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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灵芸也凑出过脑袋来,两只杏眼儿盯着陆敏瞧了半晌,蛾眉低垂深深一叹:“昨儿不是傅小将军上门提亲要娶陆薇吗?听说陆将军发了好大的怒火,直接把陆薇给送回汉中府了,陆敏这丫头人虽小,心机太深,只怕不好对付。”
余宝珠笑的意味深长:“她不是心机深沉,而是比旁人多开了一窍,多少人觑着要要她的命了,得亏她有个好爹爹圈护的紧,否则早死了!”
李灵芸心事沉沉,眼看已到西明寺门上,率先跳下马车,进寺去了。
*
进了西明寺,陆启支走几个弟弟,带着陆敏从东侧参天的古槐下漫步,水自脚下流过,间有红鲤游于其间。
陆启道:“昨夜大伯说要带你们大房一家人同赴瓜州,真有此事?”
陆敏点头:“我也想出去走一走,既父亲愿意带着我们,当然再好没有。”
陆启忽而拉陆敏一把,原来脚下平地而生一处顽石,险险将她绊倒。
“麻姑,咱们祖母是火州人,身为番邦郡主嫁给祖父,咱们一家就是东西交融,和平相处的象征。
昨日瓜州传来急信,说火州城主烈勒杀我们大齐使者而自封天可汗,他这是称帝了。他是咱们的舅舅,大伯与他是姻兄,身为两姓兄弟而战场相对,皇上肯定要怀疑他的忠诚,你可曾想过,若大伯出战,且不说烈勒会全力以赴杀他,皇上先就不会放过他,不会放过我们陆府?”
陆敏回想上辈子,恰就是烈勒起兵的当口,敬帝的眼睛瞎了,完全不能理朝政,然后把皇权放给了陆轻歌。现在回想,当时若敬帝不瞎,不昏昧,陆府一府人也许当时就会死。
这辈子陆高峰遏制了陆轻歌的野心,敬帝还很健康,历史改变了,可烈勒依旧起兵称汗,陆府这一家人连带陆轻歌,会不会现在就得死?
陆高峰今天早上已经入宫去请战了,他会不会有事?
“启哥哥,启哥哥,我要入宫,现在就要!”陆敏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偌大的牡丹园,丹株比人还高,她四顾找不到陆启,见不远处有一袭锭蓝色的衣衫隐于株从后,奔过去叫道:“启哥哥!”
这人回头,竟是赵穆。他恰是昨夜那件黑衽的锭蓝色袍子,腰缀脆玉,剑眉凤眸,往前逼近一步,逼着陆敏险险落入花丛。
陆敏一怔:“你怎么会在这儿?”
赵穆道:“我听说你要入宫?”
陆敏连连点头:“你可有备马,可能送我?”
赵穆遥指着远处一座脆色琉璃瓦,朱栏玉杆的凉亭道:“马就拴在那一处,若你着急,可借之一用。”
陆敏提裙便跑,眼看到凉亭下,忽而拦腰一只手将她整个人搂腰一揽,陆敏刚要大叫,赵穆一只手已经捂上了她的唇。
“我手指还是烂的,求你,不要再咬了。”枝骨嶙峋的丹株从中,赵穆在陆敏耳侧悄言:“乖,静等片刻,我有好东西给你瞧!”
陆敏才伸出去的两排银牙慢慢缩回去,赵穆也缓缓放了手。他左手中指的指骨上,确实一排四个牙印儿,全都出过血。
夏衫本就薄,陆敏一身热汗,隐隐听到个男子温和的笑声,颇有几分熟悉,暗猜赵穆带自己来,是想听谁的私房话儿,遂缓缓昂首,够着赵穆的耳朵悄声道:“我爹和我姑母怕有凶险,我得入宫一趟,就不陪你在这儿顽了,好不好?”
她耳廓微红,赵穆咬过几番,软粘粘很有些味道,但似乎那微微开合的两瓣红唇比耳廓还要诱人。
首楞严经云,多淫众生,淫习交接,染心会合研磨不休,精火耗散积而成火,神志委靡,多病短命,福寿消殒。
天地生女人,成菩萨模样,却诱着男人要堕于魔道之中。
敬帝多淫,上辈子昏庸半世,为陆轻歌所摆布,死时双目齐瞎,身为皇帝之尊,被陆轻歌关禁在肮脏污秽的清宁殿中,发结成绳,满身恶疮,若不是他亲手结束他的性命,那活地狱只怕还要残喘许久。
人天生带着魔性,可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成为男人后的第一个夜晚,便看见自己的母亲赤/身/裸/体被吊在大殿最高的那根梁上,白玉般的身子,曾生养过他的身子,那疯狗一样的父亲强迫他无巨细的看,就因为怀疑他是孽种。
从那时候起,他对女人的身体便怀着深深的厌憎。
陆轻歌知道寻常妇人诱不得他,遂放出陆敏来诱他,这生成菩萨模样的小姑娘,妩媚娇艳,氤氲多香,上辈子他不是没有动过欲念,但只要想起母妃萧氏被赤/裸/裸吊在蔷蘼殿中闭眼如灰死的模样,那些欲念便会瞬时息去。
赵穆整个人继续往后疏离,僵在高株的牡丹树后。
*
赵稷和李灵芸进亭子了。赵稷穿着宝蓝色的纻丝直裰,一把折扇轻摇,玉树临风。
李灵芸却很不高兴,进了亭子便道:“实话告诉你吧豫王殿下,陆二夫人昨儿还在问我娘,那意思大约是要给我和陆启作亲。
陆家男子们向来没有纳妾的习惯,都是一夫一妻到老,他虽不及您是个亲王尊贵,人却好的不能再好,能做陆府的大少奶奶,我又何必嫁给你作个侧妃?”
赵稷折扇轻摇,淡淡一笑道:“火州城身为属国,杀使自立,昨夜我父皇大怒,摔茶砸碗,陆府一府,命不久矣,怎么,你是想嫁过去陪他们送死?”
有个bug,修了一下,字数又少了。
野猫()
李灵芸结舌:“这怎么可能?”
赵稷道:“怎么不可能?皇后娘娘跪着求情求了很久;据说还答应要送了皇上好大一个宝贝;皇上才消了怒火。此时她递过橄榄枝来;愿意把陆敏嫁给我;就证明她也不想再在一棵树上吊死;要替自己找个退路。
我爱的人是你;一定会让你先有孩子的。将来若是再度入宫;母凭子贵,你父亲又是朝中份量最重的重臣,你就算不信我;也该信你父亲的实力,相信他终究能斗得过那个连儿子都没有的陆后,对不对?
若皇上死了;陆轻歌什么都不是。”
李灵芸许久不言;大约赵稷这句话说的她心动了。
“还有陆高峰了,那可是禁军总教头;他才是陆轻歌真正的靠山。”李灵芸说道。
赵稷又是一声冷笑:“他和烈勒是两姻兄弟;皇上肯定会罢免他的总教头一职;从烈勒在火州自封可汗开始;他就不再是咱们的威胁了。”
李灵芸显然被说动了;犹豫片刻道:“做侧妃也行;但先入府的为大,我要比她先入府,迎亲;你也要按着王妃的规格来迎才行。”
赵稷道:“好;本王一切,全照王妃你的意思来办就是!”私底下,他已经叫李灵芸王妃了。
李灵芸娇哼一声:“讨厌!”
赵稷既然说服了李灵芸,就不肯再多呆了。他道:“陆轻歌几番暗示,我若今天再不去求父皇赐婚,只怕她要生气。”
*
上辈子,赵稷也是在陆轻歌的授意下娶的陆敏。陆敏记得当时陆轻歌以太子之位来交换一个太子妃之位,李灵芸从正妃变成侧妃,险险与赵稷合离。但不久之后,她忽而就乖乖的做了侧妃,还整天带着自己的儿子来给她请安,与她闲聊。
听过赵稷与李灵芸的对话再看上辈子,陆敏忽而意识到,就算当时赵稷登上皇位,他们陆府也不会有好下场。赵稷娶她,不过是为了利用陆轻歌,登上皇位而已。
赵穆花费好大的心思,让陆启将她约出来,躲在牡丹丛后偷听一场,原来是怕她这辈子还要嫁给赵稷,要打消她的心思。
陆敏不小心触到他的手,如此热天,他一只手凉的仿佛从冰窖里拿出来一般。
赵穆再往后,忽而压断一枝丹株,发出啪一声清响。
赵稷和李灵芸同时回头:“谁在那里?”
陆敏忽而往后一仰,丹株浓郁倒不怕赵稷看见,只怕他要走过来,轻声叫道:“喵呜!”
烈阳当头,李灵芸懒得再往前走,止了步道:“竟是只野猫,倒吓得我一跳!”说着,幽会的二人走了。
陆敏一只耳朵惴惴,就在赵穆的唇侧扫来扫去,他忍不住伸舌舔得一舔,细腻腻的小耳垂,他犹记得她还小的时候,像只小野猫一样,能爬树,会窜梁,还能叨着引燃引线的炮竹用弹弓发出去。
他在梦里多活过一辈子,有丰富的人生经验,可独独治不得她,唯有咬咬她的耳朵,才能吓得她混身发抖。那小野猫儿叫他压在身下,吓的发抖的样子,赵穆足足笑了三年。
如今她多添了一种少女风韵,身段窈窕娇美,小时候的灵跃未退,没有经历过上辈子那悲惨的父母双亡,一家人的爱围绕着,整整三年,从不曾想过转头看他一眼,若不为此,他也不会这么早就告诉她自己也回来了。
两声猫叫哄走赵稷,陆敏僵呆呆站在那里,赵穆起身的时候,丹枝忽而劲弹,弹到她后背上,撞的她整个人往前扑去。
赵穆伸手要扶,陆敏反手就给了他清脆一个耳光。
占地近十亩的牡丹苑中,烈日当头,不知是泪还是汗,陆敏疾匆匆往前走着,只想找到陆严,尽快入宫,好去解救已经陷入危险之中的父亲和姑母。
上辈子与赵稷做了一年夫妻,从一开始不能接受三女同侍一夫,到后来将两个庶子视为已出,赵稷用了水磨石穿的温柔,一点点捂化她的心。
李灵芸一声声甜甜的叫着姐姐,一回回将赵稷推入她房中,当着她的面,总赞赵稷与她是天作之合,而自己于陆敏来说,不过是菩萨身边的玉女,就连孩子,也是替她生养的。
陆敏倒不信她那些话,只是生活已然变成了那样,她也只能将就而已。但她始终相信李灵芸的真情真信,相信彼此间的姐妹之情,傻乎乎将两个孩子都寄到自己名下。
却原来,李灵芸笑的时候,说她是菩萨自己是玉女的时候,一直是将她当成个死人的。
而赵稷,更是将她和陆轻歌当成他登上皇位的台阶,他表面看似不争,却能将三司使的女儿和宠后的侄女同时纳入后宫,这时候又何必他再争?
陆轻歌和李密自会为刃,拼了命都会替他谋到皇位。
陆敏顺着水流跑了起来,荡过一株高槐,避开正在四处找她的赵穆,出了牡丹苑,大声叫着:“哥哥!哥哥!”
陆严不知从那里跑出来,揽过陆敏,见她哭的泪雨滂沱,问道:“麻姑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陆敏结舌几番,终于哭出声来:“哥哥,我错了,大错特错!”
陆严急的抓耳挠腮:“麻姑,有什么委屈你说出来,哥哥替你想办法,好不好?”
陆敏转而便往外跑。
余娘子的重生,让余洪成就一代宰相,自己却仍旧死的不明不白。余洪不想世上再多一个能预知后事的人,下手要在长乐坊杀她,是陆高峰当机立断,觑机诱那余洪出来,杀了余洪。
她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以为这是一个机会,可以改变父母的死,改变上辈子赵穆的悲惨人生,能让陆轻歌不必一把火烧死自己,可大的历史洪流并没有改变,火州仍将脱离大齐,烈勒照旧称汗,而这时候,陆轻歌叫她斩断了翅膀,敬帝不曾昏昧。
不曾昏昧的敬帝不会放权给陆轻歌,也不会容忍拥有火州血统的陆氏一族,陆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