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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擎在里头沐浴,无人伺候,据说,这是他历来的习惯。
纪鸢坐在外头给他缝补腰带,菱儿那乌鸦嘴,果然应下了她那番话,成天在她耳边唠叨,这不,便是没重新做一条,却比重新做一条还要来的尴尬。
好在纪鸢手脚麻利,没两下,便将盘扣补了上去,锦带上有几根丝线被勾丝了,也被她聪明的用同色的丝线给加固了,完全看不出半点被破坏过的痕迹。
纪鸢将那条锦带叠好,摆放在了托盘里,顿了顿,见那枚玉扳指安安静静的躺在了那里,纪鸢伸手过去,将玉扳指拿在手上仔细钻研了片刻。
霍元擎手上戴的这枚玉扳指,纪鸢有些印象,上回在竹林的那次,她便注意到了。
在她的印象中,这是那种很老的老人家才会佩戴的,从前,她还在山东的时候,看到她们县里的一位大户人家的老爷就戴了这样一枚玉扳指,那个老爷七十多了,在她们县城很有声望,而霍元擎才这么年轻,竟然也喜好这样的装饰。
这枚玉扳指材质真好,通体透亮,握在手心里透着一丝丝凉意,玉扳指可真大,纪鸢试着往自个的大拇指上套了套,顿了顿,又将食指给塞了进去,都塞进去了。
纪鸢咳了咳,只有些尴尬。
正在这时,听到从浴房传来水声,纪鸢立马将他的玉扳指放好了,自己规规矩矩的坐好。
霍元擎沐浴完后,纪鸢随后也跟了进去。
出来后,只见那霍元擎坐在她的案桌前,随手翻着她案桌上的那几册书册瞧着。
她还以为,他又已经歇下了。
屋子里的几个丫头倒是挺有眼力见的,纪鸢出来后,一个个全都退了下去,临走前,抱夏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纪鸢脸有些微热,过了好一阵,犹豫再三,只提着个小银嘴茶壶走了过去,轻手轻脚的给霍元擎案桌的杯子添了茶,推到了霍元擎手边。
霍元擎瞧书瞧得认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动向。
纪鸢看了他一眼,咬牙小声说着:“公子,吃茶。”
霍元擎听到声音后,这才稍稍抬眼,只见纪鸢披着长长的头发,穿了一身凌白中衣,提着个小银壶立在对面,正一脸犹豫的看着他。
霍元擎瞧了纪鸢一眼,又目光移回到了书籍上,嘴上却淡淡道:“有话便说。”
纪鸢抠了抠小银壶的小柄手,过了良久,只小声道:“公子,妾妾明日想要出府一趟。”
霍元擎听到这一句,放下了书籍,伸手端起案桌上的茶轻啜了一口,这才一本正经的抬眼看向纪鸢道:“出府作甚?”
似乎,对她出府之事儿,并不乐见。
纪鸢知晓,她每次出府,准没遇到过好事儿,关键是,回回都被这霍元擎撞见了,只是,这一回,主要是为霍元昭姐弟二人挑选礼物,且想要给尹氏挑选些小物件,她十分上心,见霍元擎如此灼灼的看着她,纪鸢只得如实告之。
霍元擎听了,默了一阵,良久,只淡淡道:“明日到素茗那里支五十两银子,让殷离跟着,在点几个婆子丫鬟跟着。”
纪鸢听到银子,面上只有些惊喜,眉眼间顿时雀跃了起来,只立马朝那霍元擎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公子。”顿了顿,又一脸殷勤道:“公子,妾再给您添些茶吧。”
霍元擎挑眉定定的瞅了纪鸢一阵,忽而改口道:“我明日沐休,正好要出府一趟,陪你一道去吧。”
纪鸢怔了怔,面上的笑容微微僵了僵,过了良久,面上只微微有些不大自在,只呐呐道:“这个会不会太麻烦公子了。”
霍元擎只咣当一下,将杯子不重不轻的搁在了案桌上,微微抿着嘴看了她一眼,方淡着脸道:“就寝吧。”
说完,一言不发的起身床榻上走了去。
纪鸢摸了摸鼻子,心道,还没说,到底去,还是不去?
霍元擎上了榻后,就直接躺在了外侧,闭上了眼,纪鸢瞧这情景跟“成亲”那日似乎一般无二,便也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当即,灭了灯,摸着黑上了榻,这一次,她小心翼翼的,没再被他给绊倒了。
两人并肩躺着,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日一早,用过饭后,苍芜院的素茗便亲自送了一个小匣子来,纪鸢眼尖的瞧见那霍元擎打开瞧了一眼,里面有厚厚一沓银票,霍元擎随意瞟了一眼,便将小匣子推到了纪鸢跟前,淡淡道:“看看够不够,不够便再让素茗去取。”
纪鸢手微微有些抖,只跟个土鳖似的,将那小匣子打开,将银票拿了出来,竟然当着那霍元擎的面给数了起来,一张,两张,共有十张,五十两一张的,五五百两?
这是纪鸢第一次手拿这么多钱。
原来,做这大房的妾氏竟然如此划算,他们母子两个,竟然一个比一个大方,简直就像是在拿钱砸她的脸似的?
怪道去年年底的时候,以为她会纳进大房,府上传得沸沸扬扬,各个只道她纪鸢一人得道,要鸡犬升天了,原来,都不是假话,她觉得她的头有些晕乎乎的。
这么些年,当初从山东带来的体己差不多都已经快要花完了,除了她娘留给她的一些嫁妆,及这些年尹氏给她添的首饰,这几年她省吃俭用下来,手里所有的银钱加起来也不过才三百来两而已。
“够了,够够的”
纪鸢内心翻腾,脸上却极力保持着镇定,只脸笑的稍稍有些抽痛。
132()
本以为叫那素茗送了银钱来;大公子就不会去了。
却不想;不一会儿;便听到殷离在外禀告道:“公子;马车已经备下了;可以出发了。”
纪鸢下意识的看了霍元擎一眼;只见霍元擎已经起身了;冲纪鸢道:“收拾一下,动身吧。”
霍元擎说完,直接踏步出了屋子。
纪鸢的穿戴其实早已经整点好了;刚用过饭,这会儿由菱儿伺候着补了些口脂,末了;菱儿又往纪鸢头上补了一支金钗;纪鸢透过铜镜里瞧了一眼,顿了顿;冲菱儿道:“换上那支木兰簪吧!”
菱儿道:“主子;那簪子怕是太过淡雅些了吧;今儿个跟公子一起出门;怎么的也该穿戴得隆重些才是。”
纪鸢道:“无碍;就戴那支。”
菱儿无法;只得将她头顶的金钗摘了,换上了那支白玉木兰簪,左瞧右瞧;还是觉得淡了些;顿了顿,菱儿便又往小妆匣子里翻了翻,见里头有好几支圆润可爱的珍珠簪,便挑了几颗别在了纪鸢的鬓发上,瞬间便觉得整个头饰清新淡雅了起来。
纪鸢对着铜镜揽镜自照,木兰簪旁缀着点点珍珠,倒也别于往日里镇日瞧惯了的金银首饰,有种别致新奇感,不由冲菱儿赞了一声:“不错,手越发巧了。”
菱儿听了,顿时高兴地两眼弯弯,笑嘻嘻道:“是主子您生的美,怎么着都好看,咱们快些出去吧,给大公子瞧瞧,大公子瞧见了定会挪不了眼的。”
纪鸢瞪了菱儿一眼,心道,她即便躺在他身边,也没见他的眼挪过半分。
只是,头上这支簪子,意义非凡,于她,或者于他?
纪鸢隐隐觉得,她戴了这支簪子,对方应该会乐意瞧见的,便是不为了旁的,就为了这五百两,她也还是乐意讨好他的。
五百两?
纪鸢将五百两握在了手心里,想了想,四下瞧了一眼,抽出了四张叠了起来,交给了菱儿收好了,带着余下三百两出了门。
出来后,只见那大公子已经候在院子外了。
纪鸢缓缓走了过去。
这会儿东边的日头刚起,金色的晨光散落在纪鸢身上,将她染成了光彩夺目的金色,只见她双手置于腹前,从远处款款而来,姿势端庄,举止优美,她肌肤似雪,眉目如画,恍若从画中来似的,登时令人惊艳。
霍元擎背着手,扭头看了一阵。
一直到纪鸢走近了,正面带浅笑盈盈看着他,霍元擎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头顶的玉兰簪,似乎有些诧异,定定的瞧了一眼后,只立即收回了目光,不再瞧她一眼,只淡淡道:“走吧,马车在前头。”
说完,未等纪鸢跟上,便先一步踏步而去。
纪鸢愣了片刻,过了好一阵,只撩起裙摆,疾步跟了上去。
只是那霍元擎个头高,腿又长,走路又快,说实话,纪鸢还真有些跟不上,走了没几步,便隐隐有些气喘吁吁。
“公子。”
纪鸢缓缓停了下来,朝着霍元擎的背影喊了一声。
霍元擎闻言,缓缓停了下来,一扭头,这才发觉纪鸢停在了数十丈开外,正有些气息不稳的看着他。
身后几个丫鬟婆子亦是行色匆匆。
霍元擎微微抿着嘴,将手背在身后,看了纪鸢一眼,低声道:“还不过来。”
语气虽隐隐有些低沉,但言语间倒未见有何不耐烦之色。
纪鸢皱了皱鼻子,这才乖乖走了过去,走到那霍元擎一眼,小声道了一句:“公子可行慢些,您您走得太快了,妾有些跟不上。”
霍元擎抿着嘴没有说话,不过,步子速度却慢慢的降下来了。
纪鸢偷偷看了他一眼,从她这个角度瞧上去,只见大公子脸部轮廓刚毅冷硬,五官侧脸冷凝坚毅,面部像刀割成了似的,冷硬僵持,仿佛永远也不爱笑,浑身永远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威严清冷之气,拒人千里之外,使人第一眼见了便不由自主的害怕紧张。
可是,这两日相处下来,纪鸢却觉得对方好似并不难相处。
脸虽冷,却没发过脾气。
性子虽淡,但却听得进旁人的话,不似那等高高在上又高傲嚣张得不可一世的世家纨绔。
二人并肩走着,纪鸢步子稍稍落后了小半步,从身后远远瞧上去,男子高大威猛,女子玲珑娇俏,竟也觉得宛若一对登对的碧人。
却说,大房霍元擎的专属马车此时直接驶入了院内,停在了大房北门的二进门内,大房二进门内便是大公子的苍芜院。
此时,苍芜院外,陈氏见大公子一行浩浩荡荡的出了二门,便下意识的躲了躲。
远远只见那新纳进门的纪姨娘由个小丫头搀扶着上了大公子的马车,只见她穿过一身淡紫色夏衫,掐腰款的,外罩着一件荷叶边的凌白色褙子,芊腰细背,身段婀娜窈窕,令人见之忘俗。
又见她生得生得面若桃瓣,芙蓉之姿,上马车时,经由人搀扶着,不过随意一抬手,一投足,只觉得姿势优美,如行云流水般,不过是一介妾氏,端得似个簪缨世家的大家闺秀似的,竟令人一时挪不了眼。
远远地瞧着,只觉得仿似从画里走出来的似的,那姿态相貌,便是比之当年的大房主母沈氏,亦是不差的。
霁月陈氏打小跟在沈氏身边伺候,在沈家,在霍家多年,亦是个见过世面的,论容貌气度的,能够比得上她主子的少之又少,而远处那人——
正恍惚间,忽而见从马车里伸出一只手臂,陈氏愣了愣,只见马车里一只男子手臂替她撩开了马车的帘子,虽并无亲手搀扶,可这样的举动,即便之前在沈氏身上,亦是极少瞧见过。
待主子们上了马车,不多时,马车缓缓启动,似乎朝着府外走去,马车后,丫鬟婆子前后簇拥,又有护卫跟随,阵仗极大,然而公子从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