
可那时,偏偏他们二人没得选择。永安帝突然驾崩,明明立了太子,前朝却突然涌出了什么好几个派别,有主张宜立贤立长的大皇子党,也有主张太子年幼缺少气魄的二皇子党,苏瑾欢与苏瑾晏彼时在宫内颇不好过,接二连三的刺杀与毒害把二人弄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种情况下,苏瑾欢怎么可能把南唐的江山交到那群狼子野心的人手中?
是以,事情发展到最后,她到底还是以强硬的态度帮自己弟弟夺得了本就属于他的皇位。苏瑾晏年幼,她以护国长公主的身份帮他挡下了八年的风风雨雨,那八年,苏瑾欢不得不承认,有君臣关系在前,他们姐弟二人的关系比幼时确实生疏了一些。南唐皇帝十五岁才可独自管理朝政,苏瑾晏十五岁的时候,对此都不甚在意,可到了十六,却是突然转了性子。
那几个月,苏瑾晏处处表现的强硬,也不让苏瑾欢插手任何朝政,苏瑾欢初始以为自己这弟弟开了窍,终于开始关心国家大事,可后面,却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里面有猫腻,这是苏瑾欢的第一感,苏瑾晏品性如何,再也没人比她更了解,突然转了性,事极必反。
但是,苏瑾晏再如何也已是有实权的一国之君,苏瑾欢再是怀疑,也必须遵着君臣规矩。
她为了表明立场,也为了抓出其身后操纵之人,答应了那人的求亲,哪知她此间竟是看错了眼,直到死去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重活一次,对于苏瑾晏,苏瑾欢的感觉是复杂的,她上一世如此帮他,可最后她的死,他却是间接的凶手,若非其自以为是的对她好,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人了了性命?若能回到那个时候,苏瑾欢当真是想狠狠的揍其一顿。
真的是气死她了!
她怎么会有这么蠢这么傻的弟弟!
有些事,气归气,但毕竟血脉相连,苏瑾欢根本不可能置苏瑾晏不管不顾,昨日晚宴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见到他,苏瑾欢心底还带着郁气,所以只对其说了几句话便走了,今日其过来看自己,苏瑾欢开心之余便自然的代入了长者的身份。
“皇姐”苏瑾晏瞧着苏瑾欢突然愣住好一会儿都没能回神,未免有些小心的唤了出来。
苏瑾欢的思绪被打断,她看了一眼自己身前之人,心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尔等身为太子身侧之人,太子的安危需得放在首位,不能一昧的由着太子,今日的事念在初次,本宫姑且饶这一次。”
“臣/奴婢/奴才谢过公主。”
苏瑾欢这话一落,众人都齐齐的松了一大口气。
“皇姐,你不要阿晏来看你了么?”到底还是小孩子,听着苏瑾欢的话,苏瑾晏眼里很快便划过了一分失落。
苏瑾欢揉了揉苏瑾晏的头,严肃道:“不是不要,是得注意分寸时候,不仅这件事,其余的也是一样,再冒着烈日过来,皇姐不会见你。”
“哦”
张易安回屋之后草草的用了午膳,结果没过多久清弄便过来找他让其过去。听着对方的话,他未免有些讶异的道:“什么?公主怎会撤了午膳?”
清弄边走边斟酌用词,“太子殿下来看公主,公主怨其不爱惜自己身子,先是说教了一番,而后把人打发了回去,并未留人用膳,自己也未用膳。”
“可这会儿日头正毒辣着”若是怨其不爱惜身子,怎会让其又顶着这么大太阳回去?
张易安被苏瑾欢这个举动弄的有些懵了。
“公主这么做自有公主的道理,非你我二人可以议论。”两人一道朝着寝宫走去,待及至屋门处,清弄从一旁的婢女手中接过的一个瓷碗,从容的交给了其后的张易安,道:“公主殿下还未用膳,这就交给张公公了。”
“奴才?”
清弄点了点头,“嗯,进去吧。”
说完这话,她便带着人朝着走廊走廊去。
张易安看着自己碗中五颜六色的糯米圆子,未免一愣。
第20章 共同进膳()
这是一碗酒酿冰丸,其先是用各种蔬菜水果汁调色烹饪,再配以醪糟、山楂、枸杞等物置于冰中冰置半刻钟后取出。盛夏的时候,此物极受宫里贵人喜爱,不仅去热消暑,还能生津开胃。
张易安手上的酒酿冰丸尚冒着丝丝冷气,其量虽不多,但色香味形样样俱全,单看一眼便让人极有食用的兴趣。
清弄已经走了,虽然是莫名担了这个任务,可总归是接了,张易安敛了敛目,提着心跨进了屋门。
苏瑾欢此时正坐在桌前心烦的练着字,她这人心情焦躁的时候便喜欢一遍又一遍的写字,直到自己手酸到不能再动,身子的疲惫超过了心里方才罢休。
对于苏瑾晏上一世的事,那是她嫡亲的弟弟,她不可能恨他,但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她做了那么多,都没能让他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如何不算失败?
苏瑾晏记挂她,关心她,她开心,她高兴,但只要一想到上一世的事,苏瑾欢一时之间到底无法释怀。今日之所以没留其用饭,更是让其冒着烈日回宫,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全是她上一世的情绪在作祟。
知道这样的举动在旁人眼中或许有些莫名,可上一世死的那般憋屈,这让要强惯了的苏瑾欢如何甘心?
折腾了一下苏瑾晏,苏瑾欢自己上一世的气多少是出了,但她却完全感受不到丝毫愉悦,反倒是她成了最矛盾的那一个。
张易安端着酒酿冰丸走了进来,察觉到前方的动静,苏瑾欢头也没抬道:“清弄,本宫说了不吃,不用再劝。”
“公主。”
声调有异,苏瑾欢停笔抬眼看了过去,“怎么是你?”
张易安略微颔了颔首,恭敬道:“公主,小厨房做了消暑的甜品,公主不欲用午膳,不若尝尝此物?”
苏瑾欢虚眯了眯眼,“你怎知本宫没用午膳?”
“回公主的话,是奴才从清弄处听闻的。”
苏瑾欢心底隐约冒出了一丝欣喜,渐渐冲淡了早前心底的阴霾,她勾了勾唇角,“所以你便自作主张自告奋勇?”
“不”
见人想否认,苏瑾欢心底了然却又神色如常的打断了对方的话,“罢了,不必解释,本宫不想听。”
听闻此言,张易安话语一噎,他到口的解释不得不咽了回去,“是。”
简单一番交谈后,苏瑾欢心情不错的继续练着起了字,张易安等了一会,也没瞧其有旁的吩咐,他站在屋内左右为难,“公主”
苏瑾欢似是才注意到了其手上尚且端着吃食,她眼里划过一丝讶异,“你怎么还站在那里?”
张易安头顶压力,狠了狠心道:“公主尚未用膳,奴才斗胆,请公主进食。”
苏瑾欢要的就是这句话。
不论什么事,主动的人往往很容易露出自己的底线和底牌,是以过于主动的那一方一般都处在被动的位置。买卖是,谈判是,感情里自然也是。
苏瑾欢练了那么一会儿字,心底的烦躁早就褪了大半,而后又发现某人似是会主动关心自己了,这算是一大进步。她确实还是没啥胃口,但既然是张易安送来的,她再怎么着也得吃一些,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对方好意?
然而,她心动是一回事,主动要求和别人请求,这两者的差距可是十分明显的。张易安这会儿可还没对她有想法,那她哪能这么明显让其发现自己的心思?
她势必要让张易安以为是这人先动的心,这样以后才能不被这人拿捏住,不然她长公主的面子隔哪里去?
苏瑾欢闻声敛了敛目,“本宫没什么胃口。”
这话听不出什么喜怒,但语气明显软了一些,张易安心下微动,继续劝道:“奴才手上的是酒酿冰丸,内有醪糟、山楂、桂圆等物,有生津止渴,去暑开胃的作用,公主不妨试试,不喜奴才再撤。”
低头写字的某人闻声勾了勾唇角,却是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她放下了毛笔,把身子往后靠了靠,有气无力道:“本宫写了这么久的字,手酸无力,还是不用了,撤了吧。”
话都说到这里,明显某人的坚持已经松动,张易安冒昧的抬头看了看,“公主?”
堂前之人此时正满脸“惫意”的阖眼靠在椅背之上,其右手垂在一侧,桌上放着无数张染了墨渍的宣纸,仅仅只是大概看了一眼,张易安多少也信了其的说辞。
“还有什么事?”
张易安闻声连忙敛目,主动请缨道:“公主,奴才可以伺候您用膳。”
苏瑾欢饶有兴趣的睁开的双眼,她看着堂前的某人,似笑非笑道:“张公公对本宫近来可是越发的贴心了。”
张易安不敢多看,忙道:“这是奴才分内的事。”
苏瑾欢笑,“好一句分内的事。”
“既然张公公一片忠心,那么本宫就勉为其难的尝尝吧。”
对方说的看起来颇为勉强,可细察似乎又带着些狡黠,张易安不知是否是自己感受岔了,他小幅度的吸了口气,道:“奴才谢公主抬爱。”
酒酿冰丸只有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