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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听罢陆念稚一番话并那个“计划”,只觉如释重负,身心都重新轻快起来。
“你刚才还说我很……坏。现在又肯都听我的了?”陆念稚的指尖点上杜振熙的鼻头,顺手捏了杜振熙的小鼻子一下,又耸了耸肩道,“真的不难过了?要不要借我的肩膀给你靠一下?”
之前他才借过杜振熙的肩膀,靠着打过瞌睡。
这话透着些许安抚之意,还有些许戏谑之意,杜振熙心头暖暖的,立时想到那日在庐隐居,陆念稚枕在她肩窝小憩的画面,她也不扭捏,顺着陆念稚的话茬就靠上他耸起的一侧肩头,笑道,“不难过了。四叔,谢谢您。”
大概是不习惯主动亲近陆念稚,这一下靠过去的力道略有些重,撞得陆念稚肩头一声闷响。
杜振熙先就赧然的笑起来,此时此刻乖觉的小模样,真似只暖人心窝的小猫咪。
陆念稚忍着没趁机吃豆腐,咳,趁机动手动脚,暗笑杜振熙虽然是个傻小子,但只要顺着毛哄好了,就会变得十足乖巧听话。
比小时候又倔犟又粘人的样子,更令人觉得可爱……
他脑中晃着杜振熙小时候的影子,垂眸看着杜振熙笑盈盈的小脸,有些心不在焉的道,“我不过是为了死去的大哥,和杜府的将来,你不必谢我。这事你也不必再管,唐老太太记的是旧仇,我这里也有些旧事……和唐老太太有关。今天来库房发现和议定的事,由我来和老太太说罢。”
什么旧事?
和柳氏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陆念稚察觉唐家来历有异,并不是从她想和唐家联姻开始,而是更早之前?
杜振熙抬起头来,见陆念稚无意多说,似乎还有些不确定的样子,也不再追问,只将杜府大爷的私人日志交给陆念稚收好,拉着陆念稚出舱房,“四叔,那我们快些回祖坟,赶在天黑前回府,正好能和曾祖母坐下好好说话。”
天已经黑了。
陆念稚抬眼看屋顶,一瞬收回的目光微微一闪,不动声色的跟着杜振熙走向库房大门。
“怎么推不开?”杜振熙双手抵着木门,一推再推,看向慢她一步上手推门的陆念稚,愕然道,“四叔,刚才关门的时候明明只是虚掩上门板而已,怎么这会儿倒像是从外头锁住了?”
她推不动可能是力道太小,但连陆念稚都推不动,可见她猜测不假,大门被人从外头锁住了!
陆念稚眨了眨眼,似不确定的反问道,“难道是码头看守库房的看门人锁上的?”
码头库房不知安置着多少人家的货物、商船,看门人可不是做样子的摆设,每过半个时辰都会巡视一次负责的区域,确保防火防盗防飞毛贼。
他们是私下进出库房的,并没有正经和看门人打过招呼,兼之杜府库房经年尘封,锁头都快长蘑菇了,看门人如果路过瞧见门关着锁头挂着,还当锁头坏了松脱,顺手重新锁上也说不定。
杜振熙一脸错愕。
而陆念稚口中的“看门人”——明忠正隔着厚重的木门,隐约听清二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忍不住吁出一口气,兜好备份钥匙,轻手轻脚的却行退远。
心中想不明白,四爷交待他暗中动库房的手脚,又交待他等到日头西落天色一黑,就偷偷从外头把大门锁上,这样将自己和七少困在库房里,究竟是想干什么?
不过有一点他看得明白,四爷算的时机丝毫不差,他要是再晚一点动手,这门说不定就叫七少推开了。
他站定方才藏身的树后,默默看了眼笼罩在夜色中的库房,摇摇头不再多管闲事,只照着陆念稚的吩咐,再次闪身出码头地界,照着原路返回祖坟。
四爷让他明天一早再来开锁,那他就明天一早再来好了,祖坟里现等着老家丁和竹开,他还得回去继续做戏,一为四爷、七少打掩护,二为拖住安抚竹开。
明忠的身影窜得飞快。
陆念稚的动作却很慢,划亮打火石打出光亮来,缓缓举高手照亮转眼就黑沉下来的库房,语气极其无可奈何,“枉费我还交待你别弄出太大动静,原来这库房造得这样密不透风又坚实,外头根本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刚才杜振熙喊了几声,也不见惊动看门人,闻言不由颓丧的表示赞同。
陆念稚窃窃的笑。
不是库房隔音太好,而是他特意交待过明忠,锁好门后务必重金“收买”看门人,今天晚上都别来这片区域晃荡,坏他的好事。
他眼底藏着笑意,语气里的无奈之意更甚,“看来,我们得在这里过一夜了……”
话音未落,暗自留意着杜振熙的眼中没能捕捉倒一丝慌乱,反而见杜振熙一扫方才的颓丧,小手一拍道,“四叔!不怕!我早有准备!”
早有准备的不是他吗?
杜振熙有什么准备!
陆念稚眼皮一跳,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正待开口,就见杜振熙折身走进库房墙角隔出的小小理事处,从薄薄木板搭建的简易厢房里抱出大包小包,一气丢到二人站定的干净地面上,拍拍手道,“自从您之前把商船名册交给我后,我就盘算开了——将来我经手海贸生意,总要常来常往码头库房的。在发现唐家不对劲之前,我就叫桂开来过几趟,帮我先把理事处收拾出来……”
简易厢房里不仅有被子绒毯,还有炭盆霜炭,甚至还有能长久存放的干粮。
果然是早有准备!
陆念稚好险没黑脸。
说好的被困密室呢!
他命明忠暗中行事,倒不曾问过看门人,这之前杜府是否还有别人出入过库房!
枉费他特意让明忠搜罗来杜振熙爱看的闲书,照着武人侠客行走江湖的套路,暗搓搓制造他和杜振熙独处一室,共度一夜的机会!
更枉费起先他雇轿子时,特意拿赶时间做借口拉着杜振熙共乘一轿,“卖弄”过内力取暖的本事,做足了铺垫。
杜振熙不是最爱提江湖传说吗!
江湖传说,不是该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孤独寂寞冷之下只得搂搂抱抱互相取暖,然后互诉衷肠,天一亮感情就突飞猛进吗!
杜振熙居然早有准备!
陆念稚简直不知道该气自己的大意,还是该气杜振熙的误打误撞。
他睁大双眼,换他一脸错愕的偷偷瞪杜振熙——这不开窍的傻小子,是不是真的想气死他!
杜振熙接收到陆念稚的眼神,只当自己的“早有准备”让陆念稚很惊喜,小下巴一扬,错眼就对上高而尖的库房屋顶,顿时咽下求表扬的话,呐呐道,“四叔,您看,下雪了……”
128她能我也能()
连接海天的苍穹比别处更显幽蓝,点点星子嵌在夜空中,也比别处更显灿亮,映衬得簌簌飘落的初雪光华稍弱,仿佛无限放慢下落的势头,轻而柔的点缀着幽蓝中白点闪现的视野。
美则美矣,气温也跟着猛然骤降,尤其是大门紧闭的库房,周身空气越发泛起阵阵寒意。
杜振熙顿时冷得一抖,脑中灵光乍现,收回望向尖顶小小琉璃天窗的视线,转而看向三面高墙上的窗扇,她单手拎袍摆,单手伸得又长又直,努力去推窗扇。
尖顶天窗遥不可及,但开在高墙里的窗扇她踮着脚,勉强能够着,一发觉窗扇推不开,就又循着记忆,照着之前看过的商船图册,转向库房后门。
码头库房多用来收敛船只,为方便船只下水,各个库房都另开有直接通向河道的后门,顺着河道出船下水,不过片刻就能汇入海路。
杜振熙再推后门,发现同样推不开,不由转头看向陆念稚,皱眉道,“果然是尘封多年,平时府里也鲜少派人来洒扫,多半是看门人将后门、窗扇都封死了。”
除了大门没有可供人进出的地方,也就不用时时巡查这处约等于废弃的库房,看门人倒是一劳永逸,省事儿了,现在却把她和陆念稚彻底困死了。
杜振熙摊手,语气里有意外有无奈,唯独没有担忧和惊慌。
陆念稚没作声,他懒得作声。
哪里是看门人偷懒做的手脚,而是他吩咐明忠做成的手笔,早前来踩点时带着木板长钉,暗搓搓封死门窗,为的就是造就个完美的密室。
密室确实完美,但杜振熙不慌不乱,根本不需要他挺身而出,安慰杜振熙。
出师未捷身虽未死,但英雄已无用武之地。
他费尽心思,却如一拳打在棉花上。
好气。
好挫败。
陆念稚心绪复杂的再次偷瞪杜振熙一眼,目光转而往天窗飘,同样呐呐道,“广羊府都多少年没下过雪了。今晚……怕是个少有的寒夜……”
也罢,总归天公作美站在他这一头,雪夜寒冷,就算他不能照搬江湖传说来个体温取暖,至少还有和杜振熙孤夜共处的机会。
那件事,那些话他照样能依计划行事。
陆念稚很快调整好略挫败的心情,肚子里转着坏水,耳朵就悄悄红起来。
杜振熙错眼一看,只觉陆念稚反应慢了半拍,她都把库房探个底儿掉了,陆念稚才接上她刚才的话茬,一时又想起陆念稚起居穿用其实很讲究,忙又飘到陆念稚跟前,弯身去抱大包小包,提议道,“四叔说的是,气温一降下来这青砖地是不能待了。不如我们去船上凑合一夜吧?”
不见他们回转,明忠和竹开八成以为他们被绊住脚了,至多守在祖坟等他们一晚,明早定然会找过来,到时候就能出去了。
杜振熙一行说,一行抱好东西,商量陆念稚,“四叔,您看有没有趁手的东西,把商船扫块干净地方出来?”
陆念稚见她一副安心过夜的模样,有多少脾气都没处发,暗暗苦笑的颔首,顺手抄起门后架着的笤帚,随杜振熙重新踏上商船,选定块还算结实的范围,三两下扫去尘土,辟出块能坐人的地方。
商船年久失修,也就船板上能待人,好歹比闷在船舱里舒服些,四下又有些破旧的木材,正好就着陆念稚点燃的火石,升起一小团篝火来。
“上次和四叔烤篝火,是三四年前了吧?”杜振熙展开被子,铺在身下和陆念稚并肩而坐,又扯开薄毯盖在二人的脚上,一边拨弄着篝火,一边笑道,“那会儿八妹正巧过十岁整生,十一弟死活拉着我和五姐、六姐,一径往庐隐居的半山腰钻,非说要给八妹过个不一样的生辰。
那一年广羊府也下雪了。那还是八妹和十一弟头一回过有雪的冬天。两个人兴奋得不得了,想学人吃酒烤肉,又怕曾祖母不肯,就硬请了您出面,这才吃上烤肉。难为您肯陪他们胡闹……”
说着笑起来,皱着鼻子哼道,“也好险有您坐镇,否则真叫十一弟骗着酒吃,还不定怎么被曾祖母数落。那会儿十一弟才几岁,就敢想着喝酒……”
她对杜振晟的感情有些不同,很有些长姐如母的意思,此时说起童年旧事,面上笑容放松而怀念。
只怪她平时作息太正常,现在叫她闭眼睡大觉,实在睡不着,又不好和陆念稚干坐着培养睡意熬时辰,独处对坐还相对无言,也太冷场了,只得没话找话的说起旧事来。
她一时触景生情,殊不知提及的人物正中陆念稚下怀。
“说起晨芭……你可知道,她最近和小郡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