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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名门世家多视年青守寡的妇人为不祥,并不愿意与之多打交道。这也是为什么方氏会不知道陈王长孙并非正经嫡出之故。
“哎呀,亏得大嫂一向做事妥帖,晓得先行前来请母亲示下,这才避免了一场误会。否则呀,这礼若是送出去,得不到好不说,反倒给陈王世子妃添堵,岂不是得不偿失!”杨氏一脸庆幸拍拍胸口,脸上那丝看好戏的表情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头一回见这事事周全妥帖的大嫂吃憋,她若是不趁机再添几分堵简直是浪费了这出好戏!
“王府家事岂容你胡言,岂不知祸从口出之理!”大长公主皱眉,不悦地瞪了杨氏一眼。
杨氏一窒,脸色有几分难堪,只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忙道:“母亲教导的极是,是儿媳大意了。”
“大嫂掌家向来妥帖,事事周全,只我有一事却是有些不解。听崔嬷嬷说这个月我院里超了用度,竟是连燕窝粥都吃不起了,可我仔细查验了我屋里册子,却是不知这超了用度从何说起,麻请大嫂指点一二。”沈昕颜只当没有察觉方杨二人有些微妙的气氛,直了直腰杆,正色问。
一时间,屋里众人的视线齐唰唰地落到她的身上,尤其是大长公主,脸上更是难掩诧异之色。
这二儿媳今日确是有些不一样了。
不怪她会这般觉得,只因沈昕颜一向就是个闷嘴葫芦,不管遇到什么不痛快之事都只会把它憋在心里,更不必说当面讨个说法了。
杨氏讶然,心里却更是兴奋。
也不知这沈氏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一再主动对上方氏,哎呀呀,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杨氏岂会不知方才大长公主出言教训自己,也是有维护方氏之意。如今她倒要看看,当嫡亲的两个儿媳对上时,她会护着哪个!
方氏怔了怔,也是没有想到沈昕颜居然会主动找上自己,只不过她到底不是杨氏,很快就回过神,忙道:“咱们国公府也是富贵人家,区区一碗燕窝粥又怎会吃不起?府里各院虽说每月用度都有定数,但福宁院如今为世子院落,便是偶有超出份例之事,也断不会有缺了主子用度之理。至于二弟妹所说之事,想来是下人做事不上心,我回头便查个清楚,必给二弟妹一个说法!”
杨氏暗暗咂舌。
方氏此话回得妙啊!只差没有直接说“你们福宁院现在是世子所居,地位高,欺负谁也不敢欺负你们啊”!
啧啧,多么委屈求全,多么深明大义的大嫂啊!
沈昕颜既然当面提了此事,就没有打算让方氏避重就轻地略过,她清清嗓子,似笑非笑地道:“大嫂想来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想弄清楚,这福宁院超了用度超在了何处?为何与我手头上的册子相差如此之大。”
顿了顿,她正色又道:“况且,无规矩不成方圆,福宁院便是世子所居,但是也属府中一处,自是要遵循府里规矩,该用的不该用的全按规矩说话。故而,大嫂方才所说的‘福宁院便是偶有超出份例之事,也断不会缺了主子用度’,此话恕我不能苟同!”
方氏被她驳得脸色有些难看,但对方句句在理,她一时之间倒也说不出什么来。
大长公主双眉皱得更紧了,长媳与次媳间的机锋她又怎会感觉不到,只一时却有些不好出言。
“既如此,我也不瞒二弟妹了。二弟妹手上册子所记院中用度开销想来不会有错,只是二弟妹许是不知,前不久二弟曾从公中支了一百两,这笔账是记在了福宁院中。”方氏恼她步步紧逼,微顿,别有所指地又道。
“二弟与你乃是夫妻,难不成此事他竟不曾与你提过?不是大嫂我多嘴,只是二弟妹既身为人。妻,总得多花些心思在夫君身上。”
沈昕颜怔了怔,对上方氏讥讽的眼神,敛敛神色,严肃地反驳道:“此事我确是不知,也是我的疏忽。然而,大嫂行事也有不妥之处。我且问大嫂一句,世子爷支这银两用于何处?”
方氏顿时哑然,颇有几分羞恼地道:“你与他乃夫妻尚且不清楚,我又从何而知?!”
“那便是了!世子爷性情洒脱,为人又仗义豪爽,向来视钱财如身外之物,如今忽然要支这一笔不小的银子,大嫂不问缘由便同意,此举甚是不妥,且有行事不公之嫌。今日既无故便支了银子给世子爷,明日旁人若要支又该如何?难不成因为世子爷位尊便可支,旁人势微则不许?”
方氏张口结舌,好一会才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他乃世子爷,他要支取银两,难不成我还能挡着不让?!”
话刚出口,她便知道糟了,迅速望向始终不作声的大长公主,果然便见大长公主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话旁人说得,而她却是万万说不得,尤其是当着大长公主的面。
她张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话来补救,沈昕颜却不给她这个机会,起身跪在大长公主跟前,诚恳地道:“此事若是说来,大嫂错了一分,儿媳却是错了九分。正如大嫂所说,我既为人。妻,便应事事以夫君为先,如今闹出这一遭,全是儿媳平日对世子爷多有忽略所致。儿媳自知错已铸成,只夫妻一体,这一百两便从儿媳与世子爷的月例里扣补。”
“从今往后,儿媳必以此为鉴,凡事以世子爷为先,事事替世子爷考虑周全!”
大长公主责备之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片刻,淡淡地道:“起来吧,你明白这层就好。”
这是打算轻轻放过了。
可这却不是沈昕颜最终的目的。
她抬眸,迎上大长公主已有些不悦的脸,诚挚地道:“还有件事,儿媳想请母亲示下。”
大长公主眉头蹙得更紧了,直觉告诉她,这个儿媳妇接下来说的并不会是什么好话,可还不等她回答,沈昕颜已经自顾自地说了。
“如今府中各院的例银虽是分给各院的,但这钱却还是掌握在公中,不能由各院自个儿分配。儿媳觉得,此举颇为不妥,给公中添了麻烦不说,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杨氏眼神陡然一亮,瞬间便明白她的意思。
此事若成了,得益的可不只沈氏一家啊!
想到这,她连忙接话:“二嫂此言甚是,既是分给各处的例银,这银子自然由各处自个儿掌握,如此方是正理!”
见大长公主脸色颇有些不以为然,沈昕颜干脆扔下一记重拳。
“譬如说,哪有做嫂嫂的还管着叔子院里钱的理儿!”
“放肆!!”
第4章()
大长公主怒声喝道:“沈氏;你大胆!”
“二弟妹此话;我真是死一万次也不能够了!还请母亲替儿媳作主!”方氏脸色发白;泫然欲泣地拜倒在大长公主脚边。
杨氏也被沈昕颜的大胆吓了一跳;眼神如见鬼一般盯着她;可心里却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兴奋感在疯狂蔓延。
撕啊;撕得再狠些;最好把方氏那贱妇一层皮都撕下来!
一个寡妇,不老老实实地窝在自个屋里悼念亡夫教养儿女,还死死抓住中馈不肯放。这还不止;男人都已经死了,她偏还摆着世子夫人的谱,眼高于顶;目下无尘。
呸!也就正主不爱与她计较;若是较真起来,哪还有她的什么事;这府里的天都要变了。
不;或许这天已经在慢慢变了
“沈氏;你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女子;此等污言秽语怎能说得出口;往日竟是我错瞧了你!”大长公主恼极;厉声指责,唬得屋里一众丫头婆子呼喇喇跪了满地。
沈昕颜却浑然不觉,迎着大长公主一双怒目;平静地道:“我只不过说了句实话;大嫂便已死一万次也不能够了,可知外头说起三道起四来,却不会顾及你半分颜面。大嫂深居简出,府里又清静,自然听不到。可咱府里两位爷却是要在外头行走的。”
“若是有心人从中兴风作浪,编排些不堪入耳之言,连累了两位爷不说,只怕还会损害国公府声誉。母亲休恼,且仔细想想我这番话是否在理。”
大长公主冷笑:“我竟不知,原来你还长了一张巧嘴!”
“儿媳只不过是实话实说。”
“都出去,让我清静一下,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大长公主愠怒瞪她一眼,不胜烦扰地朝着众人挥了挥手。
沈昕颜躬了躬身,二话不说就退了出去。
杨氏紧跟着她亦走了出去。
方氏有些不甘地咬咬唇瓣,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大长公主已经在侍女的搀扶下进了里间。她心里恼极,死死地绞着手中的帕子。
今日是她大意了,竟被沈氏逼至如今这般地步。也是她小瞧了那沈氏,原以为是个不声不响的,却没想到竟是内心藏着奸,只等着好时机来对付自己。
“二嫂今日当真令人刮目相看啊!”杨氏感叹一声。
沈昕颜睨她一眼,嘴角微微勾了个弧度:“三弟妹倒是一直令我不敢小看。”
杨氏被她噎了一下,有几分无语,果真是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么?
清咳一声掩饰那丝尴尬,她便问起最关心之事:“二嫂,你觉得母亲会不会把你的话听进去,日后就真的把咱们各院里的份例直接拨下来?”
“母亲的心思岂是你我所能猜测的。”沈昕颜微微一笑,不答反道。
这个三弟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精,也是株墙头草,她虽不喜方氏,但是并不代表着就乐意和这一位深交。还是彼此保持些距离的好。
至于大长公主是否会应了自己所说,答案是肯定的。大长公主再疼方氏,但她最看重的还是英国公府。今日她若不事先引出世子爷从公中支了银两一事,而是直接提出把各院的份例归还各院支配,大长公主却未必会应允。
有了前面的铺垫,大长公主想得自然也就多了。
当然,这些她没有必要解释给杨氏听。
英国公府内宅的管理方式也不知是哪一位老祖宗创造出来的,这种高度集权的方式确是相当有利于提高掌权之人的威势,估计这也是英国公府后宅比大多数人家的要清净的原因所在。
这样的方式对管理者的要求却颇高,当主母是个精明能干的,强权高压之下的内宅自然也就井然有序,事事高效;反之,这内宅之乱则较寻常人家更深几分。
方氏乃大长公主精心挑选的未来国公府主母人选,她的精明能干自然毋庸置疑。只是,她却有一个致命之处——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若她仍是世子夫人,那不管是杨氏还是府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对她掌权有任何异议。可如今的她却不是,没有了世子夫人这个身份,却凭着大长公主的宠爱掌了府中中馈,试问又怎可能得以服众?
这头一个,就是杨氏的不服。
况且,常言道:吃谁的饭听谁的话,下人虽然在各院里领着差事,可这俸银却还是到公中取,如此一来,这忠心二字便不大可靠了。
上一辈子沈昕颜就是吃了这方面的大亏,她所在的福宁院,居然将近半数下人是方氏那边的人!
而方氏,也是凭着英国公府这独特的高度集权式内宅管理,一步一步彻底在府里站稳了脚跟,从而有了在府中兴风作浪的本钱。
这一世,沈昕颜直接就从根子上断了她的可能!中馈,她可以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