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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立依旧未做声,只是眉头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他刺客身份是个秘密,就连巧儿和菊侍卫他们都不知道。可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却每一句都点中要害。他的身份若透露出去,这天子脚下的长安城,必是不能容的。
安岚接着道:“寒刃才是真正的侍卫,为何郡主却让你替了他的位置?”
寒刃就是寒立的兄长,兄弟俩从小就被选入镇南王府,长大后一个成了郡主身边的侍卫,一个也是王府里的侍卫,但真正的身份却是刺客。
终于,寒立开口:“安先生既知道我的身份,应当清楚,用正常的法子,从我嘴里是问不出任何事情的,又何必在此白费口舌,想知道什么,用大香师最擅长的手段不是更简单更便捷。”
安岚道:“你是说起香境,诱你说出一切。”
寒立又闭上嘴,表情有些淡漠。
安岚打量着他道:“今日之事,是你特意安排?还是只是顺水推舟?”
寒立目中闪过一丝诧异,顿了顿,才道:“在下听不明白安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岚唇边忽然露出一抹凉凉的笑意:“你以为,我只是凭着上天赋予这香境的能力,就顺顺利利坐上了大香师的位置?”
寒立心头忽然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那天,你知道我来过骊园,只是可惜……”安岚说着就看了一眼盒子里的“蚕蛹”,略微停了一下,才接着道,“可惜什么呢?没抓到我?还是……没抓到我的香境?”
寒立不由皱起眉头
安岚抬起眼,看着他:“你,或者你背后的那人知道我定会再来的,今日你们几乎所有人都去了前院正厅,我怎么可能不会趁此机会再来骊园看看。所以你特意让自己被镇香使打伤,并将来看你的那丫鬟支开,然后一个人在这里等我。”
寒立缓缓地呵了一口气:“我等安先生你做什么?在下既不认识安先生,以往更无恩怨过节。”
安岚点头:“没错,这就是我最开始想不明白的一点,因而,思来想去,似乎唯有香境能解释,而刚刚似乎也证实了我的想法没有错。”
“在下听不明白安先生的意思。”
“你一直在诱我起香境,从一开始见面就想杀我,到刚刚故意不回答我的问题,却提示我用更简便的法子找答案。”安岚说着,就盖上那个盒子,并接了过去,“有人在玉瑶郡主身边起过香境,但你们都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也没有任何可以呈现的证据。”
寒立皱起眉头,良久才道:“真不愧是大香师。”
这算是夸赞了,但安岚面上并无一丝得意,她手里握着那个盒子,神色淡淡:“你和花嬷嬷都想找出那个人,但你和花嬷嬷的目的似乎并不一样。”
寒立忍不住问了一句:“如何不一样?”
安岚看着他道:“你们都想证明玉瑶郡主是被香境杀死的,花嬷嬷应当是确信这一点,她要的只是证据,你也想要这份证据,但玉瑶郡主真的是死于香境吗?”
寒立微微眯起眼:“不然安先生以为郡主是如何死的?”
安岚却没有再回答他这个问题,沉吟片刻,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盒子:“此物借我一用。”
她说完就转身离去,寒立忙要追出去,却被蓝靛拦下。而他被蓝靛打晕之前,听到那女子冰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与你并无冤仇,你若想通了,可以来找我。”
……
正厅这里,川乌和川连都将第二份玉粉同时喂给自己的香蝶。
景仲死死盯着那两只血色蝴蝶,只见那红艳欲滴的翅膀每扇动一下,他的心就被提起一下,一点一点地被提得老高老高。
片刻后,那两只香蝶并未现出异样,有人悄声道:“这算怎么回事?难不成是那三枚玉印都是出自同一块原石?”
“若是如此,刚刚吃了第二份玉粉的香蝶,怎么不见停留在任何一枚玉印上?!”
“依我看,这什么香蝶辨香,就是以讹传讹……”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就见停在川乌和川连手上的那两只香蝶,突然砰地炸开,直接化做一团血雾!
这变化来得太快,就是一瞬间,让人完全来不及反应,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这是——”
“死了?”
“这怎么突然就?”
川连取出手绢,又轻又仔细地拭擦自己的手,川谷看着他们手上的血迹,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声,然后才道:“如此,想必诸位都看明白了,第一枚玉印和第三枚玉印才是同源。”
大家似乎都还没回过神,一时间,没人说话。
花嬷嬷这才开口:“景二爷,可以撕开玉印上的标记了,看看同源的这两枚玉印,究竟都是谁的。”
第025章 辨香(六)()
景仲却迟迟不愿撕开玉印上的标记,被花嬷嬷身边的丫鬟催了一下后,他转过脸看向白焰,可白焰却没有给他任何表示,他只得看向黄香师,硬着头皮道:“不知黄香师能否接受这个结果?”
他这一问,就是将难题踢给了黄香师,如果黄香师敢点头,那便是承认自己的辨香输给了南疆人。若今日只是一场单纯的辨香,并且没有大香师在场,那么无论谁输谁赢,都没太大所谓。
但在座的任何一位,心里都清楚今日不是一场普通的辨香,更何况,今日还有三位大香师在此。且不论景府和镇南王府的恩怨,单就镇香使请动了三位大香师,这场辨香可以说是长香殿和南疆香谷的一场较量。
所以黄香师绝不敢,也不可能接受南疆人定的这个结果,因为这就等于承认长香殿不如南疆香谷。
于是黄香师坐直了,郑重道:“南疆香蝶的辨香之法确实让人耳目一新,但也仅此而已。”
川谷似笑非笑地道:“黄香师此言,却叫我听不明白了,难道是指柳大香师和镇香使刚刚所说的都是错的,我们这些宝贝儿完全没有辨香的能力,刚刚就只是给诸位做个场别开生面的戏儿?”
黄香师忙道:“在下并未这么说,川谷先生何必曲解我的意思。”
“是曲解吗?”川谷轻轻摸了一下香蝶的翅膀,挑着眉毛看过去,“那黄香师就说说何为正解?”
不想这会儿谢蓝河忽然开口:“不如你来说说,适才三位香殿香师的辨香,如何就屈于那三只虫孑之下了?”
川谷微诧,这位年轻的大香师从露面开始,就一直秉持着沉默的态度,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不想这一开口,就是毫不客气地质问。且说话时那双忽然看过来的眼珠,竟隐隐泛着琉璃般的光泽,让人呼吸忽的一窒。
而不等川谷回答,谢蓝河又接着道:“柳先生和镇香使并未说错,香蝶确实会辨香,不过刚刚也有一位客人所言不差,猫犬亦会辨味,然那又如何?猫与犬若是能令在座的诸位尊其一声‘先生’,那今日这场辨香,自然就是阁下胜了。”
在座的宾客当中,有四五位跟谢蓝河是打过交道的,寿王和谢蓝河更是有些交情的,一直以来,这位年轻的大香师给他们印象,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故谁都没想到谢先生竟还会这般埋汰人。那样温润俊俏的一张脸,嘴巴却还能这般刻薄,简直叫人又爱又恨。
有人心里憋着笑,面上不表,白焰却无所顾忌,唇角一扬,眼角眉梢即溢出满满的笑意,俊雅的容颜愈加迷人。他不同于谢蓝河,他身上并非是年轻人特有的锋利,而是一种经光阴沉淀出来的,令人倾慕的风华,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无法忽略。
川乌即问:“镇香使笑什么?”
白焰道:“在下觉得谢先生所言颇有意思,亦不是没有道理,不知三位觉得如何?”
这时川连抬起眼道:“香蝶辨香,一生一次,至死不渝,这句话说的是,香蝶辨香,对可生,错赴死。”她说到这,看向柳璇玑,又看了看白焰,再又看了看黄香师和另外两名香师,“一开始柳先生和镇香使就已对香蝶辨香表示认可,但我们,却并未表示相信三位香师的能力。”
黄香师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两外两位香师亦是一样,这样公然的质疑,等同于当众在他们脸上甩了一巴掌。
景大爷愤怒了,拍案而起:“怎么好的赖的都让你说了,臭丫头,你当自个是谁啊!轮得到你来评论高下!”
花嬷嬷喝道:“景府难道想仗着人多,颠倒是非!?”
景大爷瞪圆了眼睛:“老太婆——”
景仲忙走过去,抬手压在景大爷肩膀上,忍着气道:“川姑娘既然不认同,刚刚就不该答应辨香,辨完了,结果不同,断没有空口白牙就说三位香师屈于你等之下!这等荒谬的评判,景府是第一个不答应。”
川连遂问:“那么景二爷以为,眼下应当以哪个结果为准?哪个结果能服众?”
景仲一时答不上来,他当然是希望亦黄香师这边的结果为准,可是话将出口时,他忽然想起玉印上的标签还未揭,万一第一枚和第二枚玉印分别是景公和镇南王的,那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川连看了川乌和川谷一眼,川谷便开口道:“既然大家都为难,那就不争这个了,我们愿意退一步,请几位大香师出手如何?”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竖起耳朵。
柳璇玑唇边噙着一丝笑:“这是什么意思?”
川谷即朝柳璇玑揖手:“素闻大香师的香境可幻化天地,可追溯本源,正好今日三位先生都在此,无论哪一位出手,只要让在座的诸位都看清楚,看明白究竟是哪两枚玉印是同源,我们都不会有二话。”
众人遂万分期待地看向柳璇玑,恨不能直接代她答应下来。
柳璇玑笑了,媚眼如丝,眼波飞向白焰:“镇香使,你觉得如何?”
白焰似思忖了片刻,却没有回答柳璇玑,而是问向川连:“香蝶确实绝不可能会辨错香?”
川连摇头:“绝不会。”
“如此,在下有一事不明。”白焰往她手上看了一眼,“既然香蝶不会错,那么刚刚两位给香蝶喂食第二份玉粉时,香蝶又怎么会食用?”
在座的宾客愣了一愣,随后就有人跟着点头,景仲等人亦是恍然,难怪他们刚刚总觉得有点不对,却一时又琢磨不透究竟哪不对劲。
然而此一问似乎在川连预料之中,只见她不慌不忙地道:“香蝶绝不可能辨错香,但饲养者可以让它们食用任何香。”
白焰点头,接受这个解释,又问:“香蝶是否每日都要食香?”
川连道:“化蝶之后,只要已经开始了喂香,那就一日都不可断。”
白焰再问:“如此说来,只要香蝶被喂食了某种香,那么即便将此香藏起来,香蝶还是能准确地寻到它的所在?”
川连点头:“没错,只要不是离得太远。”
白焰笑了:“那么,就试一试如何。”
川连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微微蹙了蹙眉。
白焰却转过脸,看向厅外,然后站起身,迎出去。
众人下意识地跟着看过去,遂看到一个模糊的,纤细的身影,背着外头的雪光,缓缓走进厅内。
第026章 辨香(七)()
看清来人后,寿王不由也跟着站起身,心跳无法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