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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地,他不得不按下内心的焦躁一一回答。
当秋棠带着人将几家店铺的账册带回来时,他的脸色终于变了。
沈昕颜仿佛没有瞧见,随便打开一本翻阅,哗啦啦的翻页声每响起一次,便像是有把锋利的刀往钱掌柜身上逼近一寸。
偏他如今便是想走,也是走不了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短短一个时辰,他便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烈火上烤了一个时辰,额上的汗更是一刻也没有止住。
终于,沈昕颜合上了最后一本账册,定定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我愚钝些,竟有些看不明白这账册了,钱掌柜不如给我细细说明一番,为何这里头记载的数目与你历年来上交的相差如此之大!”
钱掌柜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夫人饶命,小的不该被猪油蒙了心,以致起了贪念,这才犯下大错来!求夫人开恩,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吧!”
“我自己铺子里的收益,我每年竟只得不到四成。你一个掌柜胃口倒是挺大,竟敢昧下六成来!是我平日性子太软,以致让你们行事没了个顾忌,这才愈发不将我放在眼里了不是?”沈昕颜冷笑,下一刻,重重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到钱掌柜身前。
“说,是谁指使的你!若是不说,秋棠,取了世子爷名牌,直接将他送官府去!!”
“是!!”秋棠那个气啊,只恨不得生啖了钱掌柜的肉。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我说我说,是、是伯夫人!”
伯夫人?梁氏?沈昕颜似是意外,又似是意料当中。
除了她的大嫂,想来也没什么人能在她的嫁妆铺子里动手脚了。
“大胆,竟敢胡乱攀爬伯夫人!!伯夫人乃夫人嫡亲大嫂,又怎会做出这等事来!”秋棠虎着脸喝道。
“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夫人明察!小的有证据,对,有证据!”
第49章()
当秋棠带着人押着钱掌柜去取他的证据——记载着这些年梁氏何年何月何日取了多少银两的账册回来时;沈昕颜大略翻了翻便轻轻合上了。
她名下这几间铺子的掌柜们都是伯府太夫人;也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当年提拔上来的;既然是生母提拔的人;她自然不会有疑心。再加上她的心思向来放在儿女身上;并不在意这些生意;故而这些多年来从来不曾想过去查账;只是每个季度收下各铺掌柜送来的进项便是。
能这般详细地偷偷记录下梁氏取走的数目,这个钱掌柜看来也是个谨慎之人,如若她没有猜错;他应该还备有一套应付自己的账册。
想来因为她这么多年来从来不曾想要查账,更对他没有半点疑心,再谨慎之人也渐渐有了松懈之心。再加上今日她也是心血来潮要看看账册;直接便打了钱掌柜一个措手不及;这才将此事给抖了出来。
“夫人,您看此事应该如何处置?”吩咐人将钱掌柜押下去之后;秋棠迟疑地问。
除非夫人想与娘家彻底决裂;否则此事只能死死地捂着。当家夫人偷窃;对;伯夫人此举与偷窃并无不同;当家夫人偷窃小姑子的嫁妆钱;这样的丑闻扬出去,别说是伯夫人,便是靖安伯府其他人这辈子也无颜出门见人。
那钱掌柜想来也清楚这一层;故而这般轻易便将伯夫人给抖了出来;还甚是主动配合地交出了有力的证据。
沈昕颜揉揉额角,并没有回答她。
此事虽然是有点棘手,但她可不是曾经那个有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的。不错,此事确是不能扬得人尽皆知,可却不妨碍她将梁氏扒下一层皮来!
“命人将它抄写一份,这一份替我好生收着。”她将手上那份‘证据’递给秋棠。
“至于那钱掌柜原本是可以宽恕他的,只我最恨人家吃了我的东西还敢算计我!想来这些年我不大理事,养得他心大了,着人将他挖个彻底,将证据连人一起送进官府里,请官老爷好生照顾照顾!”提及钱掌柜,她冷笑一声道。
便是捂下这一条罪名,她就不信这钱掌柜就真的干净了,待将他老底都翻出来了,一并清算,也好教他知道,有些人真不是他能轻易算计的!
“再请其他各铺的掌柜亲到堂上看看大人如何办案,也好让他们见识见识。顺便告知他们,一个月后我会全力彻查各铺账册。”
秋棠眼睛一亮。
夫人此举甚好!
先是杀鸡儆猴,让别的掌柜好生看看,夫人可不是那般容易被欺瞒的。再给他们一个月时间准备,该吐出来的钱就要老老实实地吐出来,否则钱掌柜的今日就是他们的明日。
如此一来,不至于因为一下子全部撤换了店铺的掌柜影响了铺子的生意,暂时稳住了他们,待日后再物色适合之人再慢慢撤换过来。
至于伯夫人,那便是家事了,再怎么处置也不至于会让外人看了笑话!
“那此事可需向世子爷禀报?”因涉及到与官府打交道,秋棠便不免多问了句。
“你使人去办吧,待世子回来我自会与他说。”沈昕颜回答。
要让官府配合掩下梁氏与靖安伯府,自然得打着国公府的名头行事,如此一来便不可能会瞒着身为世子的魏隽航。
秋棠见她事事想得周全,终于放心了。
***
此时的魏隽航正在乔六的私宅里,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打量着花梨木圆桌上摆放着的各样锦盒。
乔六得意地翘着二郎腿:“怎么样?魏老二,我都说了,我可不是什么家底都没有的。这桌上任一件宝贝拿出去,不定多少人眼红呢!”
“也就是你,我才大发善心让你开开眼界,旁人便是求着要瞧一眼,本公子也懒得理会!”
魏隽航捏着一块兔子玉雕仔仔细细地翻看,颇有些爱不释手。
乔六看见了更加得意:“你手上这块玉雕是用千年雪温玉雕成,由著名的玉石圣手陶沐亲自雕刻,更经前朝那位据说已经飞升了的国师开过光,可是千金难买的宝贝啊!”
魏隽航撇撇嘴,什么国师开过光,纯属胡扯!若不是瞧着这兔子雕得精致,而他家的小姑娘刚好属兔,他才懒得瞧呢!
“那便以这个抵了你余下的债款吧!”他将玉兔子放回锦盒里,然后很是自然地将盒子塞进怀里。
“魏老二,你要不要这般狠啊!!那点钱就想换我这块价值连城的玉雕?!”乔六顿时哇哇叫了起来。
“你拿这些东西出来,不就是想用来抵债的么?如今我便如了你之意。若不是这东西瞧着许能讨得我家小姑娘高兴,我还不要哩!”魏隽航理直气壮。
“什么?这么千金难求的贵重之物,你竟是打算给你家那小丫头的?真是、真是你若是给嫂夫人的我还说不出什么来。”乔六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人种啊!这样的好东西不拿去讨美人儿欢心,居然要拿回去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是给我家小姑娘的又怎么了?我家小姑娘什么好东西配不得!”魏隽航气哼哼地瞪他。
乔六嘴角抽搐几下:“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
想了想还是有些舍不得玉石圣手陶沐的作品,取过桌上一枝别致的玉钗:“不如还是以这个换吧?这钗据闻是一代奇女子柳玉娘的心爱之物,历经数十名绝代佳人,若是”
“不要!”话未说完,便被魏隽航打断了。
“为什么不要?讨好嫂夫人不比讨好那小丫头更重要?”乔六不解。
“被那么多女子戴过,谁知上面会不会混合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脂粉气味,若是熏着了我家夫人可怎生是好!”魏隽航一脸嫌弃。
他便是要送夫人首饰头面,也是要送重新打造出来的好吧!才不要这些不知被什么人戴过的。
乔六嘴唇微微阖动,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居然好像真的闻到了女子的脂粉气味,连忙将那玉钗扔回了锦盒里,再顺手扯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
“罢了罢了,我算是服了你了!你爱怎样便怎样吧!”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认命。
魏隽航有些许小得意:“早该如此!反正你有这么多价值连城的宝物,少一件也不算什么。”
瞧着他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乔六只觉得手痒痒的,好想一拳头往那张可恶的脸上招呼过去。
努力抑下这股冲动,他佯咳了咳,着下人将桌上的东西收好,忽地想起某件事,凑到魏隽航身边一脸神秘地道:“我最近与西南来京做生意的一名女子合作开温泉庄子,前些日才知道,原来那女子还拉了一名合伙人,你可知那合伙人是谁?”
“你这话问得好笑,我又如何能得知,难不成我还能掐指一算便算出来?”魏隽航瞥他一眼。
“就知道你肯定不知道!”难得见他也有承认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乔六心里那个得意啊,摇头晃脑地接着道,“那人姓沈,夫家姓魏,育有一儿一女,其夫素有纨绔之名。”
魏隽航喝茶的动作顿时便顿住了:“我家夫人?”
再一想,好像确是听夫人提过要与人合伙生意,只没想到乔六居然也参与了一脚。
“嘻嘻,正是嫂夫人!”
“噢,原来你也有份参与。”魏隽航点了点头。
乔六会参与,想来这门生意做得过,虽然不在乎夫人赚或赔,但她头一回有兴致做之事,万一赔了总会多少影响她的心情,还是赚了的好。
见他扔下这么一句便不再说了,乔六有些不甘心,更往他身边凑:“魏二哥啊,你可曾听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老话?”
“既是老话,自然听过。”
“那你又可知,那位许夫人可是个狠角色,嫂夫人与她混久了,便是再纯白,只怕也会被染黑。”乔六一脸的意味深长。
“噢?那许夫人是个什么来头?”魏隽航终于来了兴致。
“那许夫人乃是西南豪族许氏一门的女当家,这许家嘛,听闻祖上乃是土匪山贼出身,后来金盆洗手开始涉足各大生意。具体是哪些生意我便不多说了,反正你也不会感兴趣。”
“知道我不感兴趣还不麻溜进正题?”魏隽航没好气地道。
乔六嘻嘻地笑了声,清清嗓子才继续道:“上任家主虽然娶了好几任夫人,奈何命中无子,唯此一女,所幸老爷子倒也看得开,自幼便将这女儿当成儿子般教养。这姑娘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虽为女儿身,但行事手段较之寻常男子不知要出色多少倍,及至她十八岁,许老爷子便替她招了上门女婿,以待她将来生下许氏的继承人。”
“只可惜这位许夫人也是个福薄的,成婚多年只得一女,偏这女儿前些年一病又没了。想来是这许氏祖上作孽过多带来的报应!”
“手握这么一份庞大家业,偏又后继无人,这许夫人能至今稳坐家主之位,看来确是有几分手段。”魏隽航颔首接话。
“何止是有手段!”想到接下来要说之事,乔六啧了几声。
“她那上门夫君也不是个好东西,据闻早早便在外头养了外室,还生有两个儿子。这许夫人约莫是担心许家无后,到底将那两孩子接了回去。论理这位上门夫君也应该感恩戴德了,偏他却不知满足,居然伙同外人打算谋害妻子,以夺妻子的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