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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她踌躇之时,却觉得耳垂上微微一疼,竟然是小世子趁着在她耳旁说话时,轻咬了她一口。温温热热的,让她心底躁动起来。
“……你!”兰池瞥他一眼,低声说,“从前怎么不见你胆子这么大?”
言谈间,那伙京畿卫兵已提着灯赶了过来。为首的士长见到面前二人,心里已有了几分思量——这位小姐一身锦衣,身后还跟着丫鬟,想来是个大家女儿;而那『裸』着上身、衣衫不整,又嬉皮笑脸的男子,则是鼎鼎有名的镇南王府世子爷。
只要是夜里当值的,总能逮着这位世子爷醉了酒晚归,或是赌输了被赶出赌坊的盛景。
“世子爷,您这是……”士长压低了灯笼,小声道,“附近出了事儿,您这个时辰在这儿晃悠,小的也不好做呐。更何况,您旁边这位……”
“不用说了!我都招了!” 陆麒阳爽快道,“是我纠缠着沈二小姐没错!是哪个忠心丫鬟报的官?该赏!”
他这一阵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倒让士长琢磨出了面前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再看那位“沈二小姐”,云鬓微『乱』、面带厌弃之『色』,正一个劲儿地朝后躲呢,士长愈发笃定了心底的猜测。
想必是镇南王世子在此纠缠女子。
不愧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
“我可没叫丫鬟去报官。”兰池恼道,“你输光了钱就罢了,身上竟连件衣服都不剩!你要是没钱,找下人回去取便是,何必纠缠着我?半两银子都不会给你!”
“我这不是把小厮也押做了赌注么?”陆麒阳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让士长都有些同情起这位沈二小姐来了,“我输掉衣服,那也是常有的事儿,不信你问这老张头。”说罢,他就来拍士长的肩。
“爷,您认错了!”那士长连忙道,“张大哥今晚不当值,我是胡大铁。”顿了顿,胡大铁又小心翼翼道,“这附近出了桩命案,小的奉命办事,还请您二位跟着一起走一趟。”
眼看胡大铁的人便要围上来,夜『色』里忽而传来一道沉稳嗓音。
“奉谁的命?”
几人扭头一看,不知何时,石桥那头竟停了一抬乌金舆顶的皂帏大轿。轿帘半撩,『露』出稳坐其中的一道人影来。那男子玉冠霜衣,面容英挺,通身天家贵气,原是二皇子陆子响。
“二殿下?”陆麒阳转了身,颇有些讪讪,道,“未料到竟又让二殿下抓到我这狼狈的样子……”
胡大铁何时见过这等阵仗?立刻软了腿,携几个手下行了大礼,道:“乃是奉头儿……是奉京畿总卫司长之命……”
“陈家的老大么?罢了。”陆子响摩挲着手上翠绿的扳指,慢声道,“镇南王世子今夜与我同游,分开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左右是没空去犯事儿的,让他走吧。”
说罢,他视线微斜,扫过沈兰池面容,复又收了回去。不待胡大铁回答,轿帘便落了下来,遮去了陆子响的身影。几个轿夫抬起轿子,转了身便走。
二皇子发话,胡大铁怎敢不从?他抹了抹额上冷汗,对陆麒阳点头哈腰道:“小的方才多有冒犯,还请世子爷大人大量。”说罢,又命身后人敞开路来,好令两人出去。
“诶,胡大铁。”走了几步,兰池扭头,对那士兵长道,“你送我回府去。我怕这镇南王府世子又来纠缠我,路上还是带些人比较放心。待我到了家,你去我娘面前给我做个证,记清楚了么?”
***
兰池回到安国公府时,府里早是华灯尽上的时候了。她本以为沈大夫人已在门前不耐地踱步,等着说教她,却没料到这次家门口空空如也,并无她那唠叨娘亲的身影。
她带着丫鬟进了母亲的院子,却听到母亲房里传来一个女子说话的声响。
“文秀,你和我什么交情?这等小事,也值得你特意请我来言谢?”这女子的声音甚是飒爽,透着一分叫人心底敞亮的明快。
原来是沈大夫人的闺中密友,镇南王妃谢英鸾。
“阿英,到底是你家儿子又救了兰儿一回,不谢可不行。”沈大夫人季文秀道,“且今日我叫你来,也只是顺道让你来品一品这南边供上来的青柑。对了,世子爷年纪也不小了,这两年可有相看过……”
红雀守在沈大夫人屋子门口,原本昏昏沉沉的,头一点一点,好似快要睡过去了。一抬眼间,乍看到兰池的身影,惊呼道:“二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这一声呼喊惊动了屋里人,前一刻还在和镇南王妃品贡柑的沈大夫人,下一刻便推门冲了出来,也不问什么“相看媳『妇』儿”的事儿了,冷着脸对兰池道:“哟,不着家的小雀儿竟然还知道回来啊?”
胡大铁见到眼前这贵夫人,又想到此处乃是安国公府,立刻明白自己的用处了。
“这位小姐乃是在路上被镇南王府的世子纠缠住了,这才慢了归家的脚步!”胡大铁连忙道,“小的可以作证!”
沈兰池没还来得及让胡大铁改口,听闻此言,直想直接昏死过去。
“麒阳这么能耐了?”镇南王妃从屋里头跨出来,贵气的面容上挂着一抹冷意,“我还道先前的满京流言,只是旁人以讹传讹罢了,未料到我这儿子竟敢真的纠缠起兰儿来!”顿了顿,王妃怒气冲冲道,“兰儿你放心,我必然会管教好他!这就回去告诉他爹去!”
“等等——”沈兰池连忙喊。
王妃风风火火的,也不拿那沈大夫人的贡柑,提着裙摆儿二话不说便出门去了。可以想见,镇南王要是知道了这事,怕是又要对着陆麒阳一顿狠揍。
第21章 太子侧妃()
镇南王妃一走,沈大夫人便唉声叹气起来。她伸手戳了一下沈兰池的额头,道:“我还道怎么突然去听起了戏,原是又去招惹世子爷了。要说你想看哪家戏班子,请到府里来便是,又何必眼巴巴地跑去那登云阁?”
顿了顿,沈大夫人愁着眉眼,又道:“若是你真要嫁世子爷,也不是不可,只是你爹那儿……不好说。你也知道你爹的脾气,旁人向来劝不动他。”
兰池闻言,道:“娘,太子殿下并非良配。若是将女儿嫁给太子殿下,娘日后再后悔了,那便来不及了。”话语之间,颇有小女儿撒娇之态。
沈大夫人一怔,立刻想到陆兆业与阮碧秋趁着寿宴之时在府里拉拉扯扯的事儿来,顿时心有不快。她定了定神,小心说道:“你浑说的什么话?太子殿下乃是人中璧玉,又岂会非你良配?女儿家,还是少逞些嘴上之利才好!”
“等着看便是。”沈兰池却不疾不徐道。
看她如此笃定,沈大夫人一时无奈,只得摇了摇头。
母女两说了一会儿话,兰池便回馥兰院休息去了。
刚到房里,碧玉便扑通一声,在兰池面前跪下了,低着头抽抽噎噎的。
“碧玉,你这是怎么了?”兰池连忙去扶她手臂,“快些起来。”
“小姐……今日小姐遇险,碧玉为人奴婢,却一点儿都经不得事……”碧玉抹着豆大的眼泪珠子,哽咽道,“您还是将奴婢发卖出去吧。”
兰池失笑,道:“我还以为你说的什么事儿,原来是阮家的那事儿。你不过一个小姑娘,又哪见过这样阵仗?吓到了也是正常。”
说罢,她便打发碧玉下去休息了。
碧玉与她一块儿长大,便如姐妹一般,她不至于因为这种事将碧玉发卖出去。
碧玉受惊至此,她又何尝不是?一晚惊心动魄,她还要在旁人面前故作镇定,如今早已是精疲力尽。待拆了发髻、沐浴梳洗后,她便躺下了。
帏幛外的灯火已熄,房里静悄悄化作一团乌黑。
她起初安安静静地躺着,可是一阖眼,于阮家所发生之事便陡然占据了她的脑海。那染血的斧子、四散的尸躯,便如幽魂般在她眼前徘徊着,叫她一点儿都不敢闭上眼睛,生怕背后陡然出现了前来复仇的亡者。
她翻来覆去的,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了子丑的更声,声音也凄凄凉凉的。这么晚了,可她仍旧心底惶惶,难以入眠。
最后,她索『性』披衣起了身,悄然走出了卧房。值夜的绿竹在外间睡得沉沉,一点儿都没发觉她家小姐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听到那极轻的脚步,她只是在睡梦中推了推矮枕。
夜里的安国公府极为寂静,间或传来几声夏虫低鸣。二房那头有几许灯笼光在晃着,不知是哪一位主子还不曾入眠。月华清然,洒满庭院,一庭月光如水光。
兰池走到了馥兰院的墙边,弯腰从地上捡了块石子,朝墙对头丢去。她本是不抱希望的,只是出来散散心罢了。可谁料,墙对头竟然也扔回来了一块小石头。
“陆麒阳?”她贴近墙壁,小声地问,“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么?”
“……我爹罚我提水桶呢。”墙那头传来一道闷闷声音。
想来是镇南王妃告了状,这才让小世子沦落到了这个下场。
想到此处,沈兰池不由噗嗤轻笑出了声。
陆麒阳自然也听到了她的笑声,登时恼了起来:“你还笑?”
他说罢,兰池就听到“哗啦”一声响,好像是他丢了手里盛满了水的木桶。
也不知那水泼到了何处?
没一会儿,陆麒阳便利索地翻过了墙头来,直直落到了她的面前。
“我早该知道,你就是这么没心没肺的丫头。”他冷眼说。
兰池看到他的身影,微微一惊。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现在的狼狈模样——他还是从阮家逃出来的那副阵仗,没穿外袍,『裸』着半身,只是那修长匀韧的身体上添了几道新鲜的鞭痕,看着便叫人生疼。
“你这伤……”兰池唇边的笑容渐渐隐去了。
“我爹打的呗。”陆麒阳不以为意,语气轻快,“小爷我倒是习惯了,不怕疼。”
沈兰池默了一会儿,拽住他的手,直往自己闺房里扯去。
“做什么?”陆麒阳一惊。
“你进来!”兰池道,“脚步轻点儿,免得吵到了绿竹,回头又把我娘招来。”
兰池进了碧帷里头,一手举着一盏小纱灯,另一手在酸梨木的大柜里轻手轻脚地翻着,没一会儿,便找出些青瓷底的瓶瓶罐罐来,又转身对陆麒阳道:“这是我祖父折腾的生肌润肤膏,抹在身上,包准你一点儿疤都留不下,整个儿白白嫩嫩的。”
听到她这般说辞,盘腿坐在榻上的陆麒阳失了笑,低声道:“白白嫩嫩?我又不是小姑娘,何必讲究这么多?”
“你不讲究,我还讲究呢。”沈兰池口气微带不屑。
她将纱灯搁在床榻边的八宝架上,就着豆芽似的火光,旋开了手中的瓶罐。青葱似的指尖沾了一小团滑腻如脂的细嫩膏『药』,再落到了陆麒阳的身上。
陆麒阳不说话了,也不动了,手搁在膝盖上,便这么安静地看着她。
他平常总是一副轻浮作态,走路行事也是吊儿郎当的纨绔姿态;可真要脱了衣服,他却有一身武人的瘦削紧实,通身上下竟一寸赘余都不曾有,便如一匹四肢修长的野兽似的。若硬要说何处有所不足,那便是他的双臂与腹背上都爬着或深或浅的疤痕,触目惊心。
“你爹下手可真狠。”沈兰池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