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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环侧,满城风雨。
在外人看来,李二公子的人生充斥着声色喧哗,他少年骄奢,鲜衣怒马,生命在熠熠生辉的那瞬间截止时,依旧呼风唤雨地快意着。
但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李重进身边从未有过亲近的人,他在外面越前呼后拥,回到家中则越孤僻阴霾。
现在他受了伤,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也只剩下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妻子照顾着。
明月屏息静立在窦月娘身后,她觉得自己是个有福气的,不然怎么会因祸得福,到夫人面前受了重用。
“这小丫头看着面生,是新进府的?”女人厌烦地看着佛堂中袅袅的烟气,她素来蔑视世间神佛鬼怪的说辞,大道无情,人皆为己,又哪来那么多因果循环善恶有报的道理,说给愚夫愚妇图个痛快。
窦氏示意让明月退下,“她叫明月,前不久刚被你弟媳撵出来的,”妇人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她微闭双眼,缓缓道,“这丫头倒也会钻营,才进府没多久,陈年烂谷的事都被她扯了出来。”
李如茵有些诧异,“我看屠春是个软性子,这丫头是一路跟着她到府里的,怎么说撵就撵?”
窦月娘沉默了一会儿,“明月说了些闲话,和当年红珠有关的。”
她似乎不太想在女儿面前重提旧事,敷衍地一笔带过了。李如茵则显得兴致勃来,“没想到还有人真是喜欢二弟,”女人回想着屠春当初非要嫁给幼弟时的决绝,嗤笑道,“她听了那么多事,居然也不害怕?”
李如茵临走的时候,跪在佛前的窦氏忽然睁开了眼,突兀地问了一句,“进儿的伤势,不要紧吧?”
“我看不要紧,”女人无谓地说,“他既然怕你担心,你就装不知道好了。”
往日空寂的临霜院中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初夏清亮的阳光照在这些床椅、木材、青铜器等杂物上面,仿佛照出了几分热腾腾的烟火之气。
除非是有要紧的事,否则李如茵一般很少踏足幼弟的临霜院,她觉得这里太冷了,屋子冷,人也冷,连带院中的几株梅树都开得鬼气森森。但这次过来,女人意外地发现院中居然多了不少花木,新栽下的算不得旺盛,稀稀疏疏地开着白的粉的花。
她问张穆,“这是你们少夫人让人种的?”
她以为这是屠春少女天性,受不住院子里的清冷空旷,所以让花匠多栽了些讨喜的小花小草。
年轻人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是二公子吩咐的。”
微风将暖熏熏的香气吹散开,女人轻轻地看了眼这些新栽下的花卉,眸中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屠春将蜜饯盒子拿走,耐着性子同少年讲道理,“二公子,你有伤在身,应该好好吃饭。”
李重进勉强又吃了两个虾饺,他将饭碗推到一边,突然好整以暇地说起了别的事情,“屠姑娘,你难道要一直这么生分地称呼在下?”
他说的严肃,又隐隐有指责的意思,好像那个一口一个“屠姑娘”的人不是他自己。
屠春转过身,她有些心烦意乱,张穆回来后只会在外面站着,把伺候李重进的事全推到她身上。偏偏李二公子这两日分外地任性,她不光要费心地喂饭喂药,还得应付他时不时的古怪要求。
药已经放温了,屠春将药端到李重进面前,她回避着少年方才的话,柔声道,“先把药喝了。”
她停顿了一下,将“二公子”这三个字别扭地咽了下去。
“太烫了,”少年尝都没尝一口,他微垂着眼眸,理所当然地说,“你还像昨天那样”
他话音未落,珠帘外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女人逆着光走了进来,那灼目的阳光映照在她美艳的面容上,似乎也需退避三舍地黯淡下来。
少年收敛起玩笑的心思,他面无表情地接过屠春手中的药碗,一口气喝完了。
“大姐,”李二公子不甚情愿地喊了一句,他在床上过了两天惬意日子,便几乎将外面的腥风血雨忘得一干二净了,直到现在见到这艳似骄阳的女人,少年才猛然想起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
屠春眼神冷了下来,低下头想要出去,她心中对李大小姐恨之入骨,总怕自己会一时失控将这个毒妇揍一顿,但眼下形势比人强,她倘若没本事将李如茵一口气掐死,就还得忍下心口的这股恶气。
可李重进叫住了她,“大姐过来看看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少年懒洋洋地说,自从李如茵进来后,他的神态中便多了几分倦态,“你别到处乱跑。”
“没错,春儿妹妹,你既然嫁给了我弟弟,咱们就是一家人,”女人冲着屠春微微一笑,“你不要拘束。”
屠春低眉顺眼地站在旁边,一声不吭。李如茵打量了少女几眼,心中毕竟信不过她,与幼弟商议时的言语也隐晦了起来,“二弟,大姐这边的事,你到底准备怎么办?”
“我还要养伤,”李重进倦倦地垂下眸,他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大姐,我看你还是先安分点,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屠春眼皮猛地一跳,忍不住朝李如茵的小腹看去。她明明记得,李如茵是在当上正妃之后才生下了嫡子,但眼下李家仍处在劣势,到底是这一世情况出了变化,还是日后的短短几个月内会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竟让这位景王侧妃火速地翻身上位。
李如茵蹙起柳眉,眉目间颇有楚楚可怜的愁态,“我也想把孩子生下来,只怕那女人容不下。”
她坐在床边,体贴地替少年掩好被子,然后径自沉默着,一直不说话。
最后还是李重进先让了步,他语气淡漠地说,“你安心生孩子,不行就找个理由回来住几日。”
“你又不是没有娘家的人,”少年肋下的伤口正在隐隐作痛,他对大姐没完没了地装可怜感到厌倦了,不耐地说,“我不会让别人往死里欺负你的。”
屠春将李如茵送了出来,女人看着她,柔声道,“二弟脾气本就不好,又受了伤,这些日子辛苦春儿妹妹了。”
屠春摇摇头,她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女人探究的目光,敷衍地回答着,“夫君待我很好,也算不上辛苦。”
“二弟对春儿妹妹,的确是一片痴心,”女人似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感慨了起来,“他这次受伤,其实也是为了你。”
猛兽这种东西,小时候尚有几分可爱,等稍微生出点气力与凶性后,便开始有些不知好歹了,总跃跃欲试地想要脱离控制。
不过不要紧,他贪恋富贵权势,她便给他,他迷恋这个丫头,她也帮他。
让这泼天富贵来得越发盛大,让这缠骨痴情来得越发缱绻,为猛虎戴上枷锁,叫它贪婪,叫它软弱。
这样她的好弟弟才能乖顺听命,不会在羽翼渐丰后反咬她这个姐姐一口。
第48章 珠胎暗结()
屠春的手生得并不娇嫩,她自幼便是劳作惯了的,寒冬腊月里也常常帮娘亲洗衣淘菜。寻常百姓家养闺女,虽有一腔疼爱的心思,却没那么多心力如珠似玉地娇宠着。
她持刀宰杀畜生时爽利痛快,一旦坐下慢悠悠地绣起花,则显出了十分的生疏笨拙。李重进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少女不是要绣帕上的鸳鸯,而是决心要在。
“屠姑娘,”眼见对方穿引间的针又要往手上扎,李二公子忍无可忍地唤了她一声。
屠春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她慌慌张张地放下手中的针线,“二公子,怎么了?”
她的眼睛明明看向了少年的方向,却似在畏惧艳阳刺眼的光芒,视线飘乎乎地游移着。
“过来换药吧,”李重进坐了起来,他扯掉伤口上的纱布,示意少女过来帮忙。
少年的肌肤苍白冰凉,他身体里仿佛流淌着冷硬的雪水,即使在炎炎夏日,也丝毫生不出热气来。屠春端来一盆热水,用帕子细细擦去伤口上残留的药膏,她取出新的纱布,正想为少年重新包扎上,手却突然被人按住了。
屠春惊愕地抬起头,赫然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委实太近了,她甚至可以看清少年瞳孔中的倒影,那里面重叠着明明暗暗的黑,澄澈又深邃。
李重进的手同样冰凉,却比屠春想象中强硬有力,他抓起少女的手,映着阳光打量了片刻,幽幽道,“屠姑娘,没人说过你的手不好看吗?”
屠春从无措中醒过神来,面带愠色地收回手,觉得李二公子这个人当真是不可理喻,她好心帮他换药,他反而又开始挑三拣四了。
这世间的女人,十有六七都自觉颇有姿色,即使剩下的十分三四,听到旁人挑剔自己外貌仪态,总也要怏怏不乐的
而李重进素来是不会看人脸色的,对面的少女面上已有了薄怒,他还非要补充了一句,“应该好好养养,别绣那几个鸳鸯了。”
毕竟是对心上人的忠告,不好说得太过直白刻薄,他将“反正也绣不好”的后半句咽了下去。
一缕缕的光束斜斜照到窗棂上,墙壁边新栽的蔷薇与蔓藤纠缠在一起,花朵繁丽,枝叶多情。
那日李如茵目光熠熠地望着她,“二弟对春儿妹妹,的确是一片痴心,我看着他长大,从没见过他对谁这样上心。”
“若不是他当初非要娶你,”女人的唇艳丽似毒花,摇曳着蛊惑人心的话语,“我也不必大费周章地为大弟另谋亲事,甚至还惹来王妃的诋毁,说我们李家嫌贫爱富。”
那女人的话,怎么能信呢屠春暗暗自嘲着这几日自己的心神不宁,单看李二公子对她的态度,就该知道李如茵有多么信口开河了。
屠春伸出手,和煦的阳光照在她纤纤十指上,少女打量了一会儿,沮丧地发现那小混账还真是没说错,她往日尚不察觉,今日仔细一看,觉得自己的手简直是有些不堪入目了。
下午的时候,方静又派丫鬟过来,邀请屠春去院子里赏花。这女子自从嫁做人妇,便忽然间厌倦了闺中舞刀弄枪的把戏,她刚硬的轮廓生出了温柔的姿态来,仿佛缠绕乔木之上的丝萝,开始朝着李大公子喜欢的那种模样靠拢。
屠春望着她,有时会误以为看到了前世的自己,然而这样全心全意的付出不过是徒劳,注定结不出比翼的果。
李照熙不是喜欢碧色,也不是爱吃卤味,他喜欢的一切,只是因为窦朝云喜欢,他厌恶的一切,也只是因为窦朝云不喜欢。
李大公子不是凉薄之人,他待人温文有礼,性格中还有几分悲天悯人的宽厚,可大概是将全部的多情都给了青梅竹马的表妹,对待其他女人的时候,就只剩下绝情了。
但方静要比她强很多,这位兵部尚书的爱女有娘家做靠山,她将得到夫君一世的敬畏与忍让,或许幸运的话,她一生都会误以为他们夫妻是在彼此深爱,这未尝不是一种浑浑噩噩的幸福。
今日方静没有邀请窦氏,来的人中则多了一个窦朝云,少女前些日子闭门不出,屠春已经有许久未曾见过她了,如今乍然一看,隐约觉得表小姐似是丰腴了不少,许是在屋里养得太好了。
“表妹,”院中的花开得灼灼繁艳,方静指着其中的一朵,突然问,“你喜不喜欢这一朵?”
窦朝云在屠春面前飞扬跋扈,到了这位表嫂面前,便显得畏畏缩缩起来,