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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元低头看着他的侧脸,知道他在想什么。
“听我这一次。”鸿元说。
“到底为什么啊?”方棋手心出满了汗,道:“总得有个理由吧,你不觉得你这样很不讲理?”
鸿元道:“一会再跟你讲道理。现在杀了它。”
鸿元难得执着一件事,可是为什么?他和魔兽最直接的接触就是被压了一下,但没伤没残,鸿元也看见了,犯不着惹出这么大的动静啊。
方棋做了一记深呼吸,平稳道:“你先放开我,它又跑不了,早会晚会不碍事吧?你先说为什么。”
他说的认真,男人犹豫了一瞬,方棋抓住这一瞬间,动了动手指,鸿元只好放开了他,顺势从他手里接过了剑。
魔兽畏如蛇蝎,满脸都是惊惧和恐慌。方棋看了一眼,这样的反应不会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鸿元可真是人见人怕,兽见兽也怕,辟邪好物啊!
方棋转过身来看他,说:“你先把剑收起来。”
转念想一想又觉得做的有点过了,自己□□的剑自己再收回去,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鸿元会不会抹不开这个面子。关起门来怎么掐都行,这里到底有外人在,不能不给他留点颜面,好说歹说手底下管着这么多号弟兄呢,虽然这个大哥当得不怎么样。
鸿元没有他想的那么弯弯绕绕,虽然面色不善,但还算听话,手指微动,剑鞘拔地而起,鸿元松开剑柄,剑鞘剑身自动合一,飘在半空。
方棋看的简直叹为观止,情不自禁地跑了跑题:“它能自个回去吗?”
鸿元没上他的当。
方棋清了清嗓子,言归正传,正要说话。
鸿元在他前边开了口,半笑不笑道:“你想给他求情,先掂量清楚。”
什么意思?
鸿元道:“你的账我另给你算,别急。”
他那表情实在不怀好意,方棋赶紧反省自己犯了什么错= = 反省了好一会才察觉被鸿元带歪了节奏,心想反正不可能挨揍,这么一想胆就肥了,道:“我没说求情,就是讲道理嘛。它们可不是你的敌人,你看把人家一个个吓的,这小脸惨白惨白的。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嘛,非得动刀动枪的。”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巨大的魔兽佝偻着身体,鸿元看着他,道:“这是熊牙兽。”
“熊牙兽怎么了?”方棋问:“你俩有旧仇啊?”
“……”
鸿元看他一脸无辜懵懂,真诚实意求教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道:“熊牙兽吃人。你不要命了往它跟前凑?”
吃……人……
方棋打了个颤栗,心想怪不得鸿元抓着不放。这里就他一个人是人,其他都是妖怪啊!羊入虎窝?
鸿元不为所动,沉着脸教训:“现在才知道怕?整天莽莽撞撞,这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这回是真没理了,方棋垂着头不说话。心想家丑不可外扬,他刚才就知道给他留点脸面,鸿元居然大庭广众之下教训,一点也不尊重人!
鸿元没再说话,但能感受到他还在看着他,极其具有压迫性的视线压得他抬不起头来。方棋刚想鼓起勇气自辩,就听鸿元道:“想犟嘴,不服气?”
方棋:“……”
好在这时候他善良体贴的小闺女出来解了围,她含着一截树枝,一边吮汁水一边看热闹。这边剑拔弩张,她也紧张得不得了,跌跌撞撞跑过来,脚步不大稳当,站得远远的奶声奶气喊:“爹!”
方棋心道还是我小闺女跟我心有灵犀。
赶快顺着台阶跳下去,方棋回过身走了两步,张开手臂接住飞奔过来的小姑娘。
“怎么哪儿都能看到你?”她娘眉毛皱得很深。
小鸭嘴儿用力抱住方棋的脖子,脸往他肩膀上埋,方棋没好气地骂:“你凶孩子干嘛?!”
鸿元抚了抚额头。他们三个还真是相生相克的三角关系,小东西对他畏如猛虎,却能靠着撒娇装可怜,哄得宝贝对她言听计从团团转。可惜他鸿元君久经沙场恶名在外,却被一个凡人死死掐着软肋,毫无反击之力。
熊牙兽弯腰驼背小心地望过来,上下两排牙控制不住的互相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走投无路只能向小鸭嘴儿投去求救的目光。
小鸭嘴儿眼露焦急,示意它稍安勿躁,鼓着脸咂咂嘴里的树枝。方棋拍了她屁股一下,把树枝从嘴里抽出来,小鸭嘴儿难得没有哭闹,从他衣衫上擦了擦手。看了一眼她娘,才俯在方棋耳边小声说:“均奇呲呲呲没粗过林子。”
方棋愣了愣,蹲下身看着她问:“没出过万兽森林?”
小鸭嘴儿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朝均奇熊牙兽挤眼睛,方棋侧头看去,只见熊牙兽从地上拔了一大堆草往嘴里塞。
方棋:“……”
“……”小鸭嘴儿也被震惊了,她只想让它点个头。
但很快她就乐得开始找北了,随手一指均奇就开始吃草了,她是不是要当二大王了!
熊牙兽的模样不像是做贼心虚,是真的吓着了,方棋看着那庞然大物一把一把的带着泥土往嘴里塞草,有点不落忍,天平慢慢往一边偏。而小东西和万兽森林的魔兽关系都颇为熟稔,就连鸿元都要自叹弗如。打一个手势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可见两只平日里应当也是挺好的玩伴,否则没有长年累月的相处是断然做不到这一点的。
方棋拧起眉毛:“你该不会是吃了人家的好处,一起来蒙我的吧?”
小鸭嘴儿的眼睛慢慢瞪大,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两个豁牙的缺口,又惊讶又伤心。
方棋立刻紧张起来,小姑娘一哭,哭得他一点辙也没有,连忙补救:“鸭嘴儿听话,不兴哭的。”
鸿元抬脚踢她的腿肚,毫不客气地揭穿:“再装?”
小鸭嘴儿扁扁嘴巴,收了眼泪,机灵地抱住方棋的脖子,仰着水嫩嫩的小脸表忠心:“爹不怕,我看着它呲呲呲长大的,它不呲呲呲你,我替你打。”
方棋感动地摸了摸小闺女的头,然后看了看后面小山似的熊牙兽,又比了比自家小闺女的小个头,谁看谁长大的?
小鸭嘴儿有些紧张,生死都在此一举。方棋朝鸿元道:“你也看到了,都改吃素了。我看这头魔兽胆儿也不大,最要紧的是跟咱鸭嘴儿认识,要不算了吧。”
鸿元黑了脸,好一会才说:“我没这么好打发。”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小鸭嘴儿的耳朵颤了颤,揪着方棋的衣角喊他:“爹……”
方棋站起来说:“那你想怎么样,你这气势做的挺足的了,想杀鸡给猴看,鸡虽然没杀,但猴子都吓了个够呛。差不多行了嘛,还真打打杀杀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结仇不好。”方棋望了望四周,更何况是在万兽神殿,自己的家门院里,以后还住不住人了。
男人眼里有不加掩饰的狠毒,没什么感情的问:“我是为了谁?”
方棋一听他这是要发脾气啊,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放轻了声音哄道:“为你为你。”
鸿元慢慢看向他,抿唇不语。
方棋笑吟吟的:“还能为谁啊,为我不就是为你嘛,好了好了,听我一回行不行?”
鸿元依然没作声,脸色却分明好了许多。
方棋唯恐迟则生变,看他脸色稍微缓和,当即擅自做主:“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多大点事儿,不至于上纲上线的。大家放轻松,吃好喝好啊……还有,拘着你们不杀生真改吃素也不现实,我自己尚且做不到。但底线是人不能吃,不然只能血债血偿了,谁吃了人我就把谁宰了喂人,他们会的花样可比你们多多了,吃人之前先想想自己是想被红烧还是清蒸,知道吧。”
魔兽诺诺应下,但不敢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散了。方棋无可奈何,只得把杵在一边的鸿元拉走了。
“跟我来,我有事跟你说。”
方棋伸手拉他,开始的时候还拉不走,站在那里磐石一样纹丝不动。方棋抬脚就踢,纸老虎鸿元挨了这一脚依然不肯动,方棋只好走近了说:“你看这个,”他把穿成项链的元丹给他看,“我有护身符呢,别瞎操心了。”鸿元想了想,等到方棋再拉就跟着走了。临走前往后面看了一眼,魔兽排排坐,大脑袋齐齐望过来,神色谦卑恭顺,正向他们行注目礼。鸿元君向来说一不二,从没见过有人这么大胆让他吃这么大的亏。觉察他看过来,魔兽刚放下来的心又嗖地提了老高。方棋时刻在注意他,见状拧了一把,“自家人打自家人,分不清好坏啊?”
两人七拐八拐回来房间。这段时日早就从原先的那间屋子搬了出来,原因无他,房间太大,走廊太长,进门出门都不方便。新搬过来的地方是一户独院,三层小楼,小楼两边新种了一排笑笑的松柏树。而院子中间又一颗不知道多少年的老花树,又高又大,比三层房顶还高出来好大一截,树杈上密密麻麻全是粉嫩嫩的小碎花,一朵挤着一朵,一簇堆着一簇。房屋的颜色本有些灰沉,带着沉重的年代感,但映着满园嫩生生的花朵,莫名也显得生动柔软起来。
小鸭嘴儿的房间在二楼,方棋两人的卧室在三楼,都是朝着花树的那边。每次推开窗户,都有小花拥拥挤挤地跑进来,带来一室花香。
这座宅院没少费工夫,虽然不比人间的富贵人家精巧细致,却胜在是人住的地方。难得的是修建宅院的不是凡人,这样的房屋魔兽必然住不下,在它们手里像个大型的玩具,盖也不好盖。搭建凡人的房屋对于魔兽而言是太过精细的活计了,一直爪子可能就一个门口那么高大,也就能帮忙搬搬木头和和泥。所以这座宅院是已修出人形的魔兽亲自撘出来的。万兽神殿房屋普遍高大,嘉木高林,景色风格也偏雄奇宏伟。这座宅院在万兽神殿也就这么一座,居然能拱手相让,足以见其诚意。然后又帮忙洒扫干净又挪过来花草树木,现在是早中晚往门口放些肉食和青菜,不可谓不是面面俱到。
松柏旁边搬来好几块巨大的石头。几块木板从低到高搭在上面,这就是台阶了。踩着台阶上去,走廊两侧放着米桶和刚摘来的青菜,上面还带着水灵灵的露水。
小鸭嘴兽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到了院里看到老花树,蹬蹬蹬跑过去,爬上藤椅躺了两秒钟过把瘾。方棋进了屋,正想关门,就听细细嫩嫩的声音在远处喊:“爹!”
鸿元在屋里说:“关门。”
方棋没理他,动作慢了一拍等了等小闺女,抬头看见小鸭嘴儿风风火火跑过来。她看起来很高兴,小孩子身姿灵巧,跑起来只有脚尖掠过地面,像是在飞。
“慢点慢点!摔着!”
小鸭嘴儿笑嘻嘻地跑到台阶下面,撅着屁股一级一级往上跳,台阶下面是悬空的,震得木板直颤。这台阶比她的膝盖还高,前几天刚搬家过来的时候不是没有吃过亏,差点没把下面的牙也摔掉两颗。
小东西记吃不记打,个儿实在不够高,倒数第二级台阶果然没翻过来,双脚脚尖被台阶绊住,头朝下栽到地上。方棋啧了一声连忙去扶,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就被人扒拉回来,鸿元冷漠地关门。
这得多没人情味啊。方棋扯他煞笔,不料根本用不着他操心,小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